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贝 | A股毒药

作者:老胡

编辑:贝姐

总有亿万富豪前赴后继,来丰富人民群众的业余生活。

这个小长假是康美药业(SH.600518)的董事长马兴田,和步长制药(SH.603858)的小千金赵雨思。

前者做丢了300亿现金,后者收割了斯坦福。

他们的财富大多来自A股,他们的家族都做一样的生意:

卖药。

马嘉霖赚到自己的第一个10亿元是在她23岁那年,从创业板上市公司盛讯达(SZ.300518);

如果顺利,小她4岁的弟弟马嘉腾也很快能赚到自己的10亿元,从拟登陆上交所的趣炫网络。

但是,这样的成绩和他们的父母亲马兴田、许冬瑾相比,依然要逊色很多。 18年来,这对夫妇通过麾下的康美药业足足完成了融资超过790亿元。

A股,成就了马氏家族的一生富贵,有媒体称他为“中国药王”。

到了2019年,被深深套牢的股民们才发现:

他们也是A股毒药。

所罗门说,日光之下,绝无新事。

2011年,马嘉霖18岁,一位尚在念书的大三学生。

这一年3月,刚刚成年的她就突然入股了深圳一家拟上市公司盛讯达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获得1500万股原始股,占股21.43%,位列第二大股东。

以从未披露的资金,和从未披露的价格。

这一年,她的父亲马兴田把康美药业送上沪交所已经十年了。

为了把这家企业送上市,他给当时担任证监会发行审核一处处长的李量,行贿了数额不菲的资金。

在广东普宁,马兴田如今已是是最知名的富豪,即使这本就是一个盛产富豪的地方。马先生的同乡有泰国首富黄子明家族、生命人寿张峻家族、香港的罗康瑞家族和广州立白集团的陈凯旋。

上世纪90年代,苦出身的马兴田生命里的第一位贵人是他的妻子许冬瑾,也就是后来给康美药业埋下300亿炸雷的会计负责人。

在当时,这位后来身兼广州中医药大学副教授、中国中药协会委员会专家的女子以不凡的远见鼓励自己的丈夫:

抓住中药机遇,将小工厂变成上市公司。

已是县城首富的马兴田很激动,然后拒绝了妻子。

让康美药业起家并冲上A股的是化学制剂西药。一两年中,他们就研发出了多种主要面向老年人的国家级新药,比如治疗“老年人尿频尿急尿失禁”的盐酸丙哌维林。

创业不到四年,许冬瑾给丈夫立下的鸿志就实现了:

600518,我要发。

当大学生马嘉霖在18岁的年纪坐上盛讯达的第二大股东时,山东女孩赵雨思已经就读于惠灵顿公学,即使念小学时她的英语学科只考了30分。

在这所英国寄宿制贵族学校,她说自己平时的爱好就是骑马、绘画。

给这位天之骄女支付学费的是她的父亲,步长制药董事长赵涛,一位“中国神医”。

按照赵先生布道时的说法,他的成功来自于一场神奇的表演。

1992年,在新加坡举办的“中医与针灸走向世界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赵涛在现场通过针灸治疗,20分钟让一位瘫痪6年的病人神奇地站了起来。

这样的“高超医术”让27岁的赵先生在新加坡行医90天,足足就赚了90万美元。一夜暴富让他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回到祖国,救死扶伤。

在陕西咸阳,赵涛的父亲赵步长用几个月时间就研发出了一款神奇的产品——脑心通。

这个药品的研发逻辑是这样的:树木结实,虫子能钻洞,地面坚硬,蚯蚓能疏通,所以,用这些虫子做药应能疏通血栓。

至今,步长制药这一主打产品的处方里还有蚯蚓、蝎子、蚂蟥。

如此浅显大胆的药理,赵步长不是第一次用于实践。在更早时候,他还曾研究治疗中风偏瘫的方法,采用的方式是静脉注射蛇毒,但效果不显著。

于是,他开始触摸颈下那根动脉,思考如何使蛇毒平安地通过颈动脉向大脑,直达病灶。为此,他重新研究解剖学,和夫人伍海勤一起到解剖室确定部位。

“安全灌注了四千余人次,使许多病人得以康复。”

博大精深,深入浅出。

这是高手。

马兴田家族的财富不是一天就就赚到的,但在康美药业,多年的利润可以一天被抹平。

还不止一次。

2012年,当马兴田、许冬瑾夫妇决定把康美药业在广东的奇迹复制到四川,准备大干一场时,一家中能兴业的机构和《证券市场周刊》联合发布了两份报告。

通过大半年在山川和河流中摸爬滚打,这两家机构发现,康美药业在土地购买和项目建设上,多年涉嫌累计虚增了至少18.47亿元的资产。

这个数字和这次暴雷的300亿相比似乎并不算多,但在当时,是康美药业2002至2010年整整9年净利润的总和。

比如,他们发现这家公司这两块土地的成交价格是7600万,康美宣称支出了3.6亿;一块1000亩被描述为项目用地的土地,调查人员发现那只是一块全是坟墓、铁路隧道穿过的荒山。

这还不算完。

两年后,康美药业又号称花了3.36亿元买下了一块土地。但是,广东揭阳普宁市流沙南街道马栅村的村民发现:从来不知道有过这笔钱。

他们跑到康美药业的工地讨说法,结果:

一位村民肋骨被打断了10根。

这一年,马兴田接受了一家媒体的采访,文章的标题是这样的“成功的秘诀就是两个字:诚信”。

和康美药业明晃晃的丑陋史相比,步长制药的奋斗史就要文明多了。在公司上市前的三年,他们上上下下只专注于做一件事:

花钱。

2013年至2015年的三年间,步长制药在“市场及学术推广”一项上分别花出去了44.66亿、51.83亿、58.41亿,2015年平均每天花出去1600万元用于“推广”。

同期,研发费用是营销费用的20分之一。

创业十多年,步长制药直到上市前也只有三款主打产品:脑心通胶囊、稳心颗粒、丹红注射液。

即使在企业内部担心脑心通胶囊产品进入衰退周期时,赵步长也让遍布在这家企业关键岗位上的家族成员坚信:

可以像卖可口可乐一样卖脑心通。

广大人民群众的质疑没有阻止两大家族在A股的凯旋。2016年,对马兴田家族和赵步长家族都是收获年。

这一年夏天,盛讯达成功登陆创业板,发行价22.22元,但不到一个月就冲到了190元。

23岁的马嘉霖身家最高时超过了28亿,那一年光年底持股分红的零花钱就有247万。

但是,上市仅半年后,盛讯达就宣布因重大重组停牌。这一停就停了7个月,2017年夏天抛出了重组方案是什么呢?以定向增发方式,收购一家叫做“畅想互娱”的公司。

标的净资产802.63万元,盛讯达开出了收购价10.7亿元,预估增值率13231.57%。

方案一出,亮瞎了全A股。

谁说股民是傻子,他们还不会跑吗?10个交易日,盛讯达的股价就从复牌时的125元跌到了60.92元。被套在里面出不来的投资者给这家奇葩公司取了个荣誉称号:

跳水冠军。

后来,他们发现让股价大跌的另一个因素是当时的二股东马嘉霖发动的“收割机”。单一天就抛售了150万股,到手现金一个亿,即使她在抛售的一个月前还在公告中声明:

长期持有。

一位悲伤的股民当天在网络痛苦地发了个帖子:

这样真的好吗???你老爸在富豪榜上排46,要钱可以问你老爸要,为什么要在受伤的小散身上再来一刀 ???

暗巷里的绝望。

这一年,小马嘉霖四岁的弟弟马嘉腾也长大了。1997年出生的他在19岁时就砸下6218万元突击入股了一家叫趣炫网络的拟上市公司,名列第三大股东。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如果顺利,这家企业很快将在沪交所上市。

一脸稚嫩的马嘉腾怎么看都不像有志于资本市场的交易,从流传出来的照片来看,他似乎对布加迪、法拉利、兰博基尼等顶级超跑更有兴趣。

2016年的冬天,把脑心通当可口可乐卖的步长制药也登上了沪交所,按当日市值计算,赵氏家族的财富达到284.81亿元,坐上了年度山东首富。

然而,悲伤来的太快,说不要脸就不要脸。

上市后公布的首份年报,步长制药就出现了业绩大变脸,净利润由上市前动辄增长167%,到当年同比被腰斩。

第二年,赵步长的家族也不着急,通过老股转让,他们在1年内就套现了超过80亿元。

这一年年底,有一家无趣的机构做了个残忍的统计:

A股投资者数量1.17亿,人均亏损2.42万。

也有人了做了个更无趣的统计:

康美药业行贿这么多年,仅仅是公开的确认信息,金额总计已经成功超过800万元人民币。

贾跃亭先生用5年时间,亲力亲为、变着花样地教育中国上亿投资者:

股价和老板的脸皮成正比。

而康美药业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贾老板,你是错的。

两年前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股民们哪能想到:

康美药业的好戏还在后头。

2019年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这家公司不动声响的一晚上发了24份公告,夹杂其中的一份轻悠悠的说:2017年的年报有14个会计错误,比如,货币资金多算了近300亿。

……

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所有会计事务所都知道,报表中货币资金是所有科目中最不容易出错的。

而300亿是什么概念呢?康美药业上市至今18年,所有净利润之和还不到200亿元。

你咋能说没就没了?再有脑洞的财经小说家,也想不出这样魔幻的现实。

第二天,心大的马兴田勇敢现身做了解释:财务差错和财务造假是两件事。

他这样做是有底气的,因为如果是财务差错,监管部门的处罚大概是“公开谴责”;即使是财务造假,按照现行《证券法》,顶格罚款60万。

安心。

只是,至今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在康美药业股价崩盘的2018年10月,马先生和许冬瑾夫妻已经完成了资产大挪移。

由两夫妻控制的康美实业在康美药业股价大跌的两天后,就对旗下“康美健康小镇投资有限公司”所有股权的进行了变更。

所有股权持有人已变为马嘉霖和马嘉腾。

康美小镇公司是康美药业近些年重金布局大健康板块的主体。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披着光鲜外衣的地产业务。

仅从已经公布的一个项目来看,康美实业在这家公司投进去的资金已经超过百亿。

这也是高手。

在A股大跌、股民崩溃的2015年,马兴田曾发出过一份斗志昂扬的宣言:坚持信心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康美药业要做中国最受尊敬的公众公司。

作为A股长年的白马股,年年分红的康美药业一晚上丢掉三百亿的现金空饷,那么问题也来了:

既然现金都是假的,那每年动辄十几个亿分红的钱是哪里来的?

作为会计负责人,许冬瑾多少年来,难道都是以无私的奉献精神拿家族的财富补贴股民,这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挺得住?

照老胡说:

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远见,这种举手投足的魄力,和真正的企业家其实是没区别的。

在马兴田焦头烂额的2018年,步长制药的赵涛家族的财富又多了20多个亿,以320亿元资产在胡润富豪榜上位列第82位。

但是,到了2019年,比谁都倒霉的是赵雨思。

这位步长制药董事长赵涛的千金已经在斯坦福大学主修了两年的东亚研究专业,在今年春天突然就被开除了。

太平洋那边,一群扒粪者发现,有一大批富豪通过行贿进入了美国多所世界名校,而中国的富豪们又是格外慷慨的。

赵涛先生又是这些慷慨里面最慷慨的。

为了把赵雨思送进斯坦福大学,他向几位中介足足支付了650万美金,折合近4400万元人民币。

当然,直到最近他才发现,如果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真正要花的只需50万美金。

两年前,在收到斯坦福的offer后,赵雨思戴着“美国高考状元”这顶自创皇冠,在视频直播室里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面对中国万千网友的畏难情绪,这位新加坡女孩满脸自豪的鼓劲:

“要坚持梦想,不要放弃!”

股民们,你我还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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