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四环青年


蒋雨融也许没有意识到,她“偏要与之对峙”的那些人,很多只是更接地气,与她并不构成价值观上的冲突。讨厌她的人也不是对宏大叙事失望,只是对那种“把紧抱宏大叙事当作自我加冕”感到疏离罢了。蒋雨融将演讲风波当成“进入公共讨论空间的契机”,而她说的讲的,都是这个空间里的旧话,能不招人厌吗?
文 | 张彦宗
25岁的蒋雨融日前从哈佛肯尼迪学院研究生毕业,5月29日,她被校方选为硕士生毕业致辞代表。毕业致辞的基本立场是相信全球化、颂扬国际化和多元化,演讲结束后,蒋雨融收获许多赞美,同时也受到中美两个舆论场中一致的批评。
近日,她接受媒体采访,详细回应由演讲事件演化而来的质疑。
要理解蒋雨融演讲引发的风波,就要看到舆论背景中存在的三大具体事件:一是董明珠发布的“留学生中有间谍”的言论,引发正反两方辩论;二是医学院创新培养模式的风波,激起了不少网友对精英教育舞弊的痛恨;三是特朗普对哈佛的攻击及后者的抵抗,意外地让美国的政斗与前述两种国内情绪产生共振。
哈佛大学毕业典礼 蒋雨融发表演讲蒋雨融卷入了中美两国舆论场的风云变幻中,遭受了她鼓吹的“全球化”的网暴。
国内网友集中抨击她演讲内容假大空,从修辞的矫饰进展到攻击她这个人的虚伪,而后再质疑她是父亲走后门拿了绿发会推荐信进的哈佛;国外一些网友则认为她是哈佛“白左”领导人精心挑选对憾特朗普的工具人,要求驱逐她。
蒋雨融很满意自己的毕业演讲,“每一句都言之有物”,说很多朋友劝她不要理会批评,但她不想退缩,在微博、小红书等社交媒体注册账号,利用各种媒体来解释自己——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要趁此机会进入公共空间。这符合她在哈佛的专业所学与志向,但她自比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态,再次割裂舆论。
她在最近的媒体采访中,详细描述了中学遭受的校园霸凌;提及父母离异,两人在她上大学后关系才缓和;她靠父亲资助读完外国本科,但经常面临家里的断供威胁,在哈佛读研时也很清贫。
按照这番描述,她与那些利用特权走后门上名校的,不是一路人,而是一个家里有点财力、愿意供孩子留学争取好前途的普通出身。若没有明确的反驳证据,再用一个虚构的“贵族身份”继续抨击她,没什么意思。
值得争辩的反而是,蒋雨融身在其中且心性双修的哈佛肯尼迪教育经历,及其被训练出来的公共表达方式——动不动就将“人类”“人性”“全球化”挂在嘴边——被命名为“精英教育”“精英话语”,是不是应该被怀疑被责骂?而讨厌蒋雨融的人,是不是全都是民粹的坏蛋?
从蒋雨融现有的坦承、自我剖析看,这不是一个坏人,反而是一个有理想、有信仰、有追求、有道德的“四有青年”。
较早相信她是这种人的网友,在维护她哈佛演讲的同时,将讨厌她的人看作坏蛋,可能是一种爱屋及乌导致的疏忽。其实讨厌蒋雨融的那些人不全是坏人,他们只是未能表达清楚反对的理据。
蒋雨融在个人微博上频频引用鲁迅的言论,什么散发冷气的青年之类,这种引用表明,蒋雨融真的与国内舆论场脱离太久了。
她所展示的仍然是一种将大众看作不开化之人的启蒙立场,可从这些年的变化看,国内舆论早就对这种立场脱敏了。蒋雨融在与国内网友沟通时,选择了她以为是先进、实际上是落伍的立场。
厌恶蒋雨融演讲内容的人当中,除去利用她搞事的人,还存在着大量看透了的清醒人。后者并不一定认为全球化不好,但他们的问题意识更强,当蒋雨融用中国制造的洗衣机来比喻全球化时,这些人会因为这种浅薄的比喻而心生厌倦。毕竟,当今的全球化退潮困境,早就不是光念叨几句全球化常识就能解决的。
维护蒋雨融的人或许认同她言辞间所透露的理想主义激情,这是没错的,可就此将厌恶她的人统统推到道德洼地,也是可笑的。
尤其在国内的形势下,具体问题接踵而至,对普通人的冲击持续不断,理想主义的话语不能落地,厌恶蒋雨融的人会觉得她的演讲过于轻佻、飘浮。蒋雨融及看好她的人,与厌恶她的人,处在无法共振的交流频道上。
哈佛大学厌恶蒋雨融的演讲,并不代表讨厌她这个人。就算蒋雨融是一个好青年,可好人被讨厌不也是常见吗?而这种厌恶并不是出于什么焦虑,或者其他底层逻辑,更多是对夸夸其谈言论的反感。对蒋雨融的支持,并不意味着要把所有讨厌她的人打成异类,这也不符合她“团结所有人”的潇洒姿态。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这是蒋雨融在发表拥护全球化立场后引用大先生的高姿态,能不叫人脑壳疼吗?
对留学生群体的去魅,实际上也是全球化萎缩在个人观念上的反映。全球化作为曾经的时代潮流,在当下复杂的政经环境里,无法为现实中的利益分歧提供有效的解决方案,甚至全球化本身也被“全球”取消了。蒋雨融高调宣称的那些东西尽是全球化低潮下的突兀存在。
讨厌蒋雨融的人,也不是嫉妒她,不是恨她身上凌空虚蹈的活力,而是从现实处境中对这种不顾全球化真相的虚无作态发出感叹。蒋雨融所信奉的那些,在她汲取信仰的所在国已遭受溃败,她又怎么指望让其他人相信?用民粹来形容讨厌蒋雨融的人,棒打一船人,只怕不确切,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蒋雨融也许没有意识到,她“偏要与之对峙”的那些人,很多只是更接地气,与她并不构成价值观上的冲突。讨厌她的人也不是对宏大叙事失望,只是对那种“把紧抱宏大叙事当作自我加冕”感到疏离罢了。蒋雨融将演讲风波当成“进入公共讨论空间的契机”,而她说的讲的,都是这个空间里的旧话,能不招人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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