温尼科特与弗洛伊德对于“移情/转移”的不同理解及其临床启发

温尼科特与弗洛伊德对于“移情/转移”的不同理解及其临床启发
2024年12月02日 19:01 记经典时刻

来源:简单心理U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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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魏晨曦

简单心理认证·心理咨询师

「温尼科特系列篇」课程翻译

简单心理「心理咨询师培养计划」项目课程团督

本文是基于我在2018年的《北京国际温尼科特研讨会》所做的演讲而整理的。演讲的主题与我目前在巴西坎皮纳斯州立大学(UNICAMP)的研究计划有关,主要是关于温尼科特与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理论理解及其相关用语方面的异同,还有这些术语的可译性问题。

我对温尼科特的文章既是出于极大的个人兴趣,也是出于专业需要而进行着学习和翻译,但是这类翻译严格意义上讲是个“翻译+诠释”的过程,其中不可避免地会有某些词汇和表达会有含义的转化、妥协,甚至部分含义的丧失。

理论上的术语,尤其是越抽象的术语,越是面临这个问题,因为这些术语很多都是理论家为了论述自己的理论概念而人为创造或加工出来的。

比如传统精神分析理论中我们熟悉的libido、unconscious、id、ego、superego、neurosis、transference——它们作为概念和术语是理论家用来描述其思考逻辑和研究对象的工具,不同的使用者可以根据其意愿和使用情境来把这些工具用出各种花样。

图/Unsplash

换句话说,要想知道弗洛伊德怎么用它们,我们得明白这些词在他的理论框架中的定义和相互关系;温尼科特可能用着同样的术语,但却已经在表达内涵或外延都不同的意思,因为他的使用方式和处理的问题和弗洛伊德并不完全一样,使得这些词在温尼科特的语言中的定义和相互关系都发生了变化。

我当时做的这个演讲,就是尝试结合我目前的理解,以Transference(移情/转移)这个术语为例来呈现上述的理论理解及翻译问题。

温尼科特与弗洛伊德对于“移情/转移”的不同理解及其临床启发

今天我想谈谈温尼科特和弗洛伊德对于“移情/转移”的不同理解,以及由此带来的在临床态度和取向上的分歧。

我在中文里用了两个词来对应“transference”——在弗洛伊德的语境中我倾向用“移情”,表达一种情感关系的转移;在温尼科特的语言中我则倾向用“转移”,其含义更为宽泛,也更接近词语的本意。后文我会对这种区别有一些思考和说明。

请允许我首先回顾一些概念,以说明为什么我们有可能、并且有必要进行这样的比较。

 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的范式理论及“不可通约性”概念 

在去年的第一届北京国际温尼科特研讨会上,我介绍了我对托马斯库恩的范式理论及其在精神分析和相关领域中的应用的研究兴趣,并强调了温尼科特成熟过程理论与弗洛伊德心理过程理论之间的“不可通约性”(incommensurability)。

库恩是一名科学史学和科学哲学教授。他最重要的作品是《科学革命的结构》,其中他描述了两个重大的发现:一是常规科学的结构,二是科学的革命性发展会导致范式的转变。

图/托马斯库恩

1. 狭义上的范式:范例

在库恩看来,科学是由一个科学共同体开展的解谜活动,其中如何选择谜题,以及判断谜题答案和解决方案的标准都是基于共同体成员的某种共识。科学知识及其应用主要就内嵌在这些谜题中,或其典型的形式——范例谜题。因此从狭义上讲,科学共同体的范式就体现为那个共享的范例。

在常规科学中,科学共同体成员的主要目标是发现新问题与先前解决的谜题或范例之间的相似关系,以补充原本的范式并扩大其应用范围。然而,由于某些新的谜题会作为异常现象出现,也就是这些谜题总是不能被解决,而无法被旧范式所同化,于是旧范式的核心假设就可能遭遇危机。

作为科学活动的固有特征,新的谜题总在呼唤新的方案来解决它。随着科学家们应用越来越多的新理论,新方法和新工具而有效地解决了新的谜题,一种新的范式模型最终将替代旧范式。

2. 局部不可通约性;语言网络中的术语

不可通约性概念是理解科学革命和范式转变的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不同范式的指导下,科学共同体在对其研究主题进行分类时建立了不同的相似关系,所以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面临的难题,寻求的解决方案,甚至他们所处的世界,不仅不同,而且是不可调和的。

正如库恩所说,声称两种理论不可通约,就是说它们之间没有中立语言可以将两种理论完整翻译成这一套语言来理解。虽然两个理论中的大多数常用术语仍然保持相同的含义和功能,但总有少数术语存在可译性问题。

图/Unsplash

库恩的初衷是指出这种“局部不可通约性”,为了表明在两个理论用来描述,解释和探索世界的语言网络中,其术语间的相似关系发生了变化。在此基础上,两个相继理论中保留了相同含义的术语,依然为讨论和比较二者的差异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甚至可以基于此,去探索那些不可通约的术语的含义。

作为一门科学的精神分析

现在让我们回来考虑精神分析。弗洛伊德对他所创立的这门学科给出过明确的定义,“精神分析”是指:

1. 一套用于研究心理过程的程序,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其他方式能进行这种研究;

2. 一套用于治疗神经症性障碍的方法(基于上述研究);

3. 一项对研究和治疗中获得的心理信息进行整理收集的工作,它们会逐渐积累后形成一个新的科学学科。”——弗洛伊德,“两篇科普文章”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弗洛伊德一直以科学的态度和方法进行着精神分析研究和治疗(解谜活动)。

作为这个科学共同体的成员,我们也继承了他的遗产,并且已经应用于解决临床问题,也继续像此时此地这样发展着这个学科,甚至在必要时准备对范式进行革命性的修正。

我估计弗洛伊德也明智地预料到了这一点,因为他说精神分析作为经验实证科学,“它紧紧贴近于研究领域的事实,力求解决观察中碰到的问题,借助经验摸索前进的方向,而它一直是不完善的,随时准备纠正或修改其理论。即使其最一般性的概念缺乏清晰度并且其假设只是临时的,那也不存在任何不协调(不像物理或化学那样); 它将留待未来工作的结果来赋予其更精确的定义。”

希望我到此的铺垫能够让各位看到,如果我继续谈论弗洛伊德意义上和温尼科特意义上的“移情/转移”,我将不可避免地遇到他们理论之间的“局部不可通约性”。

因此,我想选择一个立足点,以便一方面说明这种不可通约性,另一方面避免某些含糊不清。我将站在温尼科特成熟过程理论的立场上,将我们每个人的个体生命周期视为一个人性的时间样本,来继续讨论。

图/Unsplash

弗洛伊德语境下的“移情”

在理论建构和临床治疗中,“移情”一直处于精神分析中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在弗洛伊德的心理过程理论中,“移情”一词代表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关系,并且总是与被压抑到潜意识系统中的、具有性本质的内容有关。所有这些概念过程都预设有一套基于结构性人格的“心理装置”(mental apparatus)在运作。

因此,在传统精神分析治疗中,分析师需要训练自己有效地利用这个强大的“移情”治疗工具,去洞察病人神经症性症状背后的意义,修通他们的阻抗,解除压抑,最后揭示出潜意识内容以达到治疗效果。

对于弗洛伊德来说,移情不仅是一种“强有力的治疗手段”,而且是对移情性神经症进行分析性治疗的必要前提。这类病人,在其成熟过程中,至少已经达到了一个统整自体的状态,朝向甚至已经涉足到多元人际关系的阶段。

这也意味着,这些病人已经获得了某些成熟成就,例如时间和空间的整合,精神-躯体协作关系,客观地与客体进行关联,能够容纳和纠结于内部冲突而又不失去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并且能充分使用语言表征等等。

在移情性神经症的治疗过程中,弗洛伊德发现神经症的爆发主要是始于来自客体方面的挫败,导致病人放弃了真实客体,从中撤回了力比多能量,并将能量重新投回已经被压抑到潜意识中的客体上。

那么,什么是“被压抑到潜意识中”或“压抑”呢?

同样在其1915年的论文“潜意识”(The Unconscious)中,弗洛伊德推测,压抑过程的作用是为了抑制住某个本能表征,使其不被意识到。即使被压抑的材料始终保持潜意识状态,但因为它充满了巨大的情感能量,所以仍然不停在制造各种效果,甚至偶尔能进入意识(例如,梦,口误)。

弗洛伊德举了一个焦虑性神经症的例子来说明压抑过程,在读到这段时,我自己试着画了下面的示意图来帮我理解这个过程,以及他所说的移情的含义:

我用这样一个“涂鸦”给大家示意一下,其中 “|” 代表“词语表征”(word-representation),“—”代表“事物表征”(thing-representation)。

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我们意识 (Cs) 层面的想法由事物表征(事物的图像/概念)加上与之对应的词语表征(语言意义)所组成,而在潜意识 (Ucs) 中,只存在事物表征。因此,如果一个充满了力比多能量的潜意识表征若要进入意识,它必须找到一个恰当的对应词来代表它(或“命名”它)。

当某种念头被意识所拒绝时——

这个念头的潜意识力比多能量会被释放为焦虑(Discharging into Anxiety),而这个念头会由于被剥夺掉了其“名字”而受到压抑 (Repression),继而进入受压抑的潜意识层面。

然后,释放出的焦虑会寻找另一个相关的,但具体意思又相差甚远的替代性词语表征(Substitutive representation)并依附上(Associate with),因为替代表征一方面不足以成为压抑的合理理由,而另一方面又是一个相当合理的借口能允许焦虑的爆发。

与此同时,那个“无名的”、“无法言说的”被压抑念头仍然接收着潜意识的力比多能量(Libido Charging),渐渐地,它也通过附着于(Attaches to)这个替代表征而找到了通向意识的道路。

结果,这个替代表征反而成为意识中产生焦虑的源头,或至少表现得像是这样(实际并不是真正的源头,真正的源头是那个压抑在潜意识中的事物表征)。尽管如此,替代表征会继续表现得像一个在兴奋时能爆发焦虑的威胁,继而继续引起压抑机制的注意并抑制它(弗洛伊德将其称为“替代形成”【substitute-formation】过程)。

最后,正如弗洛伊德在他对移情性神经症治疗中所看到的那样,替代表征已经完全取代了被压抑的原始表征,并表现为临床症状(Producing Symptoms)

于是,弗洛伊德就看到了这些症状的价值,对此他要怎么做呢?

基于上述“替代表征—遭意识拒绝而压抑的表征—潜意识表征”之间是关联在一起的,只是这种联系很隐蔽或者扭曲,因此临床上,病人的移情能力是传统分析性治疗的必要条件。病人有能力产生移情,才能在治疗时,将他们潜意识的情感关系转移到与作为替代客体的治疗师的治疗关系中,从而制造出“移情性神经症”。

然后,治疗师需要保持中立,尽量让病人保持自由说话,自由地联想,由这些材料就可以分析和解释他们的话语,以追溯那个被拒绝和压抑到潜意识中的表征,然后帮助病人给它恰当地“命名”,来解除压抑,抬升这部分潜意识材料达到意识层面。同时,解除了压抑,也就是不必再把能量投注到压抑机制上,这些解放出来的能量,也就能更灵活地用于其他建设性方面的活动了。

图/Unsplash

当然,这依然是一项不断克服阻抗的艰苦工作,因此为了达到效果,常常需要在可允许的最长程分析中,进行密集的“谈话治疗”。

温尼科特语言中的“转移”;从“反常”到范式转变

此处,我想提请各位注意弗洛伊德临床工作中的一个“反常”案例——精神病人

使用“谈话治疗”,弗洛伊德无法治疗精神病人。根据他的理论推测和临床经验,弗洛伊德认为对于精神病人而言,“......在压抑过程之后,被撤回的力比多不再寻求新的客体,而是退回到自我中; ......这些病人没有移情能力——他们随后无法响应治疗努力,他们特征性的对外界的否认,他们对自我的过分投注,最终表现为完全的冷漠——所有这些临床特征看来都非常符合这个假设:他们彻底放弃了客体投注。”

弗洛伊德也接待和研究过精神病人,对精神病人话语的进一步分析使他得出结论:精神病人的话语尽管语句很多,但按常理经常难以理解,或者像无意义的赘述。

尽管有时这些话惊人地表达了很多不加压抑的内容(换作在移情性神经症中,按说只在分析了潜意识材料之后才会说出这些内容),但其实这些说出来的话只是保留了它们的字面联系,但却丧失了词语表征和事物表征之间的对应关系。

图/Unsplash

因此,无论为解释精神病人的话语做出何种努力,弗洛伊德式的分析技术都无法揭示出话语背后被压抑的潜意识材料,因为词语表征和事物表征的联系已经断开了。(就像是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有“音联”“意联”的症状,他们会从发音和字面意思连续表达他们的话,但却没有事物表征或情感附着于这些话语之上,因此也就缺少了可分析的移情材料)

这些病人在弗洛伊德看来并没有移情的能力,无法产生移情性神经症,因此难以适用经典分析性治疗。

然而,作为温尼科特式的治疗师,我们确实也都会接待精神病人,而他们也确实在治疗关系中,发生着温尼科特临床意义上的“转移”。我们该如何理解温尼科特所分类的“精神病”(psychoses),以及他所描述的“精神病性转移”(psychotic transference)现象呢?

 成熟过程中的原初各阶段——一段“统整自体”建立前的漫长旅程 

在温尼科特的成熟过程理论和成熟过程病理学中,“转移”具有更广泛的意义,因为它不仅跟我们与“精神神经症病人”的关系有关,而且还与“精神病人”对我们治疗师这个“人”的需要有关。

在温尼科特式的临床工作中,转移的内容不仅会以病人的言语形式出现,也不仅转达了他们的思想和感受,甚至是蕴含于其中的力比多能量;往往这些内容还会通过非语言交流的形式,向我们转达病人在早年婴儿期遭遇的环境失败,以及他们对依赖的真实需要。

对于我们治疗师而言,注意这种理论及临床视角上的“范式转变”至关重要,因为这将导致我们在临床工作方向上的巨大差异,即,是专注于对病人进行“谈话和解释”(talking & interpreting),还是根据病人的成熟性需要加以“照顾和管理”(caring & management)。

图/Unsplash

在进一步讨论之前,我想分享一下学习和理解温尼科特理论时很有帮助的两个要素:

1. 时间因素

在理解温尼科特的成熟过程理论时,我们将每个人类个体视为一个“人性的时间样本”(a time-sample of Human Nature)。我们会将人的一生视为一个发展过程,从最一开始起步(也就是原初阶段,当时的婴儿对环境的绝对依赖是一个事实,母婴还是融合的一对组合,环境供应对婴儿个体是至关重要的,甚至关乎生死的),经过相对依赖于环境照顾的一段时期,再到朝向独立和成熟,直到生命尽头。

人本性中的那些成长和趋于整合的倾向,就会在这个成熟过程中逐渐达成,不过这需要依赖于环境提供必要的促进性条件。否则,就像把一株水仙球茎放进冷冻室一样,它是怎么也开不出花来的。

2. 对环境失败的防御

既然谈到了环境的促进性作用,我们也就同时要注意到环境也可能不够好,甚至出现严重的失败。在温尼科特的成熟过程病理学中,我们需要区分表面的防御和其潜藏的与实际的环境失败相关的创伤性极端痛苦,同时要考虑病人在环境出现失败时,他的成熟程度如何。

例如,弗洛伊德在临床中观察,精神病人“没有能力通过话语实现移情”,然而这可能并不是因为病人进行了压抑,或由于防御或监察机制的作用而“不被允许说”一些内容,而是说,那些内容他们很可能根本就还“无法说出来”,因为病人所经历的环境失败,在他成熟到有能力使用语言符号表征之前就发生了。

换句话讲,病人在其婴儿期,发展成为一个能够体验和记住事情的“人”之前,如果环境极大扰乱了他的发展,那么这部分侵扰即使在精神分析情境中也没法被“回忆”起来,而只能是在转移关系中重新被真实体验到,才能加以工作。

图/《母亲》

确实,相较于精神神经症病人已达到统整自体的状态,精神病人在其成熟过程中远没有成熟到这个程度。温尼科特将精神病描述为“一种环境缺陷疾病......一种比精神神经症更强调某些环境异常的疾病”(Winnicott,1965)。精神病的病因主要在于个体情绪发展的极早期阶段。

那段时期,由于个体太不成熟,尚无法应对环境中的任何匮乏或失败,因此当环境出现问题时,就会严重扰乱个体整体人格的基本结构,打断个体的“持续性存在”(going on being)状态,甚至能完全湮灭原初自体,并在那个时刻导致某种“精神死亡”。

 精神病性转移 

作为温尼科特曾经亲自接待过的病人,玛格丽特·利特尔为精神分析理论中,与精神病相关的主题作出了很多贡献,她在自己与温尼科特的个人分析记录中写道:

“但是,在涉及到存在,幸存或身份感的焦虑占主导地位(自恋神经症和精神病)的情况下,移情性神经症是发展不出来的,精神分析(以其经典形式而言)就是无效的。”——玛格丽特,“精神病性焦虑与容纳”,1990

那些“涉及到存在,幸存或身份感的焦虑”被玛格丽特称为精神病性焦虑,或者以温尼科特的话说,是前语言式无法想象的极端痛苦(unthinkable agonies)。

为了容纳精神病性焦虑,玛格丽特还指出了温尼科特在临床工作中的某些原则(同样,它们也适用于所有温尼科特式治疗师的临床工作),包括“不仅认识到个体人类本身的重要性,而且认识到他最早期环境的重要性;感同身受(理解非言语交流和肢体语言,远远超出只是对无意识动作,姿势等的识别)和相互性体验;不僵化的连贯一致性;允许‘退行到依赖’;‘抱持’。”

图/玛格丽特

以玛格丽特的案例为例,她在她的记录中描述了一种精神病性转移的形式——妄想性转移(delusional transference)。这件事发生在她第一次去拜访她的第二位传统精神分析师埃拉·夏普时。

她在记录中写道,乍看之下,“我‘看到’她身处一团灰雾中,就像一只蜘蛛盘踞在网中,那蛛网就是她的头发。我当时就知道这是妄想——一只‘心灵上的’蜘蛛。我告诉她,X医生已经说过我不再需要进行分析了,只需要总结;而后我真的是惊慌失措地从她那儿逃跑出来的”。

让我们尽量不要被“蜘蛛”或“蛛网”的戏剧化视效太过分散注意力,而是专注于妄想性转移的意义上。

实际上,妄想性转移仍然是一种防御,病人还是以某种可控的方式组织起来这种防御,其效果就是表现出了疯狂和混乱状态,这种状态只能说接近于病人婴儿早期所经历过的那种真实的疯狂和混乱,但其实,它也保护着病人,避免着再次孤独地体验到那一刻曾发生过的崩溃。

就我目前的理解,在精神病性转移的背后,防御着病人们的恐惧,他们恐惧的一方面是曾经令他们崩溃的疯狂和混乱(即,他们自己对环境失败做出的反应)会再次回归,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实际的崩溃,或曾经导致“精神死亡”的湮灭(即,环境实际发生的侵入、打断或失败)会再次出现。然而,转移到治疗中,我觉得有两个方面内容也是真实的:

1. 当这样的转移出现时,它警醒了治疗师。

病人的生命历程早期一定是发生过一些特别可怕和疯狂的事,而以某种方式这个事与此时此地关联上了,但是,由于当时病人的成熟度还没有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因此相当于“没有人”在那时那地体验过和在理智上记住发生了什么,所以病人现在也无法用言语表达,而只能通过表面的疯狂,在转移关系中来传达给治疗师这个信息;

2. 曾经的那时那地也缺失了“某个人”在环境中,在病人身边照顾过病人,或者能抱持住当时情境,而保护好病人使其免于崩溃。

因此,如果治疗师在当下的治疗情境中,能受得了接住精神病性转移,接受它并尝试理解它,病人可能就有机会相信治疗师和治疗环境,退行到真实崩溃发生前的某个时间。而这一次,不同于他原先的真实情况,病人可以依赖于治疗师的全面负责,以及治疗师对整个情况的管理。

于是,病人可能第一次有了机会,冒着风险在这个新的可靠环境中重温原本的疯狂,而不至于再次崩溃。然后,病人重新体验了这个经历,记住了它,并在治疗师的辅助下应对了它,病人才算度过或说放下了它,回到了其原本的成熟过程中,开始作为他自己存在,并持续地存在下去。

图/《燃烧》

总结

弗洛伊德理论意义上的移情需要在心理过程理论中被理解,它涉及到的相关概念包括心理装置的运作,以及精神能量在某些经济原则下,在心理装置的不同结构之间动态流动的过程。

移情的临床意义也让弗洛伊德及其后继的治疗师们需要帮助病人首先制造出移情性神经症,然后通过“谈话治疗”来分析、解释和处理治疗中的情感关系。

温尼科特意义上的转移则需要在成熟过程理论中被加以理解,它关联着个体情绪发展连续谱中的时间因素,以及在整个成熟过程中发生的环境供应和环境失败,它们可能促进了,也可能阻碍了个体的发展。

转移的临床意义在涉及到生命早期阶段和精神病的病因学方面时尤其不同。温尼科特范式的治疗师会为病人提供一个环境,除了注意识别病人们在说什么和发生了什么,同样也会留意他们无法说什么,或那些“应该发生但却没有发生”的事。

图/《宇宙探索编辑部》

我们在临床中做的就是准备好我们自己,通过我们的“照顾和管理”,去适应病人对我们可以呈现的人,我们的设置,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我们所能提供的环境等方面的必要需求。

排版:郑婷尹

编辑:Aurora

责编:Alwaysfi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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