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的姐姐是个扶弟魔:姐姐为了让我上学,嫁给了一个瘸子。

对不起,我的姐姐是个扶弟魔:姐姐为了让我上学,嫁给了一个瘸子。
2024年06月30日 16:55 V-倾我们所能去生活

对不起,我的姐姐是个扶弟魔:姐姐为了让我上学,嫁给了一个瘸子。

文 | 李小木的小江湖

1

自记事起,我的身边就有一个姐姐。她是个安静的小姑娘,没事就喜欢仰望天空,猜测山那头的生活。

有时候她也漫天遍野地跑,就为了猪草能填满那个箩筐。

父亲说,只有我的哭声才能把她唤回来。

是啊,长姐如母,母亲生我时难产而死,是姐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

她长我7岁,仍是个娃娃,却承担了一个家庭一半的重担。

那时,我的安全感全部来自于姐姐的那声“哎,我在”。

还记得六岁的时候,邻居苗大婶家炖肉,强烈的肉香刺穿两家之间的土墙,故意一股脑地钻进我的鼻孔里。

我实在忍不住,偷偷跑了出去,想去亲眼看看锅里沸腾的肉汤究竟是什么颜色,与我平时吃的小米粥到底有什么区别,是什么肉可以散发出这么诱人的香味。

走到门口,被生病的父亲叫住,“牙仔,去哪里?”

“我去……去茅厕。”

父亲唉声叹气,重新躺好。如果不是照顾他,我早就去地里找姐姐了。

我虽帮不上她的忙,至少可以陪她解解闷。可现在都几点了,姐姐还没有回来,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苗大婶家门口栓了一条黝黑的大狼狗,虎视眈眈地望着我,吓得我不敢上前;

圈里的那几头大白猪倒是很友好,它们透过栅栏哼哼地发出闷响,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想必也是——饿了吧。

苗大婶家的小胖子真幸福,我听到他在里屋一句接一句地喊着,“好吃,好吃。”

没有一丝风,香味运行得很慢。我贪婪地嗅着,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得到了犒赏。

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连这难得的香味都采不到了。

不一会儿,一阵轻快的跑步声由远及近。我回头一看,是姐姐回来了!我兴奋地招手让她过来,“姐姐,你快闻,好香啊。”

姐姐拉住我的手,口气中有一点哀伤,走,回家去。

生火,做饭,不是大米粥就是菜团子。

“姐姐,你说这菜团子蘸上肉汤是不是特好吃?”印象中,我是吃过一回肉的。

那是父亲身体还好时,打回来的一只的野兔,我们连汤带肉吃了整整一个礼拜。

虽然我有很多事不记得了,但那碗肉的香味我至今无法忘怀。人间最美味的佳肴也不过如此。

“牙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亏了他。翠妞,要不你明天上集给他割二两肉吧,我这药吃不吃的,没啥用。”

“说什么呢,大夫不是说你得了肝炎吗?草药得连续吃一个月才管用呢。”姐姐单另用碗给父亲夹了一个丸子。沉默了一会儿,又拿了一个空碗出去。

再回来时,竟然是一碗热乎乎的肉汤!我小心翼翼地把菜团子蘸进去,送到姐姐口边,姐姐没抬头,喉咙涌动了一下,说,你吃,我才不稀罕吃。

父亲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把碗搁在床头,又睡去了。

2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是用一个月的猪草给我换来了一碗不见肉星的肉汤。

再大一点,我就要去上学了。姐姐也在那所学校上学,可她上学总是请假-----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亲戚们能借的已经借遍了,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从肝炎慢慢发展成肝硬化,我们连入院的押金都交不起。

没办法,姐姐就寻一些土医生的土法子,比如喝蜂蜜、吃茵陈。

为了给父亲提供新鲜廉价的蜂蜜,姐姐自己琢磨着养蜂,被蛰得满头包;爬高上低去挖茵陈,做成菜团子、菜汤、泡成水,一天都没有断过。

我的姐姐,她不爱说话,总是默默地为我们父子俩争取更多的安慰。

十六岁时,一向爱美的她咔嚓一下剪掉了自己的长发。因为同村的妇女们说长头发能换钱。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从根部剪掉,卖了五十块。那五十块,全部用作了父亲的药费,和我的学费。

“姐,我又考了第一名!”

姐姐正在水田里挽着裤腿插秧,我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报告喜讯。每当此时,我才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价值的。

“你安心去学习,农活有姐哩!姐就知道,我牙仔有本事!”她咧着嘴笑,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姐姐的脊背因为长期弯腰劳作,有点驼了,佝偻下身来像个煮熟的虾米。

她二十岁了,仿佛从未有过自己的青春,连关系好的小伙伴都没有。

又熬过了一个春天,父亲不行了。他拉着我们姐俩的手,抱歉地说,“我命苦的娃儿啊,爹拖累你们了。家里没什么积蓄,丧葬的事情一切从简,随便找个地儿把我埋了就成。翠妞,你得照顾好牙仔啊;牙仔,你长大了得好好孝敬姐姐啊……”

我和姐姐趴在爹刚咽气的身体上嗷嗷大哭,从此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孤儿了。这世上只有我跟姐姐相依为命了。

我们该如何度过这青黄不接的岁月,又该向谁讨教顺利生活的方法?没有人应答。

亲戚们因为我们总借钱又还不上,早就不跟我们来往了。我爹下葬事宜,是我跟姐姐跪在村长家门口,求来的“同情”和“帮助”。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无助、无力、无奈,无所适从,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绝望。

3

在磕磕绊绊中,我上完了小学,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镇里的初中。

镇子离我们村有二十里路,需要住校。姐姐骑着车子,驼来了一袋洁白干净的大米,用来帮我换饭票。

换了饭票,就可以打现炒的热菜、现蒸的馒头了。我看着姐姐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的小汗珠,偷偷做了一个决定----

那时,班上有个有钱的同学,他学习不好,经常抄我作业、让我帮他讲题。

我心生一计,何不让他付我一点辛苦费呢?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呢。当然,这是违反校规的。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姐姐额头上的汗珠仿佛化成了我心底的一滴泪,时时刻刻令我不安。

所以,我跟那位同学协商好,抄一次作业三毛钱,讲一张卷子五毛钱。

他也同意,这样便不再欠我人情,又可理直气壮些。

钱虽不多,但大大解决了我的困境。三毛钱一份炒菜,两毛钱一份大米,我可以吃痛快了,偶尔还能沾点荤腥。

姐姐来看我,发现还剩余那么多饭票,心疼地直数落我,“你不好好吃饭,都瘦了。”

“我是长个了,你看我都比你高出半头了。”我拿手开心地比划着,暗自为这个生财之道感到骄傲。

没想到,好日子还没过了两个月,那个男同学的妈妈找来学校了。说他家孩子的钱让人偷了。

明明来的时候才装了五十块,没几天就花完了,肯定不正常。

我太清楚他了,每天大鱼大肉吃喝不说,还经常请一些校外的流氓混混吃饭。

可他把我招了出来,说是我偷了!

我是班里最穷的孩子,突然最近有钱吃热菜热饭了,这本身就让人起疑。

在那位男同学的指证和班主任的见证下,他妈妈竟然在我的书包里搜出了四十多块钱,并让我解释这钱是哪儿来的。

我不敢说明真相,那样非被通报批评不可,搞不好还会被开除,那就糟了。所以,我不敢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班主任是个大哥哥,他信任我,但又想不到合适的开脱理由,只好把姐姐从家里叫了过来。

姐姐赶来时,裤腿上全是泥泞,鞋子已经看不清楚颜色,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牙仔,怎么回事?”

“他偷钱!”同学妈妈把钱扔在桌子上,一张一张透露着耻辱,“你看你们这穷酸样,从哪儿来的这五十块钱?小小年纪就偷人东西,长大了还得了?”

我依旧默不作声。姐姐蓦地抬手,“唰”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忍着泪,对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还差多少我补给你。”我泪如雨下,第一次为自己的贫穷感到悲哀。

人穷,就意味着被羞辱,尊严被践踏。明明我是靠自己劳动换来的报酬,可我偏偏不能义正言辞。

我无比珍惜上学的机会。如果因为此事把我开除掉,太不值当了。

其实这种事情根本犯不上开除,我根本没必要赔上自己的名誉。

名誉才是最珍贵的东西,比钱更值钱。而那时的我,最缺的是钱。

“你真的偷钱了?怪不得饭票没用多少。”姐姐出来后狠狠地教育我,“好男儿,人穷志不穷,咱们不能干那种缺德事!”

“姐姐,我没有”,小小年纪的我,终于忍不住这份委屈,将实情和盘托出。

枫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满目皆是凄凉。姐姐得知真相后哭得更凶,不停地向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疼,一点都不疼。真的。

4

16岁那年,我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高中,学费全免。

七八月,王大婶给姐姐介绍了一个对象,是隔壁村的电工。

那个电工满脸麻子,眼神鬼鬼祟祟,我放暑假正好在家,瞥了一眼就觉得不怎么样。

王大婶却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仿佛姐姐一嫁过去就会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姐姐那么好看,又那么勤劳,怎么会看上他?

王大婶在姐姐身旁耳语了几句,姐姐答应处处看。

我劝姐姐,姐姐不让我管。那个粗壮的男人往后经常来,帮着干一些农活什么的,起初倒也还规规矩矩客客气气。

日子长了,他竟然摆出一副准姐夫的姿态来,对我和姐姐的生活指手画脚,还劝姐姐放弃供我读书,让我出去打工挣钱去。

姐姐虽是个农村丫头,但也不算短视。她知道改变我命运的唯一方法就是读书,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我送出去。

电工起初言之凿凿地说要帮姐姐供我读书,她才勉为其难跟他相处的,现在真面目露出来,姐姐也不留情面,让他不要再来了。

家里着实清静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我在家预习高中课程,做好了饭,去地里找姐姐。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男人捂着姐姐的嘴巴,把她往高粱地里拖。

我怒不可遏,飞奔过去,捡起一块半截转头,朝他的后脑勺狠狠来了一下----

那人马上翻倒在地上,鲜血直流。我定睛一看,正是那无耻的电工。

姐姐明显也受到了惊吓,拉着我就跑。后来才得知,他伤得不重,一个人跑到村委,诬告我们姐弟俩谋财害命。

如果我们不赔礼道歉、赔偿他的医药损失,他就去县高中告我一状,让我连学都没得上。

他抓到了我和姐姐的软肋。姐姐那时二十三岁,已经是村里的大姑娘了,如果把真相说出来,未免又引来一身闲话。

村长调和,我们赔偿他五百块了事。那是我们家卖骡子的钱。

高中三年,我刻苦学习,一举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而姐姐的腰,已经累出毛病了。

5

“牙仔,姐要嫁人了。”冷不丁地,姐姐给了我一个消息。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改天我让他过来,你过过眼。”姐姐不疾不徐,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是喜是忧。

“你确定他对你好吗?别再像那个电工似的,图谋不轨。”

“他…他…是二婚。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应该更懂得疼人吧。”

我知道,姐姐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以前介绍的男人,都能看得上姐姐,只是不同意婚后无底线地贴补娘家弟弟。

姐姐不同意,她不管我,谁又来管我呢?所以,她提出的条件是,陪她把弟弟供出来,直到大学毕业。

这样一穷二白又深不见底的家境,哪有人愿意入坑。就这样耽误到了二十五岁。

姐姐说,这个男人不一样,他是真的心眼好,她的腰就是他给扎好的,以后生病再也不用发愁了。

父母都深受无医无药的戕害,医生这个职业对我们而言,的确近乎神圣。好吧,我不反对。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我正式代表娘家跟未来的姐夫见了一面。

见面之前,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他个下马威,不能让她欺负姐姐之类的。后来一见面,发现他竟是个跛腿子!

凭什么?坚决不同意!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我如花似玉善良坚强的姐姐?

谁都配不上她!何况他还是个瘸子!

这个男人明显看出了我的愤怒,他一步一歪地走到我跟前,郑重地说,“牙仔,我是个野腿子医生。这腿,是前些年采药的时候摔断的。虽然我的腿瘸了,但我治病救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的前妻因为这个跟我离了婚,我不怪她。谁不想找个好男人过一辈子呢。如果你姐跟了我,我一定好好爱护她,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短短的几句话,朴实无华,却一下说进我的心里。对我姐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说,他是个实在人,医术很高超,远近闻名。跟上他不会吃苦的。我说好。

婚礼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出嫁那天,我亲自为姐姐披上嫁衣,那是一款绣着凤凰和云彩的中式长裙,显得俗气而喜庆。

姐姐笑了笑,真好看。

吉时已到。我把姐姐送出门,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姐姐,你会幸福的,对吗?”

姐姐转过身,落下泪,微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我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炕上,抱着姐姐留下的三万彩礼钱,嚎啕大哭……

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请从今往后,善待我的姐姐。如有厄运,就冲我一个人来吧。

想着想着,我又笑了。

我看到漆黑的夜里有一盏远远的灯光,它温柔地摇曳着,像一个跳舞的姑娘,诉说着人间的悲欢,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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