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华社报道，受“黑金”丑闻影响，日本自民党最大派阀“安倍派”2月1日召开最后一次会议，宣告拥有45年历史的“安倍派”彻底解散。派阀解散后将由新成立的“清算管理委员会”负责善后。
至此，自民党内六大派阀中，安倍派、二阶派、岸田派、森山派和茂木派五大派别决定解散，仅有麻生派尚未跟进。
受“黑金”丑闻影响，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领导的内阁支持率及其所在自民党支持率低迷。为挽回民众的信任，岸田文雄做出解散派阀的决定，并推动自民党以“政策集团”取代派阀。
分析认为，解散派阀的决定，并不意味着日本长期存在的派阀政治自此退出历史舞台。而政策集团能否真正取代派阀，仍有待观察。
陷入“黑金”丑闻
安倍派正式解散
在日本，政客常通过所谓“政治资金派对”筹款，即举办演讲会、新年会等活动吸引支持者参加，支持者则以购买“派对券”的形式向政客捐款。
据日本媒体报道，自民党政治派系会按惯例向所属议员下达销售指标，要求他们以每张2万日元（约合1000元人民币）的价格出售政治筹款集会入场券。如果超过销售指标，多出的资金将有机会返还给议员，成为他们的额外收入。这部分资金将不在派阀收支报告和议员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上登记，从而成为不受监管的秘密资金。
自去年11月起，多名“安倍派”成员被指未按相关规定在政治资金报告中记录上述收支，而是从中收取回扣，包括前内阁官房长官松野博一、前经济产业大臣西村康稔和参议员大野泰正等人。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19日，日本东京，关于日本自民党派别被曝光的“黑金”问题，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以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为由对自民党安倍派和二阶派进行强制搜查。图/IC photo
此后，“黑金”丑闻持续发酵，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去年年底对大野泰正的办公室展开搜查。加上此前搜查，检方已多次搜查“安倍派”成员的住所和办公室。
随着“安倍派”2月1日正式解散，其未按规定登记的“黑金”数额和涉事议员浮出水面。“安倍派”1月31日向总务省提交修正后的政治资金收支报告显示，2020年至2022年，该派追加政治派对券收入与支出金额均超过4亿日元（约合1962万元人民币），涉领秘密资金的该派国会议员达9成。2018年至2022年，“安倍派”向所属95名议员派发政治派对券回扣高达6.7654亿日元（约合3319万元人民币）。
据新华社报道，“安倍派”又名“清和政策研究会”，由日本前首相福田赳夫于1979年1月创立，该派迄今共产生过5位首相。2021年11月，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就任派系会长，该派系因此更名为“安倍派”。“清和”二字取自中国古代典籍中的“政清人和”，旨在反对“金钱政治”，不料该派45年后却因“黑金”丑闻惨淡落幕。
解散“派阀”
岸田未能有效挽回民众信任
卷入“黑金”丑闻的派阀不止“安倍派”。
“安倍派”是日本最大派阀。日本有六大派阀，“安倍派”有98名议员；“麻生派”有56名议员；“茂木派”有53名议员；“岸田派”有46名议员；“二阶派”有38名议员；“森山派”有8名议员。自民党内的无派阀议员仅有79名。
追溯到去年11月，日本一大学教授向检方举报，包括“安倍派”在内的自民党5个派阀在截至2021年的4年间未将总计4000万日元（约合196.2万元人民币）政治资金派对收入登记到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中，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
当地时间2023年12月13日，日本东京，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召开新闻发布会，回应持续发酵的自民党安倍派“黑金”丑闻。图/IC photo
“黑金”丑闻曝光后，岸田试图让最先曝光、吃回扣最多的“安倍派”承受舆论火力，但并不成功。民调结果显示，他带领的内阁支持率处于30%以下的“危险水域”，其所在的自民党支持率一度跌至14.6%，刷新1960年以来自民党执政时期支持率最低纪录。
1月19日，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以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为由，对“安倍派”“岸田派”“二阶派”的现任或前任会计负责人展开立案调查。
共同社报道，这是把岸田文雄逼至墙角。当天，岸田文雄宣布将解散其曾常年担任会长的“岸田派”，随后自民党最大派阀“安倍派”和“二阶派”也在同一天决定解散。
“解散派系带有‘金蝉脱壳’的意味，是防止司法调查、保存实力的一种政治策略。”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对新京报记者分析称，直接解散派系或许意在避免针对性的司法检查，一旦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针对“黑金”丑闻展开调查，将对整个派系声望造成巨大打击。
然而，民调显示，自民党决定解散派阀的举措并未有效挽回国民信赖。《朝日新闻》的民调结果显示，岸田内阁支持率为23%，与去年12月的调查结果相同，同为自2012年以来的最低纪录；多数受访者认为，即使自民党解散派阀，也无法恢复政治信誉。《读卖新闻》民调结果显示，岸田内阁支持率为24%，也是自2012年以来的最低纪录。
派阀政治恐不会彻底终结
派阀解散的风波延续。据报道，1月25日，“森山派”宣布解散。1月29日，自民党干事长茂木敏充表示，以他为首的“茂木派”也将解散。至此，自民党内六大派阀中已有5个决定解散，目前仅有“麻生派”仍保留。
“自民党多个派阀解散，并不意味着派阀政治的彻底终结。”周永生说，自民党派阀自此走向解散的可能性不大，未来可能还会以其他某种形式恢复。
派阀政治是日本自民党政治的鲜明特点，起源于1955年自由党和民主党合并。两党合并后不久，多个派阀出现，之后进一步演变形成安倍派、麻生派、茂木派、岸田派、二阶派和森山派六大派阀。在派阀政治下，同属一党的议员往往基于各自不同利益和立场，以某个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为核心，结成一个个具有一定组织形式的小团体。
周永生表示，基于一个个小集团运作，派阀政治对自民党有多重好处，“包括基本的人脉支持、政治资金融通和人事结构调整等。”
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先由各派阀领导人进行磋商，哪个派阀获得较多支持，就由该派阀推举总裁人选。派阀之间则通过协商妥协，分配内阁职位，力求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派阀政治也因此常常被质疑存在“黑箱操作”和“大佬控盘”，也为“黑金”丑闻的发生提供了温床。据央视新闻报道，具体而言，就是财界团体为议员提供政治资金，议员向省厅官僚提出利益诉求，省厅官僚利用手中的行政权限，为财界团体提供政策支持或行政便利。作为回报，财界团体通常会在官僚退休后为其提供高薪岗位，这在日本被称作“天官下凡”。
历史上，自民党的派阀也曾因丑闻解散过，但最终又恢复。据日本《朝日新闻》报道，1989年，“利库路特事件”曝光。为了开展房地产业务等，日本利库路特公司向政界数十名高层人物赠送该公司尚未上市的原始股和提供政治资金，此为日本战后最大的腐败事件之一。由于利库路特贿赂丑闻影响广泛，自民党制定《政治改革大纲》，并在大纲中表示决心消除派阀的有害影响，并解散派阀等。然而，《政治改革大纲》变成一纸空文，解散派阀的目标也沦为空谈。
如今，为防止进一步失去民众的政治信任，岸田文雄在解散派阀之外，还设立以提高派阀政治资金透明度为目标的“政治革新本部”，并针对派系政治集资宴会收回扣问题制定党改革中期报告草案。草案提出把派系定位为“政策集团”，与以往派系拥有的金钱和职位分配功能“彻底决裂”、禁止“政策集团”举办政治集资宴会和就阁僚人事等制作推荐名单或进行游说等。
对此，日本共同社评论称，草案显示自民党并未下定决心全面废除派阀，而是允许切断“金钱和职位”职能的“政策集团”继续存在。立宪民主党干事长冈田克也批评该草案非常不彻底，是一场“表演”。
在周永生看来，政策集团可以理解为派阀的一种“新模式”。他说：“政策集团仍需由人运作，也需要领袖带领，这实际上是派阀的新模式。”
对于自民党的相关举措是否是“新瓶装旧酒”，周永生认为，需再观察自民党新的政策团体运作是否会有所不同，包括其团体领袖实权是否受到更多制约。如果仅仅是冠以政策团体之名，但实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人员组成等与过去派阀完全相同，日本舆论不会买账。
记者 | 朱月红
编辑 | 张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