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自身经历的转变使其词作风貌截然不同,作品感情真挚内涵丰富

李煜自身经历的转变使其词作风貌截然不同,作品感情真挚内涵丰富
2022年10月14日 11:24 未央长喟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说过:“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这里的时和事一方面可以理解为社会背景和需要,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作者处境的一种变化。而这种处境的变化必然会对作者的写作风格造成一定的影响。文学史上这样的人又何其多也!庾信北上之后,文风大变,一改昔日宫体风气,杜甫赞之为“庾信文章老更成”;辛弃疾早期立志报效祖国,高呼“年少万兜鍪”,但到最后对南宋统治者失去信心,也只有徒发“以手推松曰:去!”的醉语了。尽管如此,他们这种处境的变化都无法与李煜相比。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评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从国主到囚徒的沧桑巨变,使他前后两期的词呈现出不同的风貌。从时段上看,李煜前期的词多描写风花雪月,未脱“花间”习气;而国破家亡后的俘虏生活及由此产生的孤寂、悲凉的心境,使他的词转为写思乡之情、亡国之恨,而这恰恰也成就了其被称为千古绝唱一批词作 ,使这位亡国之君成为了词史上承前启后的“南面王”。

显然,李煜杰出成就与他所处的时代、身份地位以及身世遭遇,有着深刻且密切的关系,因此下面将通过对李煜其词艺术特点、风格差异的研究,来分析帝王身份对李煜艺术成就的影响。

李煜诗词的艺术价值

在中国古典诗词的发展史上,南唐后主李煜对后世词的发展,特别是对宋词的发展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他上承温庭筠的花间词派,却以高超的艺术造诣另出机杼;他下启秦观、李清照等婉约派词人,甚至连苏轼、辛弃疾这样的豪放大家也不能不受其感染。

他的作品中所凝聚的乡关之思、身世之悲与兴衰之叹,穿越时空,在今天乃至未来都将以其永恒的艺术魅力永远辉映于中国词坛,给后世的读者以感染和震撼的力量。因此在剖析李煜其词作成就原因之前,我们首先来了解一下李煜其词的艺术魅力。

李煜

(一)在诗词的创作上,扩大表现领域

晚唐五代词人的作品大多以男女艳情或离愁别恨为中心,风格艳丽精美,意象堆砌,内容浅薄,语言浓艳。而李煜凭着他超人的才气和勇于创新的精神,在内容、形式和艺术手法上都作了较大的开拓,扩大了人们的眼界。

他以一颗赤子之心集中抒写自己亡国前后的不同生活历程、思想态度、精神体验等,在这些作品中,他绝少无病呻吟,而是“缘情而发”,将自己的真情实感坦率地表露出来,改变了晚唐五代词矫揉造作、华而不实的弱点,为词的健康发展注入了新鲜血液。

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作者通过托物起兴和今昔对比,清晰地展示了词人复杂的内心世界,折射出他内心的隐痛。“春花秋月”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雕栏玉砌”引发了他“江山易主,物是人非”的深沉悲慨。作者在词中抒发了他的身世之慨和悠长深沉的忧患意识,意境深邃宽广。

(二)在语言的使用上,褪尽芳华显本色

1、语言鲜明,形象生动

李煜既能用形象的语言刻画自己风流放浪的豪华享乐生活,也能用直抒胸臆的方式,倾泄自己的深哀巨痛;通过多种方式,在对人物个性特征和客观环境等进行刻画的描绘中去完成形象的塑造。尤其是在李煜降宋之后,由一国之君一变而为阶下囚,从此过着“此中朝夕,只以眼泪洗面”的屈辱生活。

这时期的作品大多写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悔恨,对江南故国的深切思念,风格真挚沉痛、凄恻动人,是李煜词中成就最高的部分:

李煜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说明他对帝王生活的魂牵梦萦,且由此发出了“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的今昔之叹;而作为一个囚徒,他也尽情地倾泻出被侮辱者的悲哀:“烛残漏滴频欹枕,起坐不能平”;“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反映了的他寂寞难耐、蕴含着对往昔的追忆和悔恨;“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则以断肠表示决绝之情。词人性格中交织着留恋、悔恨、怨痛和决绝之情的个性特征,在这些作品中被勾勒得十分鲜明、生动。

2、朴素自然的白描手法

李煜词在语言的运用技巧上,继承并发扬了古典抒情诗歌白描的传统,注意学习民间词的优点,再加上他本人驱使笔端的特殊才能,使他能够更为灵活自由地运用白描手法来使作品的语言体现出朴素自然的艺术特色。

如《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此词通篇用朴素自然的白描手法,开头一句从叙事直起,“无言”和“独”刻画出了一个愁容满目、愁肠满腔的词人形象。“月如钩”三字明白如话,反衬出作者心境之凄清和身世之残破如一钩残月,勾起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实写所见所闻,但一个“锁”字却在自然之中暗寓工巧———梧桐小院被清秋之气锁住,词人也被深锁在这不自由的“小楼”之中。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这三句是一种化抽象为具体的比拟,虽浅显易懂,却又形象含蓄,把捉摸不定的精神状态转化成了具体清晰的物质形态,增强了可感性。而到此意犹未尽,他又进一步拓开词情:“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滋味”是人人都能感知的东西,用这两个“俗字”来形容心头那种百感交集的感情境界,境界更加开阔,情致更加深厚缠绵。

李煜

3、语言自然精炼,富有表现力

“花间”词派的那种浓艳柔软、镂金错玉的语言特色在李煜词中已很少存在了,从“晚妆初了明肌雪”、“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等词句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流畅、清新、自然的语言气息。他的词很少使用修饰词句,无论是写豪华的宫廷享乐画面,还是刻画宫女嫔妃的神情心态,都很难见到绮语丽句,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所受,用朴素精确的语言表现出来,去感染人。他的词语言多用问句和叹句,感情奔突而至,却又力求形象丰富,用“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喻大势已去;用“世事漫随流水”象征人生如梦;“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以其奔涌的气势成为言愁的千古绝唱。

4、语言具有高度的概括性

李煜的词结构精巧玲珑,在简洁凝练、明白如话的词句中,通过具体可感的个性形象来反映生活,反映人生。这主要表现在:

一方面,以短小精悍的词概括几千年帝王阶层的生活方式。如《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艺术地再现了南唐君臣纵情欢乐的情形。首句点出时间,末句说明这是帝王家最平常的生活,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一个偏安于江南的小皇帝尚且如此,“威振四海”的帝王生活就可想而知了;

另一方面,用一两句生动、贴切、自然而又具有生命力的词句,概括出抽象的情绪和情感,把内心世界外在化、形象化。如表现离愁别恨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愁恨年年常相似”、“新愁往恨无穷”、“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等,在这类句子中,作者将真景物与真感情作了高度的融合与概括,其艺术感染力超过了历来写景喻愁的名句。

5、节奏明快,充满音韵美

李煜不仅是位大词家,而且还精通音乐。他在用词造句上精工锤炼,字字精粹,使每首词不仅具有本色美,而且还充满了音律美和意蕴美。所以他的词节奏明快,平仄协调,读起来朗朗上口。

陶渊明

如“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仅仅14字,就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美感,它写尽了故国宫殿的巍峨壮丽、庄严肃穆和森郁幽深;“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则生动地写出了离情之深之极,以及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体验,就像陶渊明的“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三)在思想的表达上,更加深刻的内涵

李煜能够以个人的独特感慨直探宇宙人生之核心,抒发人类共有的感慨,使不同时代、不同阶层的人读后产生相同的感触和共鸣。在他的笔下,社会的变迁、个人的遭遇、内心的忧患构成了一幅现实画卷,充满了感染力和生命力,给人以美的享受。当他作了亡国之君被囚于汴京之后,他始终没有抛弃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也未能从人生的苦痛中解脱出来。他既然不能冷眼漠然地看待眼前的一切,也就要负担起幻想破灭的绝望和悲哀。

历尽千辛,心却未死,他把这一切感情宣泄在文字中,令人读之只觉“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从而产生强烈的共鸣。王国维称“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正是以血泪书写了宇宙人世间所有的悲哀,所以李煜的作品才成为经久不衰的佳作,并由此将词推上当时文学的巅峰,成了能与诗分庭抗礼的文学体裁,为两宋词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坎坷人生的诗词创作之路

通过对李煜诗词艺术价值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在这位千古词帝的创作生涯中,有着很明显的分界线。不同时期的生活遭遇在不同时期的作品中都反映为不同的生活内容,同时,在风格特点上也有所不同。因此这一部分,小编将常尝试从李煜作品的内容和风格两方面受其生活经历的影响进行一番梳理:

第一阶段:帝王身份,宫廷生活,富丽香艳

李煜的前期词从他创作开始到三十九岁国亡降宋,即到开宝八年(975年)这段时期的作品,又因生活经历的不同,可以建隆二年(961年)为界,分为两个阶段。

李璟

1、未即位时期

“五代十国”时代的南唐是一个政治相对稳定,经济较为发达的国家。李煜出生于封建帝王之家,生活条件是相当优越的。加之他天资聪颖,“天性喜学问”,“幼而好友,为文有汉魏风”,“才识清赡,书画兼精”,不可能不受当时的社会环境及其父李璟的影响,因而也加入了诗词创作的行列。

李煜有许多描写封建贵族歌舞升平、欢乐宴饮的艳情词,大概就是这段时期的作品。以早期的《玉楼春》为例:“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这首词可以说是李煜在亡国前享乐生活的真实写照。他既醉心于宴乐,又寄兴于夜月,前为帝王享乐生活的反映,后为文人雅兴逸致的表露。读罢全词,浓厚的富贵气、脂粉香扑面而来。

生活条件优裕的贵族生活未必就没有令人忧虑的地方,相反,宫庭争斗及嫉贤妒能在李煜的思想上所留下的阴影却是涂抹不掉的。

据《十国春秋·后主本纪》记载:李煜因“广额丰颊骈齿,一同重瞳子,文献太子恶其有奇表,从嘉避祸,惟覃思经藉”。在那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宫廷生活中,李煜在二十三岁太子弘冀死以前,为了怕引起太子的妒忌和猜疑,是从不参预政治的。他的一些词反映了向往循世,渴望自由生活的愿望。如《渔父》词二首:“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一样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洒瓯,万倾波片得自由。”

宋与南唐形势图

2、即位时期

李煜即位时正值精力充沛、风华正茂的二十五岁,但与其父李璟一样,李煜“天性懦懦,素昧威武”,“好生戒杀,本其天性。”时逢宋帝国的日益蚕食,南唐的形势日趋危急。李煜遵照其父的策略,为了保住附属国的地位,对宋的得寸进尺恬退隐忍,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先是,李煜外示恭俭,内怀观望。太祖虑其难制,遣李穆谕旨召赴阙。果称病不朝,而全茸城垒,教习战棹,为自圆之计”。

尽管他曾经作了一些准备,妄图在关键时刻以求自保,但本质上李煜依然个昏庸懦弱的无能君主,对外不能励精图治作抵御之计,只能苟且偷安;对内不能修明政治,听信良言。即便是在内忧外患的情势下,李煜沉迷于声色的享受之中,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糜烂生活。《南唐书·后妃传》说:“后主以后好音律,因亦耽嗜,废政事。监察御史张宪切谏。赐帛之十匹,以旌敢言,然不为辍也。”

不仅如此,即便在国家行将灭亡之时,他崇佛竟到了试图以佛教来解除国家危难的地步。《墨庄漫录》记载:“王师攻金陵,城垂破时,后主仓皇中作一疏祷于释氏,愿兵退后许造佛像若干身,菩萨若干身,斋僧若干万员,建殿宇若干所”。嗜佛若此,岂有不亡国之理?

随着大周后日渐疾笃,李煜与小周进入了“刬袜步香阶”的幽期密会期。而这一时段醉生梦死、花天酒地的生活,也成为这时期其词所要表达的主要内容。如《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该词无半点掩饰的坦率地写出了大周后昭惠生病期间,后主与小周后即昭惠之妹间幽会的一个生活片段。其中“划袜下香阶,手提金缕鞋”的细节描写,把人物写得形神毕现。此外,如《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是通宵逸乐、极度狂欢的自我写照;《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反映了他纵情歌舞、沉溺于声色的生活情态。

《菩萨蛮》

从这段时期李煜的作品来看,他在语言的运用、形象性、艺术概括、表现技巧上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清丽不假雕饰的艺术风格逐渐形成。

李煜前期两个阶段的词作,虽然在描写内容和艺术风格上还有某些细微的差别,但更多的是显示出它们的共同点,如内容上大多反映宴乐狂舞,抒发离怀别绪和闲愁;风格上从开初受花问词的影响较大到逐步摆脱其影响,以至初步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第二阶段:亡国之君,感怀身世,沉郁悲慨

李煜后期的词从开宝八年(975年)到宋太祖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即从他被俘到四十二岁被毒死。这段时间也因为亡国初期和以后,即封违命侯时和改封陇西公时生活、精神上的不同,故而分为两个阶段:

1、被俘初期

李煜的进贡、割地换来的苟且偷安的生活美梦,最终在宋太祖“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统一大势中被彻底粉碎了。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弱国君,当宋军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围攻金陵之时,他不复说“亲督士卒,背城一战”,就是连“聚宝自焚”的勇气也没有,最终还是作了“他国之鬼”。

从一个封建帝王,一下子沦为一个受人蹂躏、任人宰割的阶下囚,这天堂地狱的鲜明对比,这血淋淋的现实在李煜心理上产生的不啻是一种大地震的效应。这段时期李煜的作品,在内容上可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无情的现实迫使他再也不可能像原来那样去描写“落花狼藉酒阑珊,笙歌醉梦间”的奢侈生活,也不可能再把“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的富娥彩女当作写作对象,他唯一能抒写的只能是“垂泪对宫娥”的亡国之君的惨象:“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这首词将他从一国之君变为阶下囚内心最真诚的自白表达出来,描写了软弱儿皇帝的可怜相。不同于以前他写与情人幽会,写男女离愁,写旷逸情致时的矫揉造作,惺惺作态。这般亡国之后的愁苦、悔恨和绝望,是他自己亲身的体验,因此情感的流露便更真挚深切。

李煜的生活现实决定了他所要表达的内容,他极度悲伤、痛悔的心情定下了作品伤感的基调。在风格上,李煜仍然继承了前期的传统,继续保持了清丽不假雕饰的特色。这些在他中后期的作品中都得到了最突出、最完美的体现,并且在思想和艺术上达到了他诗词创作的最高峰,成为李煜词作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2、被俘中、后期

李煜做了几个月的违命侯,不久,宋太祖驾崩,宋太宗即位,改封他为陇西公。此时,因多种原因,李煜的心情可能稍稍平静了一些,情感也开始转入深沉,不像起初那么外露,在深沉中蕴积着他满腔的悲愤和对故国的哀思,例如这时期写的《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同样是对过去美好时光的回忆,对亡国之痛的抒发,但它与前面的《破阵子》比起来却显得含蓄得多,深沉得多,不再像原来那样去抒写“仓皇辞庙”时“垂泪对宫娥”的悲痛欲绝的心情,而是把满腔的悲愤压抑起来,付之滚滚东流的江水,让时间去忘记。残酷的生活现实使李煜似乎有所醒悟,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他只能把满腔的悲愤和深厚的故国之思,亡国之痛倾注在一篇篇作品中,以此表达自己的哀思。

李煜后期的词是其词作中成就最高的部分,同时也是他清丽风格最好的体现。尽管初期和中后期李煜在情绪上可能有所不同,但其词沉郁悲慨的基调早已奠定。可以说,李煜整个后期的词正是以他真挚的感情和高超的艺术技巧吸引了后世广大读者,赢得了他们的喜爱。

李煜

简而言之,李煜词以降宋为界分为前后期两部分,风格有较大的差异。前期词多写宫廷生活,多为实境意象,在色彩上多以金色、红色为主调,在形状上多以富丽香艳为特征,在情感倾向方面以使人愉悦陶醉为主。

但冷酷的人生骤变使李煜不能不从醉生梦死的生活中清醒过来面对残酷的社会现实,亡国的悔恨,对江南故国的思念,对往昔君主生活的追忆,对今日囚徒生活的感慨,伴着孤寂、悲凉的心境,使他的词提高到一种深邃开阔的境界,其词风也因此从往日的柔媚婉约变为沉厚豪放,词的题材也从过去的风花雪月转而为更宽广的关于人生的思考,关于国破家亡的感叹。

从万人之上到亡国之君,是命运的玩弄,也是艺术的青睐

通过上述对李煜艺术价值和生活经历的梳理,我们可以看到李煜所要表现的思想内容随着生活遭遇的不同而不同,诗词所蕴含的价值和内涵也日益深刻,尤其在国破被俘,在经历了亡国的悲痛和屈辱之后,词的内容转变为追怀昔日之奢华,感叹今日之沦落,处处流露出亡国的沉痛和哀伤,凄凉怨慕,更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可见,李煜的人生经历尤其是身世地位对李煜杰出的词作成就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一)家学熏陶奠定了他的文学基础

据史料记载,李煜的父亲南唐中主李璟在文学艺术上有相当高的成就。虽然流传下来的著作不多,但他在文章、诗词的兴趣以及由此而经常与文人雅士讲论文学所营造的氛围对于李煜可以说是耳濡目染。而李璟词的独创风格,如少修饰、多感慨等都作了李煜词的先导,对李煜词风的形成有一定影响。

后来李煜又和通书史,善音律,兼擅歌舞的周后结婚,且有冯延巳、徐铉等文人时在左右。可以说,李煜早年生活的环境是充满了文学艺术氛围的。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李煜,工书,善画,洞晓音律,文章、诗、词样样精通也就不足为奇,而这样的环境必然与他文学艺术成就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小周后

(二)皇室生活环境成为李煜早期词作的生活原形

皇室舒适而浪漫的生活使李煜有着较明快的心情,因此他此时期的词作多写豪华生活和艳情生活,富丽香艳,具有情节性。他18岁时和周宗的女儿娥皇结了婚,后来又娶了小周后。自身的兴趣爱好、帝王家优裕的生活条件,都为李煜的创作制造了美丽的气氛:如以金绡红罗罩壁,以绿钿刷隔眼,糊以红罗,种梅花其外;于宫中悬大宝珠等等,都是只有帝王家才能有的豪奢生活。

有了这样的生活原形,也就无怪乎有《浣溪沙·红日已高三丈透》、《玉楼春·晚妆初了明肌雪》、《子夜歌·寻春须是先春早》等描写通宵达旦醉酒狂舞,纵情游乐的词作。

(三)政治压力为李煜伤感词的创作埋下了情种

建隆二年(961年),李煜即位,当了南唐后主。尽管他可以获得物质上的享乐,但是,国事却日衰。虽然李煜对于北方的强宋年年纳贡,委曲求全,但作为“人主”的他还是深深感受到了现实生活的威胁。他的一些写别离怀抱和其它的伤感情调的词多出自这种心情之下。

如“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即为李煜忆念其弟从善入宋不归而作;“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落花狼籍酒阑珊,笙歌醉梦间。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为其送郑王十二弟而作。

(四)环境地域变迁促使李煜创作成就到达巅峰

李煜降宋后,由于环境的改变、政治命运的改变,他虽被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陇西公、加检校太尉衔,其实是过着“有旨不得见人”的囚徒生活。生活空间的狭窄引发了他创作中的联想,而不再如前期创作多限当时当地。或者说,此时期的李煜只能通过联想来加大词作中的感情容量和艺术空间。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首,就由囿于眼前的“春花秋月”、“小楼东风”联想到“故国”的“雕栏玉砌”,使眼前实景与忆中虚境、现实生活与如烟往事形成强烈反差。对于一般臣民而言,南唐亡了,北宋还可成为他们的国家,可以说是亡国国还在。但作为亡国之君的李煜,他的切肤之痛却是无以复加的,自然是要比常人深刻得多。

李煜

这种更为深刻的痛楚表现在他的词作中自然就幻化为“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慨叹,也就难怪会有“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的佳句了。在这种情形之下,终日以泪洗面的李煜吟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如果李煜不是生于帝王之家,那他未必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烂熟于心;如果李煜不是生于帝王之家,那他未必会沉迷享乐,无法自拔;如果李煜不是一国之君,那他未被要卑躬屈膝,年年纳贡;如果李煜不是一国之君,那他未必要背负亡国之耻,会成为囚徒。可惜这世界没有如果当初,幸好命运给了李煜重重一击,使李煜从天之骄子成为阶下之囚,使李煜可以从这巨大的人生落差中,更深刻的理解生命的内涵,并将之收录在他的创作中。

“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惜薄命作君王 ”。虽然,作为一个帝王,李煜无法于秦皇汉武相提并论,但作为词人,他也创造了后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虽然命运在他的作品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满怀赤子之心的李煜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不幸,但他仍以阅世甚浅的纯真性情体会人生最深的悲慨,以他纯真强锐的感受写出了具有普遍宇宙人生哲理的名言,其景也真,其情也切。其词作所蕴含的真正的美和恒久的艺术魅力,亦随着时间的沉淀越发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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