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两天，大事只有几十个字：刘士余同志涉嫌违纪违法，主动投案，目前正在配合审查调查。
新闻字数越少事越大，不过大家还是从字里行间读出了一些细节：
1、是主动投案，不是被查；
2、有问题，还被称为“同志”；
3、虽然“涉嫌违纪违法”，但没有“严重”两个字；
4、是“配合”，不是“接受“审查调查。
这位前主席在任期间老家的很多银行纷纷ipo，当时就有一堆的议论，但到底啥事，吃瓜群众就不用瞎猜了，他主政期间指数跌了9%，估计挣钱的人不多，不过他的很多金句估计大家都记住了，最典型的是“不做兴风作浪的妖精、不做坑民害民的害人精……”。
这句话尤其符合现在的大A股，今年的股市雷特别多，从财务造假，到资金挪用，动不动就几百亿不知所踪，老百姓挣点钱不容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蒸发完了？
之前，康美药业有300亿花账说不清楚，老板马兴田还嘴硬说是“会计差错”，猫哥写过一篇文章说这事《老爸300亿花账耍得溜，儿子千万超跑随便买！康美药业欠股民一个交代》，在监管部门一通的调查逼问下，前几天终于定性了：2016年至2018年，康美药业使用虚假银行单据、伪造业务凭证，虚增存款、收入造假，此外还把88亿资金被转入关联账户买卖本公司股票。
一手造假财报虚构各种利好，一手炒作自家的股票，真是好财技啊！今天开始康美要带帽ST了，涨跌停板限制也将降低成5%，可能死得会慢点。
康美药业的股价从遭受质疑以来连续下跌，从27.9到5.3，只用了几个月时间，但猫哥更关心的是，康美药业和他的夫妻老板，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02
无独有偶，几天前，上市公司康得新的大股东、实控人钟玉因涉嫌犯罪被警方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康得新的故事也很有趣。
2019年1月，康得新说公司有一笔10.4亿元的债到期了，但是公司没钱还，已构成实质违约。如果是真穷也就算了，结果大家一看，三个月前的三季报还显示公司有现金143亿，这明显不对啊，监管机构决定调查，一查问题还真多。
到了4月发年报，显示公司货币资金余额为153.16亿元，其中122.10亿元为银行存款，存放于北京银行西单支行。
但是，这份年报被会计师事务所出具非标意见，无法表示意见多达10项。公司独董也表达了强烈的质疑，通俗点说，也就是对于这122亿元银行存款，审计机构、公司独董均表示不信。
银行的态度也不含糊，回函称“账户余额为0”。
再一细查，发现银行和大股东签了个《现金管理合作协议》，起什么作用呢？
就是当上市公司康得新有122亿在账上时，但按照这个联动账户的设置，钱就会被划去大股东的集团母账户。双方还在撕逼，这事还有后文，但15万股东欲哭无泪，上市公司122亿存款可以被大股东随意划走，人也进去了，市值从顶峰的946跌到了130亿，损失是实实在在的。
03
这还只是最近的两个雷，为什么上市公司的财务造假屡禁不止，因为违法成本实在是太低了！这里我们可以举几个例子。
15年前，蓝田股份造假事件算是此类案件的经典了。
当时的蓝田是市场上备受关注的大牛股，不过，一个叫刘姝威的研究员还是通过财报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她写了一篇名为 《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的600字报告，刊发在《金融内参》。
核心内容就是说2000年蓝田的流动比率（流动资产/流动负债）已经下降到0.77，净营运资金已经下降到-1.27亿元。她认为蓝田没有创造现金流的能力，一年内流动债务都很难还上，短期债务要到期，蓝田是在依靠银行借新还旧为生。
市场巨震，蓝田集团总公司总裁瞿兆玉带着副总裁陈行亮来找刘姝威：“中国证监会调查蓝田，银行都没有停发贷款，但是一位领导在你的文章上签字了，所有的银行都停发贷款了，我的资金链断了，我们都快死了！”
刘姝威直接怼回去：“银行停发你贷款不会影响你的业务呀，蓝田的资金量不是很充足吗？我看到蓝田的财务报表，在2000年光是水产品的现金收入就有12.7亿元，这就相当于每天有380多万元的现金收入，你们怎么会缺钱呢？”
瞿兆玉说不过刘姝威，不过没过多久，刘姝威就陆续收到了来历不明的四封恐吓信，信称“1月23日是你的死期”。
但是没过两天，瞿兆玉的继任者、董事长保田等10名公司管理人员被拘传，改任中国蓝田总公司总裁的瞿兆玉也被调查。
接着生态农业（蓝田股份）被强制停牌，两个月后，变成了ST生态，一年后终止上市。
证监会宣布蓝田股份“虚假上市” ，保田、瞿兆玉、黎洪福等蓝田主要高级管理人员因提供虚假财务报告、虚假注册资金等罪名，被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至三年。
蓝田股份涉嫌业绩造假金额高达10亿元，这在当时是非常巨大的一颗雷，有83个受损的股民起诉了蓝田，共获判赔偿540余万元。
代价大概就这样。就这么坑的公司，不久前还打算借壳还魂。
今年2月，巨额亏损的东方金钰公告，中国蓝田拟收购公司控股股东云南兴龙实业有限公司全部股权。中国蓝田跟蓝田股份是关联方，实控人都是瞿兆玉，造假者换汤不换药。
真是不要脸啊！好在上交所快速响应发函问询情况，11天之内，这个收购方案就被叫停了。
04
你以为蓝田就是极致了吗？还有更厉害的，比如尔康制药。
这个故事有四个步骤：
1、财务造假
尔康制药2015年虚增净利润1586万，2016年虚增净利润2.32亿元，占比22.63％。
2、造假期间减持
实控人帅放文及其妻子曹再云在这期间通过大宗交易方式减持，累计套现12.36亿元。
3、行政处罚
2017年5月11日，深交所发现了问题：尔康制药有个“18万吨木薯淀粉生产项目”在柬埔寨， 2016年实现净利润6.16亿，盈利远超预期，但从海关数据看绝对做不到啊。
此外，两个子公司左手倒右手虚增净利润，合计增了2.5亿元。
对此，证监会给了警告，对尔康药业罚款60万！对实控人帅放文罚款30万，对其他高管罚款3-30万，合计罚款总额200万出头。
实控人造假套现12亿，被发现后罚了几十万。
4、这还不是故事的结尾
此后尔康制药的股价大跌，大股东股票全部质押并爆仓，被冻结股份2.3亿股，占公司总股本的11.24％。
眼看着支持不下去了，但地方的纾困资金来了，27.7亿元，利空突然变利好，股价开始咔咔涨。
05
财务造假是各国监管机构的重点和难点，怎么样的罚则是合适的，一个世界闻名的财务造假案的结果，很值得参考。
这个公司叫安然。
1985年，两个美国能源公司合并后命名为安然。Kenneth Lay一直担任公司的董事局主席和ceo。
在一次内审中，公司发现两个交易员靠做石油交易挣了很多钱，很不正常，交易员造假利润并销毁交易记录，很可能出现越权的赌博式交易，不过Lay没有处理他们：“这是企业合并后唯一赚钱的项目，我们不能把下蛋的金鹅给宰了。”
Lay告诉他们，“请让我们继续赚钱”，并鼓励交易员再博大一点。但是，没有不输钱的赌客，很快，交易员们玩砸了，但是Lay已经玩上瘾了，他需要更高级的操盘者，于是斯基林（Jeffrey Skilling）来了。
斯基林来得正是时候，当时美国解除能源管制，点子大王斯基林抓住了客户套期保值的需求，迅速把安然从能源供应商转变为全球最大的能源交易商。
他把石油设计成金融产品，带着手下漂亮姑娘组成的销售部到处推销，赚了大钱。
之后他又提出了新方案：石油用市价计入报表，安然做背书，证监会同意了。
什么意思呢？就是允许安然把未到手的获利在签约当日计入报表，这样安然的利润就可以自己说了算了，从此调节利润再无阻碍，这本质上就是一台印钞机，安然的股价一路飙升。
华尔街的分析师们一面倒地给安然强力买入的评级，当然也不是没有质疑的声音，美林证券的奥尔森很怀疑安然的财报数据，但是安然财务总监直接找到美林证券，给了他们两个大单子，总金额5000万美元。
然后，奥尔森就丢了工作，金主爸爸不好得罪啊。
处理完看空的威胁之后，斯基林又把安然包装成“互联网+能源”概念，成立了安然在线，开启了线上的能源交易市场，又推出网络频宽，与百视达合作在线看电影服务，消息一出，安然股价2天就涨了34%。
事实上，这些技术根本没搞定，项目很快就黄了，百视达也终止了合作。但是因为采用当日计价会计原则，安然预估了1.1亿美元的未来收益，实际上一分也没有。
2001年3月21日，安然与百视达终止合作引发了分析师的担心，并在接下来的财报会议上提出了质疑，斯基林直接称呼质疑者“混蛋”，但他显然是知道真相的，8月份，斯基林辞职了，此前，他套现了3400万美元的股票，而此前两年，安然的高管们套现了11亿美元。
斯基林辞职两个月后，安然的财报披露巨额亏损，监管部门随后对安然发起调查。
11月8日，安然承认财务造假，从1997年以来，他们虚构了5.86亿美元的利润。
2001年12月2日，安然申请破产保护。从调查开始到破产，只有短短的24天。
最终红极一时的安然泡沫骗局被戳破。
代价是这样的：
● 安然被罚款1.83亿美元；
● 安然及其中介审计机构(安达信)一起破产并赔偿20亿美元；
● 安然的投资者通过集体诉讼，获得了高达71.4亿美元的和解赔偿金；
● 三大投行遭到重罚，花旗集团、摩根大通、美洲银行因涉嫌财务欺诈被判有罪，向安然公司的破产受害者分别支付了20亿、22亿和6900万美元的赔偿罚款；
● 涉案主要负责人斯基林被判入狱24年。
大家要问，为什么斯基林被判了24年，Lay却没有。
因为，他死得早。
这是一个财务造假公司应得的下场。
06
安然之后，世界通讯也发生了严重的财务造假案，两个案件促使《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的出台：
1、上市公司的主要高管必须对上市公司财务报告的真实性负责，一旦财务报告存在违规不实之处，将按照证券欺诈罪被判处最高25年的徒刑。
2、对犯有证券欺诈的个人和公司的罚金最高分别可达500万美元和2500万美元，对违法的注册会计师可判处10年以下监禁或罚款。
3、还设立了对上市公司欺诈行为的举报奖，举报者可以获得罚款金额10—30%的奖金，今年有举报者拿到了历史新高的5000万奖金：
所以，很多上市公司宁愿退市也不敢造假，因为造假比退市的代价要严重得多。
A股的好消息是，这两天易主席明确表示要“积极推动《证券法》、《公司法》、《刑法》修改和相关司法解释的出台”。目的，就是要把这些财富蛀虫付出代价。
人贱有天收，不管迟到还是早到，该来的总会来的，希望这些毒瘤尽量少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