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枕云
近日，茹斯汀·特里耶来华宣传作品《坠落的审判》。由于影片鲜明的女性主题，不可避免引发国内互联网热议。
映后见面会上，她感慨此行最惊讶的事情：“中国观众对女性主义频繁的讨论，这是在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没有体会到的。”
今天要推荐的这部电影，同样是女性主题，虽然没有《坠落的审判》荣获全球280项大奖及提名的荣誉，但优秀程度值得一看。
它就是《还有明天》，目前豆瓣评分8.4。
《还有明天》是意大利2023年度电影票房总冠军，最终在意大利影史票房排名第五，还被意大利很多中学当成教育素材，被推荐给学生们去电影院观看。
它究竟有什么魔力呢？
01
还记得电影《心灵捕手》里，有这样一句台词：“我每天到你家接你，我们出去喝酒笑闹。我一天中最棒的时刻只有十秒，从停车到你家门口。每次我敲门，都希望你不在家。”
这是一个人对他的好朋友最好的祝福，即走出去发挥自己的天分，寻找快乐，而不是日复一日荒废生命。
这段话也是迪莉娅的女儿长久以来想对她说的话。
作为生活在1940年代意大利下层家庭的普通家庭妇女，迪莉娅的每一天都在重复同样的悲剧。
即便这悲剧被电影用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表现出来：
清晨刚睁眼，她就被身旁的丈夫甩了一耳光，因为她醒得比他晚了一会儿。这样的暴力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只要丈夫有一丁点不如意，那么迪莉娅就会挨上一顿。打完了，就接着重复那些看似轻松却永远没有尽头的家务劳动。
公公瘫痪在床，但身上能动的部分是一点不安生：嘴巴时不时发号施令大声咒骂，唯一能动的手也经常放在迪莉娅的屁股上。
迪莉娅的两个小儿子可以说是“满级大孝子”，张口闭口就是脏话。
不管是姐姐出嫁还是爷爷翘辫子，第一句话永远都是：“那房间就归我了吧？”
迪莉娅唯一的指望和出口，就是她的女儿，一个美丽娴静，永远和这个家庭粗俗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孩。但即便这样，女儿也总是一边心疼，一边生她的气。
想必大部分东亚家庭的女儿都能理解这种心情，即母亲为什么能够忍受这样的生活而不逃跑或是改变，为什么母亲永远逆来顺受，永远卑微而又懦弱？
除了令人窒息的家庭，迪莉娅所处的社会环境也被父权制所笼罩：因为是女性，所以工资只能最低。
因为是女性，所以必须学会闭嘴保持沉默和在别人吃饭时当服务生。
生活就像是一个直至死亡才会停止的监狱，迪莉娅日复一日地在街道上穿行，在家庭里忙碌。ChatGPT用久了会崩溃，然后告诉用户停一段时间再来，迪莉娅却不能，她永远不能停下来。
迪莉娅偷偷打很多份工，也偷偷把钱攒起来不让丈夫发现，一切都是为了女儿。
迪莉娅的女儿很美，还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即将结婚。小伙子出身富裕家庭，长相英俊，看上去很不错。
就在一家人为了婚事而兴奋时，迪莉娅突然发现那个小伙子不过是自己丈夫的翻版。他会掐着女儿的脖子告诉她，结婚之后不准化妆，也不准出去工作，只能待在家里。
这一刻迪莉娅意识到，她引以为豪的美丽女儿终将有一天会和自己一样，没有一件新衣服，整天只围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围裙，没有任何化妆品，甚至涂一点口红就会被丈夫指着鼻子说像街上的妓女。
什么容貌，什么美丽，什么青春，一切都会葬送在婚姻这个诅咒中。
所以，迪莉娅在一个夜晚，让一位善良的美国大兵，点燃了女儿男朋友家的酒吧，让对方一夜变成了穷光蛋。
女婿没钱了，迪莉娅的丈夫自然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最终，迪莉娅决定自救。在离家之前，她把攒的钱塞到了女儿床头。这笔钱原打算给女儿买美丽的婚纱，现在迪莉娅让女儿用这笔钱去继续念书。
影片最大的悬念，来自女主迪莉娅在逃跑前紧握的一封信。
它一度让观众混淆，迪莉娅的出走，是为了某个男人。
直到最后一刻，我们才得知，迪莉娅逃跑的方向，不是初恋的怀抱，不是美国大兵的许诺，而是参与意大利第一次针对妇女的政治投票。
这是迪莉娅在日复一日的家务重压和随时随地的家庭暴力之后，所实现的彻底觉醒与出走。
因为，穿什么衣服也好，化不化妆也好，结不结婚也好，只要女性没有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那么一切自由都只是别人允许的自由，而不是真正的自由。
02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电影的导演、编剧和女主演都是同一个人：宝拉·柯特莱西。
这是她的首部执导作品，在此之前，她已经是意大利电影圈有名的演员，早已拿下意大利电影最高奖项大卫奖影后头衔。
在电影中，宝拉往往以性感人妻的形象示人，但是这一次，她换上了旧衣服，脸上除了皱纹就是疲惫。
影片创作灵感源自宝拉祖母悲喜交加的人生故事。1946年6月2日和3日，意大利女性第一次获得投票权，89%的妇女前往投票站，2500万选民中，有1300万是女性。
“我们像情书一样紧攥着我们的选票。”便是当时意大利女性心理的生动写照。
黑白色调、二战背景，很容易引人联想到《美丽人生》，但《还有明天》和这部意大利经典电影最像的地方，是轻松与悲伤之间的平衡。
它在处理一个被探讨过无数次的女性议题时，用无处不在的黑色幽默和地狱笑话来试图缓解内容的压抑和悲伤。
比如用情歌和舞蹈来描写家暴场面。
比如让台词和配乐形成对比。
再加上极其考究的摄影构图，优雅动人的插曲，整部片子的观看体验并不沉重。
根源在于，影片的叙事主题不算新鲜，但落脚点却不俗：它不再设想一个完美的男性，而是用选票这样的政治话语替换新自由主义下女性表达的零碎和无力，鼓励女性自己去争取权益和保障。
从这点上说，《还有明天》完全属于优秀女性主义电影。
这部影片就像是一面镜子，呈现的不仅是过去的历史，还预示着明天的希望。
就像影片最后只是停留在投票结束后迪莉娅和女儿的相视一笑，没有明确告诉观众迪莉娅有没有摆脱家暴的丈夫。
但我们都知道，20世纪40年代迪莉娅的遭遇在如今女性社会意识领先的意大利已经很难会发生了。
而这是无数个如迪莉娅一般的女性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换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