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星| 儋州三日:苏东坡与郑和,流放地或福地

温星| 儋州三日:苏东坡与郑和,流放地或福地
2024年12月11日 17:52 浪眼看云南

★温星(阅读推广人、文化活动家,奔来书院执行院长,中国作协会员、昆明评协副主席)

甲辰初冬,时维小雪,骄阳春城亦不免骤寒,闻沿海多地,有台风横行,寰宇处处,暴雪肆虐。

时光漫溯,遥想“苏东坡最后流放地”儋州,又会是何等光景?

儋州于我,无他,唯在“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之艰辛与无悔中,唯在“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之慷慨与豪迈中,唯在“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之自嘲与自勉中,唯在苏东坡冠盖千古之才华与人性光芒之中。

初识儋州,缘于始自初中时代便对唐诗宋词的热爱与疯狂背诵,感恩千古第一完美文人苏东坡大神;远足儋州,则缘于《郑和下西洋》500米国画长卷海南大展,感谢当代著名艺术家钟开天老先生。世界航海与外交史伟人郑和,与苏东坡一样,皆为不世出之大神,二者绝无半点渊源。

然,在钟老身上,我观察到一种神奇的链接与交融。

呕心沥血13年,钟老创作空前恢弘之巨作“郑和长卷”,再现古代中国“顺天巡礼”之大国气象。期间,受聘为“苏东坡最后流放地”儋州市政府艺术顾问,地方官员与巨贾力邀巨作原件永久落户儋州,热情可鉴,诚意可嘉。巨作完成后,钟老此番又受邀办展,并顺便又接过一纸重磅聘书——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儋州东坡纪念馆)永久荣誉馆长。

钟开天与此馆创始人马仲昌一样,皆为云南人,皆为郑和同乡,也同样都兼具郑和与苏东坡双重研究者的身份。他指出一个鲜为人知的知识点,郑和率庞大舰队下西洋返航时,总是会在儋州停留休整,然后,才返回朝中,向永乐大帝复命。

千年之前,儋州成为苏东坡跌落人生最低谷的炼狱之地,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成为了他的“福地”,否则,何来其自况“冠平生”之“奇绝”与“功业”?四百年后,儋州迎来原本同样与之毫无关联的郑和,为其舰队遨游半个地球后归来的极度疲惫与伤病疗愈、补给。隔着四百年的时空,苏东坡与郑和彻底绝缘。

苏东坡 郑和

然,当历史又过去六百年,及至当下,在一位当代艺术家身上,两位大神似乎相遇了。

这次第,有着怎样的修为因果、机缘巧合、风云际会?

此番儋州之行,安排繁多,匆匆不过三日,我未能如愿,系统地予以追寻、探究,仅粗略记下一些游走所观与见闻感受,辑纳于此,聊以备忘。

待来日,我必重访儋州。

最后流放地海南儋州:

乐天派苏东坡的“六无生活”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在人生开启倒计时的最后岁月里,苏东坡作诗自嘲,将自己平生最大的“功业”,归结于接连遭遇贬谪流放的三个地方。其中,最后的流放地,就是海南省儋州。

北宋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酷暑六月,因“乌台诗案”引发的系列连锁反应,苏东坡第三度被贬,贬到当年宋朝最偏远蛮荒的海南儋州,几乎已怀必死之心。他尽量安顿好家人,只带小儿子苏过,雇一叶扁舟,自雷州下海,经过一天一夜的惊涛骇浪,孤帆远影渡海峡,坦然前往。

当年的儋州环境及苏东坡的物质条件,究竟有多糟糕?

他言简意赅的表达是“六无”,“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泉”,但他还说“唯有一幸,无甚瘴也”。苏东坡那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很多人都知道,如今让他最难受的却是食无肉,不过,他把“一幸”说在最后,庆幸传说中肆虐的瘴气倒是没什么,不足为患,可见其心态依然是乐观的。

作为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他很快就适应了,甚至融入了、爱上了这里,“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

他办学,培养出了海南历史上的第一个进士,由此开启儋州千年文脉;他爱民,写了好多诗词,劝民众勤劳耕种,爱惜耕牛;实在无肉可吃,他也接受当地土著推荐,吃蛙,吃蛇,吃蛤蟆,吃老鼠,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作为超级吃货,他偏偏非常怕腥,当地不缺的海鲜他几乎不吃,于是又不得不自己“发明”一些,比如“盐蛹”,用盐水、刺瓜、萝卜渍的蚕蛹……

苏东坡甚至作《老饕赋》,“庖丁鼓刀,易牙烹熬……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带糟,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此赋详尽地描写了烹饪的许多技巧,并上升到艺术层面,更道尽了他独特的美食理念与亲口实践,一赋永流传,彻底夯实了苏东坡作为饕餮的“江湖地位”。

我曾经写过一篇《吃货鲁迅》,看来,实在有必要再写一篇《超级吃货苏东坡》。

2024世界联合设计大会开幕式,著名艺术家钟开天致辞,并介绍《郑和下西洋》长卷创作历程

甲辰小雪日,在昆明的骤寒中,我应邀登机,飞往海南省海口,出席2024世界联合设计大会著名艺术家钟开天先生《郑和下西洋》500米国画长卷特展及作品学术研讨会,并赴儋州市海花岛,参访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东坡纪念馆)。

钟老先生之恢弘巨作,我较为熟悉,在海口的这场国际盛会特意举办的研讨会上,我也做了发言,看展期间,还受邀进入央广评论员马尚田的直播间,一起对作品进行了粗浅的分享与讲解,已有诸多媒体报道,此不赘述。

此行,我尤为神往的,其实,还是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因为,那里依然沉淀着苏东坡最后的流放岁月,那里依然闪耀着苏东坡永恒的灿烂光芒,那里依然安放着苏东坡最为在意的“平生功业”。

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创始人与永久荣誉馆长皆为云南人

2024世界联合设计大会上,著名艺术家钟开天《郑和下西洋》500米国画长卷特展系列活动结束,我便与钟老先生及家人一道,受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东坡纪念馆)馆长马仲昌特邀,自海口出发,前往“苏东坡最后流放地”儋州参访。

在海花岛欧堡酒店大门外,马馆长接到我们,已是黄昏时分。连日的细雨阴霾,让曾经的“东方迪拜”“世界第一大人工岛”更显萧条衰败,再也难见“中国首富”许家印及其恒大爆雷之前的辉煌与奢靡景象。

办好入住,放下行李,我们迫不及待去东坡纪念馆朝拜。乘馆内观光车,须臾,便至毗邻二三里的一处徽派建筑街区。夜色中,一位高近三米的巨人迎面而来,定睛看去,正是苏东坡伟岸形像,草帽长须,手抱书卷,布衣翩然。数步开外,有华盖之亭,上悬牌匾“东坡亭”,题款辛丑秋钟开天。

钟开天先生所题写的东坡亭匾额

此匾,竟是钟老三年前所书,今年初方刻印制成并悬挂起来,钟老亦是初见。

在马馆长引领下,我们入得馆中,以“东坡功业堂”为开端,“文曲星降”、“补天余”为序章,从“东坡跨海到琼”,“文明开化琼儋”,到“劝学”和“劝耕”等七大主题空间,可谓步步虔诚,步步惊叹,沉浸式地了解了苏东坡贬谪儋州三年期间的传奇。纪念馆的设计理念、主题创意、陈列风格、文化提炼及美工制作,无一不精良,整体气质古意盎然,春风大雅。用餐时,我忍不住发了一条朋友圈——

海南儋州市,苏东坡最后流放地,因贬谪而来的苏东坡,而开化,而文明,而文脉大兴,越千年繁荣至今,“中国诗词之乡”“中国楹联之乡”“中国书法之乡”及“美食圣地”等诸多称号与殊荣,皆源于“苏神”,皆“坡仙”赐予。

这座城市将如何感恩苏东坡,又如何传承苏东坡于万一?

夜色中,在馆长马仲昌引领下,陪同艺术泰斗钟开天老先生一道,仓促入儋州苏东城纪念馆,震撼之余,我似乎有了答案。

在儋州,这个答案是多方面的,是综合的,但我坚信,其中核心的一块,便是这里,便是这家建成开放仅不足三年的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东坡纪念馆)。

馆长马仲昌,竟是云南人,老家昆明富民县,令我惊喜,更是惊讶!

一个昆明小伙,追寻苏东坡千年前的足迹,来到偶像最后的流放之地,举债创业,开创了这家占地面积达两千多平米的东坡纪念馆!

次晨,馆中雅集,群贤毕至,儋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马飞、海南第二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马雪涛、洋浦消防支队政委余盛贤、海花岛董事长章为党……皆微服之贵胄要人,然,皆有士之古风,其中马飞公,更是中美协会员,曾五次以大尺幅国画入国展,我复又惊之。我为苏东坡而来,诸君却是为钟开天而来,来共同追忆大明朝梦幻舰队七下西洋“顺天巡礼”之传奇,来共同观摩开天辟地500米《郑和下西洋》巨作之神奇,来共同聆听钟开天老先生怀揣文化强国梦13年殚精竭虑之创作历程。

雅集中,马仲昌馆长特颁聘书,礼聘钟老先生为东坡纪念馆永久荣誉馆长。

马仲昌馆长为钟开天先生颁发永久荣誉馆长聘书

钟开天先生为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挥毫创作书法作品

关于与钟老师之情缘,他娓娓道来——

钟开天先生,是我10余年的文化导师和精神楷模。他的才华、人格、追求和精神一直激励着我,在海南能立足于东坡文化的弘扬和发展。老师的支持和鼓励,是我们最珍贵的文化财富和精神财富,我们将以老师为楷模,笃定方向,继续前行……

不久前,我在昆明,还曾与刚出版《和苏东坡吃茶》一书的好友周重林谈到,苏东坡一生足迹未曾踏上云南高原,甚至笔下从未写过云南,云南何其落寞?

但如今,远在苏东坡“最后流放地”儋州的东坡纪念馆,却由云南小伙创建,且由云南艺术家担任唯一荣誉馆长,这究竟是怎样的奇缘?

云南与海南,何止隔着大海?还隔着苏东坡,隔着钟开天,隔着马仲昌

苏东坡之宦游与贬谪生涯,踏遍了大半个北宋时的华夏大地,但云南始终绝缘于苏东坡的世界,千年如斯,何其落寞?

这是我深怀的一份遗憾,多少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意气。

苏东坡少年之意气与天真,“老夫聊发少年狂”,虽致毁谤加身迫害终身,从“鬓微霜”,到“白发苍颜”,亦不改分毫——其实,这正是他贬谪大宋朝极边蛮荒之地海南儋州,“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泉”仍乐在其中,还在这里著书立说、深种文脉、造福一方的“秘诀”所在。“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他不恨、不悔,甚至还说自己人生最传奇精彩(“奇绝”)的一段,就是儋州。

儋州东坡纪念馆(局部)

或许,正是冲着苏东坡之天真、狂傲与这段“奇绝人生”,生于1984年的昆明人马仲昌,自湖南科技大学计算机软件专业毕业之后,在尝试翡翠玉石等行业之后,在辗转广西、北京创业之后,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巨大的转向——一路南下,南下,沿着千年前苏东坡最后一次贬谪的方向,渡过琼州海峡,登陆海南,直抵儋州,押上全部身家,再举巨债,开创苏东坡历史文化艺术馆(亦称东坡纪念馆)。

马仲昌心中,最大的文化偶像就是苏东坡。“苏轼是中华民族历史中的一颗璀璨明星,在文化艺术上留下了光辉一页。他为官从政的家国大义、胸怀苍生的济世之心、知行合一的践行精神,其人文精神、才学品行、思想哲思、诗词歌赋等,影响深远,滋养千年。他的言论、政绩、诗词、文章、书法、画作、佳话、逸闻、人格、情趣,千百年来形成苏学文化,令人津津乐道。”他致敬偶像,更希望能传承偶像文化与精神遗产于万一。

虽说从小便熟读苏东坡的大量诗词作品,对苏东坡已是相当了解,为尽量严谨,学术上经得起推敲,经得起历史检验,2019年筹建之初,马仲昌重新系统搜集并研究了苏东坡以及关于苏东坡的数百种各类著作、文献,还带着团队,在全国范围内,遍访近百位苏学专家,虚心请教,积累了20多万字的田野调查及学术笔记。其敬业与用心程度,我为之肃然起敬。

马仲昌率领其新锐、专业团队共同打造的东坡纪念馆,系统且富创意地呈现了苏东坡在儋州最后三年的生活。

儋州东坡纪念馆外景

这三年,既是苏东坡克服万难激情饱满不断融入当地的过程,也是他绞尽脑汁不断以诗词文章及言传身教试图教化民众的过程。令人无比欣慰,同样,这也是当年大多数地方官员及民众仰慕他、亲近他、照顾他的过程,许多官员非常清楚朝中奸佞权贵始终在迫害他,却也甘冒风险,无所畏惧。事实上,这些遵从自己内心尊奉苏东坡的好官,后来全部都遭到了厄运。

“这个时代,稀缺的绝不仅仅是人格伟大、才华冠绝的苏东坡,也缺当年敢于冒险关照苏东坡的那些小官小吏,也缺那些善良的小老百姓,他们其实都是在默默坚守真相、默默守护良知的群体,历史需要这样的人。”东坡纪念馆永久荣誉馆长钟开天老先生说,还有一种同样甚至更加稀缺的人,便是马仲昌以及他的团队,既有强烈的文化担当、极强的专业水准,还有与市场接轨的操盘能力,能很好地将文化与商业结合,相互赋能,殊为不易。

钟老先生13年如一日,呕心沥血创作《郑和下西洋》500米国画长卷,又谈何容易?让这幅空前恢弘的巨作走出去,以郑和下西洋那段伟大的海上传奇为载体,以艺术的力量和历史的厚重,对外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华文明,又谈何容易?

钟开天先生讲述《郑和下西洋》长卷故事及创作历程

在海口的2024世界联合设计大会上、儋州东坡纪念馆内,接连举行的两场《郑和下西洋》500米国画长卷艺术大展与文化分享活动中,我曾有过痛心之语:郑和七下西洋对中华民族发展和对古今国际政治格局的影响,尚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和客观的认知,这幅500米长卷,是重新研究与发现这段历史的重大契机。郑和是云南人,钟开天先生也是云南人,如果这幅巨作在云南得不到足够的重视,最终无法留在云南,只能无奈地出走云南去寻找归宿,那将是云南巨大的遗憾!

但转念又想,郑和当然不只是属于家乡云南,他属于中华民族,属于全世界,这幅关于郑和的巨作自然要走出去,即便最终艺术品原件永久落户于国内甚至海外——比如说郑和舰队曾到过的某个国家——又有什么不好呢?

在两场长卷展的现场,我看到许多关于苏东坡的文创产品,人们纷纷购买;在海口和儋州的街头巷尾,我发现许多关于苏东坡的文化元素,是那么雅致而又炫目;随钟开天老先生受邀访问洋浦国际贸易港消防支队,我们惊讶于“文化沙漠”一般的地方竟然书韵浓郁、墨香四溢;参观儋州美术馆和儋阳楼,里面陈列的书画作品整体的艺术水准之高,令我非常意外;而当我们拾级而上,层层登高,上到儋州最高点儋阳楼的最高层,看到陪我们一路前来的儋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马飞的巨幅国画作品时,连钟老也忍不住啧啧赞叹,表示在全国官员身份的艺术家中,如此艺术功力实属罕见。

儋州儋阳楼

苏东坡最后流放地,在民间,在市场,在官方,文化之力量,何其强盛!

不禁想起我踏上儋州土地时,所发的那条朋友圈:海南儋州市,苏东坡最后流放地,因贬谪而来的苏东坡,而开化,而文明,而文脉大兴,越千年繁荣至今,“中国诗词之乡”“中国楹联之乡”“中国书法之乡”及“美食圣地”等诸多称号与殊荣,皆源于“苏神”,皆“坡仙”赐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不禁又想到我的第二故乡云南。

云南与海南之间,何止隔着云南人神往不已的大海,云南对文化的敬畏程度,对历史文化名人IP的重视程度,对这些IP价值的挖掘与打造程度,相较于海南,远不止是隔着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呀,还隔着一个才华炸裂冠绝千古的苏东坡,还隔着一个殚精竭虑忧国忧民的钟开天,还隔着一个勇于开拓传承文化的创业新青年马仲昌!

在马飞先生巨幅国画前,钟开天先生团队与大家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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