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野原
富士康计划在美国威斯康星州建立的工厂，曾被特朗普盛赞为“世界第八大奇迹”，承载着“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厚望。但现在，2年时间过去了，这座奇迹工厂到现在都只是建成了一栋楼。
建设进展缓慢不是工厂面临的全部问题。在美国根本招聘不到大量合适的工人，这也是富士康工厂的症结之一。毕竟，哪怕有米有水，没有巧妇，也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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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第八大奇迹
2017年7月26日，白宫、富士康共同宣布：富士康将投资100亿美元，在威斯康星州建立一座液晶面板生产工厂。
一年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威斯康辛州乐山村(Mount Pleasant)的一块地里用金铲子铲了几把土，开始动工建设他称之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富士康美国液晶面板工厂。
“这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交易之一，”特朗普在仪式上说。工厂将雇用超过1.3万名威斯康星州工人，并生产高分辨率液晶显示面板。由此带来的间接和衍生就业岗位达到2.2万个，还将带来1万个建设就业岗位。
特朗普很高兴，说了句“谢谢我的朋友——世界上最伟大的商人郭台铭。”
那时的郭台铭还只是一个商人，还没做妈祖让他去竞选“总统”的梦。在商言商，郭台铭的确有足够动力去美国建工厂。
自从2010年以来，苹果和富士康的合作就越来越紧密，让富士康的体量变得极为庞大。如今的富士康是全球最大的电子产品制造商，拥有超过百万的员工。而这一切，都和来自美国的苹果密不可分。
也正是因为富士康如此庞大和重要，让美国总统也对它恋恋不忘。想要借富士康之力，重振美国制造业。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
到去年底，富士康在威斯康星州一共只雇用了156名员工。
前几天有美国记者跑到项目工地去看，发现在敲定差不多2年后，这个预计投入100亿美元，并且要在2020年底前投产的大项目，现在还只有一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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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党设下的阻障
尽管富士康从美国企业挣了不少钱，但要真的在美国生产，还是有些水土不服。甚至可以说，这座工厂从一开始，就带有一些政治意味。
富士康开始策划在美国投资建厂时，据说有6位州长争相邀请富士康落户。最终，富士康选择了威斯康星州。
问题就在这里。
威斯康星州是美国去工业化之后留下的重要“铁锈地带”之一，长期是民主党人的票仓，但在2016年大选中，倒向共和党。也为特朗普的当选助了一臂之力。
所谓的铁锈地带是指，美国东北部-五大湖区附近。在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期，这里由于水运便利、矿产丰富，成为重工业中心。但随着美国步入以第三产业为主导的经济体系之后，这里的传统工业衰退，很多工厂被废弃，工厂里的机器渐渐布满铁锈，因此被称为“铁锈地带”。
简而言之，这里就像中国的东北，曾经繁荣，现在则不复往昔。对共和党来说，这样一个巨型制造业工厂，无疑是他重视工业、向蓝领选民兑现承诺的重要样板。
当时的威斯康星州州长，来自共和党的斯科特·沃克把富士康工厂看作为振兴经济，追求连任的重要砝码。所以，吸引富士康落地，沃克当政的威斯康星州可谓是不惜代价：承诺给予富士康为期15年，高达30亿美元的财政补贴，包括就业所得税减免15亿美元、投资所得税减免13.5亿美元、美元采购建筑材料营业税减免等1.5亿美元。
政策利好足够多，若是如期吸引来富士康这只金凤凰，这个算盘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好处给得太多，就成了被民主党攻击的命门。
沃克许诺的30亿美元财政补贴，一开始就让富士康项目招来很多争议。在2018年11月举行的州长选举中，其对手民主党人托尼·埃弗斯，就一直抨击给富士康的巨额补贴是“以牺牲本州居民福利，削减其他公共开支为代价的，是挥霍纳税人的血汗钱。”
最终，沃克以1.2个百分点的得票率差距，败给托尼·埃弗斯。
新官上任，一切都变了。埃弗斯宣称：要和富士康重谈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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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康需要的“土壤”
协议还没谈好，富士康的美国工厂似乎已在“烂尾”的边缘。
然而无论在中国还是东南亚，富士康都做得非常好，为何一到美国，就水土不服了？问题究竟出在美国身上，还是出在富士康身上？
从一开始，富士康的美国之行就已经埋下隐患。
按照规划，富士康的美国工厂要建成10.5代线液晶面板工厂，相应的就要有10.5代的基板玻璃。这种大型玻璃面板难以长途运输，因此生产基板玻璃的企业就直接把基板玻璃工厂建在了液晶面板工厂周围。
问题是，美国本土的企业并不生产这么大的基本玻璃。经过多年的全球产业转移，现在液晶面板基本上集中在中国、韩国和日本等地。因此，这些基板玻璃生产企业的工厂，也集中在这些地区。
富士康在美国的工厂想要10.5代线的基板玻璃，只能去中国或者其他国家进口，而一旦进口总成本就要上涨，本来在美国建厂的成本就高，原材料成本再上涨的话就不划算了。
富士康曾经动员玻璃面板企业康宁公司（Corning）在威斯康星富士康工厂附近建一座大型玻璃面板工厂。但在美国建厂成本高，康宁给出的条件是，威斯康星州给建厂成本2/3补贴。刚补完富士康几十亿美元，威斯康星的新任州长拒绝再拿钱来补贴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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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亿万美元买地，却找不到1.3万“民工”
为了建设这座工厂，从2017年开始，富士康就在威斯康辛州开始购买土地，并且为此花了大价钱。
据美国《密尔沃基哨兵报》（Milwaukee Journal Sentinel），富士康为购买土地而付出的不菲的占地补偿，令当地不少农民一夜间成为了百万富翁。
有农民在将自己的147英亩（约合892亩）土地出售给富士康公司后，获得了约700万美元的占地补偿。换算下来，每英亩土地价格接近5万美元。这一价格几乎是之前市场地价的五倍。还有一户农民收到的赔偿款高达1800万美元。
这些成本来自富士康，但最终，应该是来自从美国挣来的利润。现在，似乎机会小了很多。
2019年1月30日，郭台铭的特别助理胡国辉突然宣称，富士康正在重新考虑在美国生产先进液晶面板的计划，项目可能会进一步缩减规模，甚至被搁置。
他认为，与其在美国生产液晶显示面板，不如先在大中华地区和日本生产，然后运往墨西哥进行最终组装，再将成品进口到美国，这样利润会更高——这种供应链符合富士康当前“流畅、良好的商业模式。”
主要原因是，美国长期产业流失，现在已经很难找到大量的熟练工人。所以，郭台铭在今年2月的一次通话中，给特朗普解释项目为什么迟迟不动：
总统先生，威斯康辛州的失业率，从你上任以来，已经从 5~6%，降到2.9%，也就是说，我现在根本找不到（工）人。招不到人的富士康，还曾曝出过计划从中国引进工程师。然而中国工程师也不愿意跑到美国的东北。
现在的富士康，在美国似乎进退两难，甚至可以说是骑虎难下。而美国，在去工业化时悄无声息，再工业化却难上加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