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家印被捕到恒大被宣布清盘，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恒大集团曾经光辉的世界500强形象不仅崩塌，而且一再颠覆普通人对企业经营的认知。
根据媒体的披露，在2019至2020年，恒大地产财务造假达5640亿元，虚增利润920亿元。如此高额的数据造假，让恒大一举成为全球最大的财务造假案。2009年上市，期间多次融资发债，这个史上最大财务造假到底是怎么通过的？
不少人首先把矛头指向了恒大的审计公司普华永道，这家位列四大的会计公司每年出具合格的审计报告，长期没发现或者“忽视”恒大的财务造假。据说在和恒大合作的14年里，算上其他恒大系企业，普华永道从“恒大系”一共获得了约4亿元审计费用。另一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是国内的几家所谓企业评级机构，他们曾经给恒大打出了3A级企业评级。
在过去的几年里，恒大的财务状况曾经多次被国外评级机构点名，但总能在最后关头转危为安。面对恒大今天的暴雷，这些和恒大同样光鲜亮丽的审计公司、评级机构在恒大的造假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大审计公司无视巨额债务？
普华永道在全球会计领域的行业地位毋庸置疑。也正是普华永道自2009年起一直对恒大的财务状况出具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我们可以来看一下普华永道在国内的客户，光市值上百亿的上市公司就有32家，其中不仅有腾讯、阿里、平安、美团、小米，还有中石油、农业银行这样的央企国企。
有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朋友告诉媒体，其实在正常情况下，普华永道不会主动与客户合作造假，因为会计行业的口碑非常重要，审计公司的违法成本太高。所以他们大概率是默认了恒大的某种财务计算方式。
众所周知，恒大主业房地产是预售制，买家交钱了，可房子还没有交，按照行业内公认的规则，这个时候还不能计算收入，只有交了房才能作为收入的确认时点。当时的恒大为了做大利润，大笔给自己分红，就在房子预售之后马上计算成了收入，就这样两年虚增了5600多亿。普华永道对恒大用债务融资来进行分红的这种操作没有丝毫的质疑，在财务报告上都签了无保留意见。
如果觉得房地产收入确认策略还只是算法问题，那对于恒大巨额负债的无视就着实有点过分了。恒大2021年公布的财务报表中近1.5万亿是流动负债，2022年到期需偿还的贷款就有1670亿元，实际当时恒大手里的现金和等价物都不到1600个亿，纯从公开的财报上看，恒大在2022年肯定会资不抵债，但普华永道的审计报告还是默认了这样的财务状况。
给出3个3A，恒大安然过关
2015年国际评级机构标普把恒大的信用评级从BB-下调到了B+，未来展望调整为了负面，一时激起了千层浪。之前一家名为香橼的做空机构只是针对恒大股价，结果经过许家印在香港的一顿操作，香橼遭遇多轮诉讼最终关门了。
而标普的企业评级不仅公信力高，而且直接预示了恒大的债务偿还能力严重不足。
就在恒大深陷信任危机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国内三家最大的信用评级机构——诚信证评、大公国际、联合评级，齐刷刷地给恒大集团三A级别的最高信用等级，开创了民营企业三A信用评级的先河。有资深的评级人士表示，央企巨头能拿到三A级别的评级一般也都只有一家评级机构给予认可。
国内三大评级机构的做法简直是在告诉大家，恒大发行的金融产品几乎和国债是一样安全的。这直接的后果是恒大从此之后能以极低的利息从金融机构源源不断获得巨额的贷款。有了评级机构的背书，恒大就等于获得了一张在证券市场四处借钱的通行证。
更有趣的是，当时国内的评级机构为恒大背书，还激发起了所谓的爱国情绪，得到一些媒体的高声叫好。有意思的是这三家评级机构的评级翻车已经成为了常态，比如大公国际曾给海航和安邦最高的三A级别，而众所周知这两家公司的财务状况实际都出了很大问题。
处罚审计公司有先例可循
普华永道和评级机构都睁一眼闭一眼，他们会遭受处罚吗？
根据彭博社的最新消息，港交所监管层目前正在调查普华永道在恒大会计事务中所起的作用，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完全无辜，今年2月，香港法院委任的中国恒大清盘人也在与律师沟通，准备起诉普华永道。
实际上财务造假被重罚的审计公司早有先例可循。20年前，全球会计事务所还不是现在的四大，而是五大。多出来的这个叫做安达信。2001年的时候，它的全球营业额为93亿美元，代理着美国2300家上市公司的审计业务，占美国上市公司总数的17%。
安达信当时有个客户叫做安然公司，曾经是全球最大的能源公司之一，位列世界五百强第7。安达信从1985年开始就给它做审计，做了整整16年，每年的审计咨询费高达5000万美元，提交的财务数据也非常漂亮。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完美的行业巨头，却突然在2001年底破产，成为当时美国史上第二大的企业破产案。
在监管部门的调查下发现，安然从1997年起就在虚增利润，而作为审计方的安达信显然负有很大的责任。最终安然赔偿了投资者71.4亿美元后宣告破产，公司的CEO被判刑。难辞其咎的安达信也落得一个身败名裂，几千家上市公司客户陆续终止合作。
而一个鲜为人知的细节是就在安达信倒闭之后不久，一则颇具讽刺意味的公告从安达信的官网发出，内容是，安达信香港和安达信中国大陆即日起加盟普华永道。参考当年对于安达信的处理方式，等待普华永道应该也是相应的诉讼和赔偿了。
众多谎言引发的灾难
这里无意继续列举恒大事件中关联企业，有些自媒体提到的恒大债券承销商中信建投以及众多曾经为恒大站台助威的第三方机构，或多或少都成了恒大这个巨大财务造假案的参与者。
恒大这个史无前例的造假案无疑是由众多的相关企业合力形成的结果。根据法律，上市公司的发行人、保荐人、承销的证券公司以及其直接的责任人员不能证明自己无过错的，要与发行人一起承担连带赔偿责任。所以恒大造假案的审计公司、第三方评级机构都有一定的责任。
在目前的资本市场造假的成本远远比不上造假的收益。按照法律，上市公司各个环节的相应中介如果涉及财务数据造假都要承担行政责任、民事责任，甚至被追究刑事责任。但实际操作中，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少之又少，大部分进行的是行政罚款。比如当年被浑水做空的瑞幸，最后也以赔偿和退市了事。当时也没有人去追究相关的审计公司和评级机构有什么连带责任。
恒大事件也说明一个现实，要想及时发现上市公司的造假，光靠监管机构和审计机构是不够的。必须引入第三方做空机构这样的监督者，市场才是最强大的力量。浑水、香橼之流之所以厉害，不是因为他们的专业能力，是因为他的利益机制。跟监管机构和审计机构截然不同，做空机构从来都不是义务劳动，而是为了赚钱。
恒大的财务造假，无疑创造了上市公司造假数额的最高纪录。现在恒大已经资不抵债，购房者、供应商和投资者哭诉无门。如果查实相关中介机构没有履行应有的责任，应该让相关公司负一些连带责任。目前国内的资本市场正处于提升投资者信心的关键阶段。造假这种触及红线的事情，只有顶格处罚才能让造假者望而却步。
参考资料
1、恒大吹哨人，被收拾惨了，大猫财经
2、两年财务造假虚增收入5640亿元 恒大地产被罚背后涉及“三宗罪”，半两财经
3、起底恒大：惊天财务造假，是众多因素的合谋，黑噪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