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央视《焦点访谈》一篇名为“废旧光伏组件流向何方”的新闻报道引发广泛关注。
焚烧产生的刺鼻黑烟未经处理被排放；地上的池子里也冒着白烟，现场满地都是污水……在河南省新乡市辉县郊区的一个村子里，拆解、焚烧光伏板的小作坊环境问题严重。
据报道，在光伏行业快速发展的今天，环境污染严重和回收利用率低下的小工厂、小作坊并不在少数，它们多藏身在村子或者偏僻的地方，尽管设备简陋，但每天的处理量并不少。
一位从事二手光伏买卖的业内人士表示，目前，光伏组建回收行业普遍赚到钱的，正是这些比小企业还小的小工厂、小作坊。
小作坊何以赚到钱？
以牺牲环境效益为代价逐利
目前，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光伏应用市场。随着光伏大规模应用，大量的退役光伏组件如何妥善处理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目前，光伏回收利用与处置行业刚刚起步，国家出台了相关鼓励政策，资本和企业也都觉得这是一个新兴的可以挣钱的产业。不过，从技术和装备方面，尚未有从光伏组件‘拆卸—拆解—层离—组分分离—深加工’的完整成套技术和装备，更没有上述全产业链的示范工程。”俄罗斯自然科学院院士、常州工学院资源环境研究院院长周全法告诉中国环境报记者。
“一方面，虽然中国首次大规模投产的光伏至今已有十余年，但光伏大范围回收的时机还没到，资源综合利用行业内的大公司大部分尚未进入市场；另一方面，处理处置光伏组件需要考虑环保、成本等因素，一些已经入局的相对规范的处理处置小企业前期投入成本较大，在光伏板还没有大规模退役的情况下，这些企业回收规模覆盖不了成本，目前也处于亏损状态。”格林美股份有限公司一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道。
据悉，正规的小企业一般无法像国企、央企一样，建立起大电站回收渠道，只能在农村零散地收集废旧光伏板，现实中，很多货源已经被小作坊或一些囤货的人以较高的价格收走了。
有从业人员算过一笔账，从农村回收退役光伏组件的价格大概是30元—40元/块，扣除运输成本、人工费、处理费等费用，这些小企业很难赚到钱。
相比正规企业，为何简陋的小作坊、小工厂能够挣到钱呢？
“正规企业或是小作坊，是否盈利的核心是如何处理资源化与无害化之间的矛盾。”周全法说，光伏组件回收利用的工序较多、流程较长，每个工序及整个工艺路线必须优先考虑的是，在无害化前提下进行资源化，其中，环保投入是成本中的最大支出。如果实行粗放式、野蛮式回收，将值钱的东西回收后，其他环境效益就不管不顾，肯定是盈利的。
“战国”时代即将来临？
光伏组件回收利用将迎来发展新蓝海
“2023年，我至少接触了10多家企业，他们提出想进入光伏组件回收利用行业。”周全法告诉记者。
既然已经入局的不少企业都在亏损，为何仍有企业想要进入呢？有业内人士表示，事实上，光伏组件回收利用的蓝海市场已经存在了，只是市场何时成熟仍需等待时机。
国家能源局信息显示，截至2023年11月底，全国光伏装机容量约5.6亿千瓦，同比增长49.9%；光伏新增装机容量约1.6亿千瓦，同比增加9817万千瓦。
据国际能源机构预测，到2030年，全球光伏组件回收量将达到800万吨左右，而到2050年，将会达到约8000万吨。其中，中国将在2030年面临需要回收达150万吨的退役光伏组件。
零碳研究院阶段性预测称，到2030年，光伏退役量将达到140万吨，产值规模达到130亿元；到2040年，光伏退役量2000万吨，产值规模1500亿元。
“如果按照晶硅光伏组件寿命25年来计算，到2025年我国将有105万吨光伏组件进行退役。”周全法说，现实是，目前，光伏组件很少用到25年才退役。
据介绍，光伏组件的使用寿命大概是20年—25年，使用年限越长，组件功率略有衰减。随着现代科技发展，光电转换效率越来越高，许多光伏电站以及使用分布式光伏的人发现，同样面积的光伏板，提前退役更换新设备可能经济效益更高。所以，光伏组件一般都会提前退役。“基于这些数据，我们对光伏组件回收利用行业做了预测——‘战国’时代即将来临。”
记者了解到，退役光伏组件中的资源主要是有色及稀贵金属，半导体材料、无机分子材料以及高分子材料。其中，90%以上的成分主要是钢化玻璃、高分子胶黏剂、背板，剩下不到10%是资源价值比较高的有色金属和半导体材料。
既然退役光伏组件“浑身”都是宝，那么从事这一行业的正规企业到底如何才能挣到钱呢？
在周全法看来，退役光伏组件的成本由两个方面决定，包括回收和处置两部分。
就退役光伏组件回收成本来看，获得废旧光伏组件的支出，无论大小企业，均需要花钱才能够获得，不过，每个企业的获得渠道不一。
而处理与利用的支出，决定于技术和装备的先进性、利用与处置的规模、企业的管理等。所以，按照每吨废旧光伏组件的利用与处置来看，利润的大小幅度比较大，目前，技术水平较好的企业最大利润可能达到5000元左右。
相关企业应何时入局？
建议避免一哄而上大家都“吃不饱”
尽管光伏组件回收利用行业将迎来发展新蓝海，但光伏组件的生产量、使用量、再利用量和再生利用量是不同的概念。因此，周全法认为，企业感觉有钱挣就一哄而上，很容易像十年、五年以前废旧家电回收利用一样，反而大家都“吃不饱”。
据悉，2023年，国家发改委印发了《关于促进退役风电光伏设备循环利用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提出从技术研发、标准体系建设、资金政策、培育重点地区和企业等方面给予支持。
不过，目前，我国退役风电、光伏设备循环利用工作尚处于起步阶段，专业化回收利用企业较少、商业模式不成熟。
“因此，我一般都会建议一些技术条件差的企业暂缓入局。”周全法说，回收利用涉及的问题比较多，包括科学问题、技术问题以及市场体系建设等问题。
目前，行业市场准入条件并不明确，企业入局相对来说缺乏规范，而且，全国待处理的光伏组件总量、区域再生利用企业的数量和规模底数都不清晰。盲目入局只怕后期容易造成资源浪费。
“我接触的一些企业中，还有把光伏旧组件拆下来以后，经过简单的修复后又作为新组件便宜销售的。这种市场的边界在哪里，没有相应的规定。”周全法介绍道。
此外，避免光伏组件不规范利用处置带来的土地占用和环境风险，是光伏产业链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最后一环。大量的光伏组件退役产生的一系列固废及危废如何妥善处置？
“退役光伏组件资源化利用的本质，是多层紧密结构层压件的分离和元素循环问题。而污染控制，核心问题也是多层紧密结构材料在分离和元素循环过程中如何将污染控制到最小。”周全法说，这是环保行业的一个机遇，谁与环境保护和资源再生领域的先进技术结合，谁就可能率先开发出光伏组件处置的相关装备，谁就能率先占领更大的市场份额。但退役光伏组件的回收体系、技术标准、污染控制标准等瓶颈问题仍需通过产学研深度融合进行解决。
“国家也一定会出台产业布局和规划政策，避免出现废旧家电利用与处置初期的状况；利用与处置技术工艺也一定会有相关的标准，这个标准的前提是对生态和环境无害；也相信相关的利用与处置污染控制技术规范、企业准入条件未来都会相继出台。”周全法说。（记者乔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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