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其实可以很重要。但跟董卓一样,见识不够、格局不高,最后自我边缘化,从不重要变成不能活。
古代打仗,首先拼军队。
公孙瓒的幽州突骑,在当时就是冠绝天下的超品。除西凉兵,在东部地区就属幽州兵最能打。至于内部州郡的泰山兵、丹阳兵,勉强就算有组织有规模的土匪,距离职业军队差距很大。
其次拼武将。
军队是最重要的因素,武将则是很重要的因素。指挥能力比不上军队战力,但不能没有,也不能太废。在整个三国时期,公孙瓒虽不在超一线之列,但也能跻身一线。这在乱世之初已经足够。
再次拼后勤。后勤的确有点儿问题。幽州不富裕,这是客观原因,但主要是主观原因。公孙瓒跟幽州牧刘虞一直不和,这就导致后方不稳,于是后勤也就不稳。但公孙瓒在幽州有根基、在冀州有威名。所以,搞搞资源整合,后勤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再不济也比刚刚起步的袁绍、曹操强。
但公孙瓒败了,而且败得特别窝囊。
初平二年(191年)底或初平三年(192年)初,公孙瓒打输界桥之战。
这场仗之所以输,不是力不如人、也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操作失误。一个轻敌、一个冒进,然后就是一个转念:技术不重要、关键是错误。
于是,优势满满的公孙瓒竟开局送人头:自家优质的幽州突骑,转眼间就被袁绍的无能步兵给屠了。
战术操作轻敌,但比之更甚的,是公孙瓒的战略布局。
公孙瓒最大的问题就是贪多图快。所以,战略布局上,不仅没有主线而且没有重点。
刚一出兵中原,公孙瓒就分别向冀州、青州和兖州派出了刺史。简单说就是他不仅要争夺冀州,而且还要争夺兖州、青州。派了刺史就要派兵、派将、派资源。所以,力量也就分解了。界桥一败,公孙瓒便无力再争冀州。因为其他力量已经被他派去争夺青州、兖州。
青州位于渤海郡以南。界桥之战以前,渤海郡就已划入公孙瓒的势力范围。渤海郡是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大郡。“勃海虽郡,其实州也”。
所以,只要认真经营渤海郡,那公孙瓒既可南下青州、又可西争冀州。但是,公孙瓒不仅不经营渤海,反而“焚爇勃海”。而之所以“焚爇勃海”,主要是因为他要青州争夺,渤海的财力得拿去支援青州。
青州争夺非常残酷,但不是战争的烈度有多大,而是战争的打法太无耻。
双方不像界桥之战那样,在正面来一场主力对决,而是“屯聚钞暴”。所谓“屯聚钞暴”,简单说就是把自己军队开到青州搞屠杀、搞抢劫,但不打军队、不攻要塞,而是屠杀百姓、抢掠粮食。
为啥哪哪都是青州黄巾军?除了因为原青州刺史焦和官逼民反外,主要就是因为这种无耻的战争足足打了两年。“袁绍与公孙瓒所置青州刺史田楷连战二年,士卒疲困,粮食并尽,互掠百姓,野无青草”。
兖州争夺的主角虽然不是公孙瓒,但他也插了一脚。
界桥之战前,为结好兖州刺史刘岱,公孙瓒派骑将范方率军入兖。实际就是送给兖州刺史刘岱一支幽州突骑。幽州虽然穷,但有骑兵。所以,送给刘刺史一支骑兵部队,看哪个郡守还敢跟其叫板?这绝对是大礼。但刘岱开始态度暧昧,后来又不听话。于是,公孙瓒就让范方把骑兵带走了。
再之后,就是百万黄巾入兖州,杀死兖州刺史刘岱。
刘岱死后,兖州局面彻底失控。因为兖州就冒出了三个刺史,一个是朝廷任命的金尚;一个是袁绍表荐的曹操;一个是公孙瓒任命的单经。
于是,兖州就从政治争夺变成军事角逐。虽然是三个刺史,但主要是两大集团。一个集团是袁绍、曹操集团,一个是袁术、公孙瓒集团。同时,徐州刺史陶谦也来助力,加入了袁术、公孙瓒集团。“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援于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虽然兖州主战场是袁术跟曹操死磕,但公孙瓒也派出了青州刺史田楷(刘备为田楷部将)和兖州刺史单经的部队。
以上就是公孙瓒在青州和兖州的铺排。这么铺排的结果就是哪里都打不下来、哪里都站不住脚。
初平三年(192年)龙凑之战后,公孙瓒灰溜溜地退回幽州。
他必须得退回来。出去单挑中原诸侯,结果被中原诸侯大败,实在没有继续逐鹿的勇气。同时,幽州马上也要出问题。公孙瓒与州牧刘虞的矛盾开始升级,几乎到了一点就炸的程度。“瓒数与袁绍相攻,虞禁之,不可,而稍节其禀假”。
公孙瓒跟袁绍打仗,州牧刘虞不仅不同意而且不配合,直接断了公孙瓒的后勤。公孙瓒当然也有办法,那就是直接向百姓抢,“屡违节度,又复侵犯百姓”。
然后,刘虞就向朝廷告状,公孙瓒也向朝廷告状。到这个时候,俩人的关系也就彻底没法处,只能兵戎相见。
初平四年(193年)冬,刘虞率先向公孙瓒发动进攻。本来可以打个措手不及,但刘虞太单纯、太善良,又是不烧房子、又是不伤百姓,然后一场偷袭战竟被公孙瓒打出防守反击。等公孙瓒缓过神来,那就要多狡猾有多狡猾、要多残酷有多残酷,直接宰了刘虞。
但是,宰了刘虞容易,消灭刘虞的势力太难。幽州地面上的刘虞部曲全都归了袁绍。到这个时候,公孙瓒不仅无力争夺冀州,而且也难以自保幽州。
刘虞被杀六年后,袁绍的大军攻入易京,一代枭雄公孙瓒被斩于易京高台之上。幽冀之间这场州级战争终于结束。公孙瓒这个可以非常重要的军事强人,就这样早早退出历史舞台。
公孙瓒的失败,主观上的原因很重要,但再重要的主观原因也难以抗衡客观大势。虽然失败总是千奇百怪,但千奇百怪的背后总会归因某些雷同的客观大势。而这个客观大势就是认识三国的两个切入角度,即豪族名士与军事强人。
从军事强人这个角度看,公孙瓒和董卓都没有失败的理由。而从豪族名士这个角度看,公孙瓒和董卓的失败则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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