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阳LP
1989年，第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奖颁给了出演《学校风云》的李丽蕊，她在该片中饰演女主袁洁莹的闺蜜“小珍”，生动演绎了香港底层叛逆女孩的真实生活。
这部电影我只在少年时代看过一遍，有两句台词我记得很清楚：
“乌鸦哥”张耀扬追赶女主到教室，把她男友——自己的小弟痛殴一顿后说“你拿她当宝，我就当你面干她！”说罢打晕了女主，正当侵犯时，“总舵主”刘松仁闯了进来，一刀砍掉“乌鸦”的左手，在对方哀嚎声中嘶吼“学校外你做主，学校里我做主，你现在闯进学校害我的学生，我就要你命！”
彼时《古惑仔》电影还没有在香港诞生，导演林岭东的“风云三部曲”开拍，继《龙虎风云》《监狱风云》后，他拍了这部《学校风云》。御用新人张耀扬还是在电影里饰演反派“潇洒哥”。我记得“潇洒哥”这个名字后来还出现在多部港片中，不过一般多少都带些戏谑的意味。
影片中有三位角色颠覆了观众对他们此前的印象：
一、袁洁莹女士继《开心鬼》系列后，那位感觉泼辣蛮横的假小子在该片中饰演一位性格柔弱、命途多舛的女孩子，观后让人叹息。
二、刘松仁先生首次出演一位被黑社会刁难凌辱的老师，他最后的情绪爆发让人过目难忘。
三、林正英先生第一次在银幕上没有施展拳脚，他甚至被委屈的女主扇了一耳光。因为作为警察他需要依法办事，直到最后他连开数枪击毙潇洒哥。后来他再度出演这类逆袭的角色还是在《鬼干部》中。
1980年代中后期至1990年代中期，《学校风云》属于写实地展现香港底层人民生活，不带光环地描述黑帮对法治社会与民众安全危害的少数派现实主义题材。
“1
朱婉芳，底层漂亮女孩的不幸
如今回头看朱婉芳（袁洁莹 饰，简称“朱女”）不由得思考另外一个看似与电影并不相干的问题：
一个美丽的女孩出身在底层，可能不会是件好事。“美丽”会让她招致许多灾祸。
朱女就是这样，她是某学校的高中生，外表漂亮、温柔娴静。由此招致了许多男生的青睐。如果对方是老实人顶多传递纸条，如果对方是古惑仔，那么在没有身边人保护的情况下，似乎注定了朱女的悲剧。
就像时常在学校收小弟的“刀疤”（霍瑞华 饰），他对朱女可谓一眼万年，好在他还算是一个比较有原则的混混，只是在一次学校混混调戏朱女时气不过和对方干架，人家觉得大庭广众被揍一顿很没面子于是从书包里掏出刀要跟刀疤玩命，不料终究死于车轮下。
事情闹大后，刀疤跑路。警方介入调查，警官海哥（林正英 饰）觉得这是一次可以扳倒“潇洒哥”（张耀扬 饰）的好机会，因为刀疤是潇洒哥的小弟。朱女的老师温SIR（刘松仁 饰）也义正言辞地告诉朱女“要有正义感！”年少无知的朱女信了，她真的去警局指认凶手。
然后……
她倒霉了。
潇洒哥请律师将小弟们保释出来，没有证据的海哥带着助手寸牛（黄光亮 饰）继续找他的把柄。白道上的警察忽略了小老百姓们的安全，黑道却没忘记恩怨。潇洒哥威胁朱女和她的父亲要他们“赔偿”自己保释小弟的三万元，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朱女的闺蜜，一直在学校保护她的小珍（李丽蕊 饰）却颇讲义气地拿出五千，告诉她这是自己在外面“卖”的钱。小珍眼里，朱女就是她理想人生的幻视版，她做梦都想像朱女一样长得漂亮读书又好，所以她一直千方百计维护这个柔弱的女子。
而朱女却拒绝了，她反过来劝小珍不要出去“卖”了，这钱不干净。这话刺痛了小珍，小珍说我没你命好，没人管我，我还要照顾奶奶，我不“卖”谁养她？接着她笑了笑安慰朱女“等你以后有出息了不要忘了我就好。”
可惜，这句带着希望的祈愿，小珍再也没有看到。
小珍死了。
混混只能找混混，白天是学生，晚上是妓女的小珍在学校有个男朋友，同样是“潇洒哥”的手下，但她只是混混的玩物。有一天她看到混混原来不止她一个女友，小珍问朱女“我做错了什么？”于是在情绪崩溃后小珍骑着摩托疯狂地在马路上疾驰，说了一句“我不玩了”最终葬身火海。
朱女也崩溃了——
黑道敲诈，学校装聋作哑，警方束手无策。
老师温SIR嘴里口口声声的“正义”对于普通人而言竟那么奢侈。
崩溃中，她还是选择了一直追求她，她多少有些看不上的“刀疤”——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多少还有些能力可以保护她。
“2
古惑仔，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
“刀疤”的苦恼是他其实并不想整天打打杀杀，帮大哥抢地盘还要帮大哥带货（毒品），遇到朱女后，“刀疤”变了，他甚至不想带小弟了，他“竟然”想过安稳日子。
“潇洒哥”神气地到他和朱女的“家里”，指着桌上的泡面对他说“你看看你，现在吃的是什么？”接着让他“带货”。
已经对“刀疤”心有所属的朱女偷偷跑去找潇洒哥，求他不要让自己的“老公”涉毒。
然后……
苦苦寻找女儿的朱父和温SIR在“楼凤”中找到了接客的朱女，老父亲暴怒之下操刀要杀看热闹的潇洒哥，结果被他的手下反杀。
朱女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惨死却无能为力，暴怒的温SIR跳起来打潇洒哥，海哥眼里看得明白，但他也没办法，因为大家都知道人是潇洒哥指使杀的，大家也都知道没证据。
没证据，潇洒哥还是能从警局里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姗姗来迟的刀疤劝朱女“不要这样，他毕竟是我老大。”
朱女盯着刀疤，缓缓说：
“你老大把我强奸了，还逼我当楼凤还债。”
说罢，留下震惊的刀疤离开。
此时，警方、学校，甚至社会，早已忽略了一个弱女子的悲泣。温SIR觉得自己整天在课堂上讲“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结果都是屁话，他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了，甚至在人高马大的潇洒哥面前心生怯意，他不配当老师，于是他选择辞职。
最后一堂课上，他冲着还在捣乱的混混学生怒吼：
“你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浪费你的钱（学费）？！”
在他看来，“有教无类”并不成立.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
“3
出来混，没一个讲义气的
“潇洒哥”最后死得极惨：
先是被温SIR砍下一只手，又被海哥反绑着对着背连开数枪，在一声“天收你！”的斥骂中被推出窗外，从楼上掉落在学校围墙的铁刺上成了“串”。
在此之前，正在招呼手下吃喝玩乐的他被只身前来的朱女寻仇，又被已经醒悟的刀疤反水捅了一刀。混乱中海哥带着寸牛等赶到现场，眼瞅着朱女和刀疤跑掉，最讲“义气”的潇洒哥觉得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带不了小弟了。于是他现场摇人，被冲昏头脑的潇洒哥终于操刀反杀警察，人数上占优的黑社会混混们和警察杀作一团，寸牛被砍得体无完肤，海哥在乱军中击毙了小珍的那位混混男友，他赶紧去看同事们，发现每个人都被砍得倒地不起，情急之下他只得捡起枪继续追击潇洒哥。
潇洒哥的前面还有彼此搀扶的朱女、刀疤和赶来的温SIR，两群人且追且打，终于追进了学校的教室，于是发生了本文开始的那一幕：
正当侵犯时，“总舵主”刘松仁闯了进来，一刀砍掉“乌鸦”的左手，在对方哀嚎声中嘶吼“学校外你做主，学校里我做主，你现在闯进学校害我的学生，我就要你命！”……
潇洒哥惨死、刀疤因贩毒和斗殴入狱、朱女修养后继续求学。
只是在电影结束时，学校外云集的学生们，依然是某些人眼中的“肉食”。
有意思的是，时隔三年后，1991年，“潇洒哥”张耀扬、“朱女”袁洁莹、“刀疤”霍瑞华和“寸牛”黄光亮在恐怖喜剧片《猛鬼入侵黑社会》中再度聚首。
袁洁莹和霍瑞华还是饰演一对情侣，张耀扬在电影里还叫“潇洒哥”。“刀疤”还是那么彪悍且腼腆，“朱女”却一改画风变成了欠高利贷被黑社会追拿的女孩。刀疤负责看守朱女，两人渐生情愫，“朱女”勾搭“刀疤”说“我晚上怕鬼，你留下陪我？”“刀疤”不好意思又半推半就地说“那多不好，孤男寡女的……”贱得要死。
最神的是“朱女”怀孕后，两人正待喜气洋洋地开车，发现后座上的鬼魂“潇洒哥”淡定地说“开车啊老爸……”
那是未来他俩将要托生的孩子。
我不知道演员们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潇洒哥”真是被编导们整得惨极了。
再后来，进入1990年代中后期，电影《古惑仔》系列火爆港台内地，一代人被电影里表现出的“神气、威风、义气”影响。
唯有张耀扬先生饰演的“乌鸦”在厮杀中说了一句真话：
“出来混的没一个讲义气的！”
《学校风云》恰恰就是通过底层民众的视角展示真实的、残酷的黑社会对人们的影响。
那些“浩南”和“山鸡”们风光的背后，是导人向恶、崇尚暴力、逼良为娼和贩毒械斗。“古惑仔”们所谓的“义气”也仅仅是“我兄弟是人，其他人不算人”。教育工作者和维系治安者对这些人偏偏无计可施，尤其对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而言，善恶对错的价值观在缺乏家庭影响下容易发生畸变。
朱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当我们在怀念一段青葱岁月时，《学校风云》恰似也在警醒，甚至就像朱女扇了海哥的那一耳光：
讲大仁大义和江湖兄弟的人太多了，睁开眼看看吧，有多少孩子曾在砍刀面前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