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才懂:
冷清秋带着孩子消失后,金燕西对此事的态度,才是对人性最大的讽刺。
自始至终,金燕西一直是那个多情至极,喜爱游戏人间爱好浮华肆意追逐的浪子,而非是冷清秋心心念念的那个良人。
事实证明:
浪子终归是浪子,即便会回头,可那回头的时日有是几许呢?
齐大非偶,门不当户不对
自始至终,这都是一项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然而,清秋婚后一直提到的“齐大非偶“四个字,或许也仅仅是她自我安慰这桩婚姻,又或是来麻痹掩饰自己虽身为高傲的女读书人,却依旧抵挡不了以金钱打底而铺陈开去的华丽浪漫之殷勤。
在这场游戏里,金燕西只是心动了那么一瞬,时局和家境的变迁,让他不得已从白秀珠那里另谋出路,他只是“爱过,”却并没有保持长久的动心。
而清秋也自知爱慕虚荣了一点,经不起纨绔子弟的那点诱惑,两个人在一起,未必没有感情基础,只是这仅有的一点儿,却也被生活和那可怕的自尊给磨平了。
冷眼旁观看人生,张恨水先生最为擅长。
多数人笔下是对自己所写的人物有几分怜惜的,但张恨水先生则不同。
在《金粉世家》里,我看到人的真实性。
他极为轻巧地运用着那些文字便轻易将人性之黯描写地清清楚楚,轻而易举便将所有的悲欢离合描写地极为自然,用最冰冷的文字,表达着自己清醒的态度,自始至终,他都像是一个看客。
书写着这密林的故事深处,写尽书中人物的悲欢离合,爱恨别离,更将人性的双面性切切实实地摆在了我们面前。
金燕西当初选择冷清秋,一方便是在那时对白秀珠厌烦了,而清秋是他未曾接触过的世界——只“新鲜”二字,常常就决定了人间多少事。清秋是“好”的,富贵人家,对于好的东西,往往有着偏激的自信和占有欲,而究其缘由,便是凤举之流一生追寻——面子。
清秋也是虚荣的。
有读友曾这样评论道:
平庸人家盛不下她的才华,富贵人家也是可遇不可求——她到底遇上了金燕西——她潜意识里相信进一个富贵人家是更能发挥自己的才识,也更配的上自己的才学,是以,她对于金燕西的选择,也并非完全是贪慕虚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我想任何人都是明白的。
人性的弱点便是如此。
冷清秋不是不知道金燕西送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齐大非偶”是后来才觉悟到的。在起了离婚的念头时,才对自己承认道“在落花胡同租下房子,那一番铺张扬厉……只觉得他待人殷勤,终于是让他买了这颗心了。”
在贫穷的理智和满地的浮华面前,冷清秋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为自己的虚荣心买了单。
而在燕西那边,他对于婚姻一直有种恐惧,很害怕别人管他,令自己陷入大哥二哥那样的境况——“受旁人辖制,唯恐失去自由与快乐的生活。”剧中的他老是感慨金钱买不来爱情;原著中的他常常感慨的则是“结婚若失去了自由,还有什么意思?”
可说到底,金燕西始终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他那短暂而又虚幻的爱,如落花随流水一般,只是匆匆热烈了一阵子,便轻易随风而散。
金粉落幕,冷落清秋
最后的结局,终归是浮华谢幕,冷落清秋。
繁华落尽,一代豪门金粉世家,就这样随着金铨的去世而逐渐解体,金家这棵原本能够一直倚靠的大树却也随之轰然倒下,更随之带走了所有人的倚仗。
金铨死后,金太太看大势已去,便决定要分家,来让孩子们各自寻求自己的打算。
唯有金燕西始终混沌度日,懵懵懂懂,整日还如从前一般浑浑噩噩,流连舞厅歌厅,同白秀珠和白莲花姊妹厮混,将钱财都投在了她们身上,连家中孩子的死后和妻子的性命都未曾顾及的上,哪怕是在分家之际,金燕西的打算也是选择同白秀珠远走德国,来逃避这一切。
他向来用着一个头等公子的身分,在社会上活动,家庭这样崩溃,未尝不是他的致命伤。这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公子的身分在外面活动?如今父死兄散,妻走子失,自己又有什么面子?不看别人,从前秀珠是如何将就自己,如今自己极力将就着她,她还不高兴。这样看来,一个人实在是不可无权无势。燕西如此想着,觉得向来受不到的痛苦,如今都感受到了。以后应当如何应付呢?去作和尚,那自然是一句气话,要成家立业,作官是无大路子,而且二三百元一月的薪水,更何济于事?此外,又绝没有可干的事了。燕西如此思想着,昏沉沉地躺在书房里,已经是过了一上午。
可金燕西向来都是只喜欢想,却不喜欢做事情的一个主儿。
思索了一下午自己的出路,竟然也未曾想出个所以然来,甚至又虚度了一下午。
而后来小阁楼着火,冷清秋抱着孩子失踪,金燕西对此的态度完全是不闻不问,态度之漠然,几欲令人觉得惊愕至极。
那一刻,他的冷漠,严苛几乎全都暴露在众人面前,连一向尖酸的玉芬都觉得金燕西是个没有心的人。
原著里,冷清秋的一封信,直指金家与金燕西走到如今地步的原因:
语云:高明之家,鬼瞰其室,虎尾春冰,宜有以防其渐。以先翁位高德茂,继祖业而起来兹,本无可议。若至晚辈,则南朝金粉之香,冠盖京华之盛,未免兼取而并进,是非青年所以自处之道也。愿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焉。
可金燕西的态度,可以堪称是自暴自弃。
冷清秋带着孩子失踪,金燕西不光是不闻不问,甚至还庆幸冷清秋先提出了正式分离关系,让自己提前解脱,可以同旁人去寻求自由了。
甚至,金燕西对这封信的感受是:
十分平淡。
燕西会意,搭讪着伸了一个懒腰,就回书房去了。心里想着,这样一来,人既不曾死,婚姻又脱离了关系,总算如释重负。她自己愿意写这信和我脱离关系,我也没有什么对她不住的。只是自己第一个儿子,白白是让她带走了,心里总不能完全抛得下。但是留了儿子,其实也不能不留他的娘,崭新的人物,牺牲个把儿女,又值得什么放在心上?他是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样想着的,于是突然立住了脚,连顿两下,表示他不以为意的决心。
金燕西甚至只是去关心孩子被带走,究竟对于他而言是好是坏,却也并不关心这位曾经妻子的安危。
至此,冷清秋与金燕西的之间关系,算是彻底陷入深渊,结束了。
凉风有信,劳燕分飞
一开始,一切都是几乎美好的,甚至接近于梦幻的。
冷清秋,她清,她冷,她温柔,她淑雅,正是这般洁若百合的干净和透彻在最初的一刹攫住他的双眼,而金燕西,炙热,浪漫,多情,温柔多金,热烈与向日葵,一些看起来都那样地近乎浪漫,近乎于合情合理的安排。
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戏份正式上演,如果他们之间的故事能就此停滞在大婚的那一刻,也未尝不可。
可现实偏偏是残酷的,《金粉世家》是一篇最清醒,也最明白不过的醒世小说,如果能如此简单地一笔带过,那便不会流传至今了。
于是,他以为自己动了心,爱情的种子悄然萌芽,他还是用着追求女孩子一贯的作风,用近乎疯狂地挥霍展露他的热情,他用浪漫,用金钱,富贵温柔乡和多情的爱给她编织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梦,即便她预感到这其中隐隐的不安,但扑面的暖风,他执着的追寻,也最终让它一闪而散在营造出的美好梦境中了。他们一起到向日葵中漫步,一起去西山赏月,月光淡淡,月光是美的,但谁知道呢,远远看去的美,走近却是寒冷。
她最终成了他的新娘,以为一生有了依托。但仅仅是在婚后一年,美好的梦被彻彻底底地打碎了,她带着儿子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把爱情留在诗词中。
过往种种,不过是虚妄至极,说到底,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哪怕是他们二人最终的分离,也不过是早有定数。
为什么?因为她清,她冷。从前,他远远地追逐的,是一株遥遥开放的百合,闪着露珠的晶莹,在一群五彩缤纷中显得出尘如仙。
冷清秋是皎洁清冷的月光,是皎洁耀目的百合花,可金燕西却并非是个远离俗世凡尘的人,自始至终,他的花心,他的纨绔,他的游戏人间,都无时无刻不在体现。
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如何会待得久呢?就连金燕西自己都向白秀珠承认,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或许会后悔当初娶了冷清秋的选择。
而当他看久了这种清透,会忽然发现她的苍白远不及原来身旁的桃红柳翠,她的自尊,她的才情与清高,她的温和宽容让金燕西觉得没有挑战性,时日渐久,他便逐渐觉得没了意趣,丢在一旁,不再理睬,如狗熊掰玉米一般,边掰边扔,他开始怀念从前和别的女子的调弄嬉笑,纸醉金迷的放荡生活,那般浓艳的色彩更让他觉得丰富。
恰如张爱玲的那句话: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有些时候,我们觉得美的事物或许并非真的适合自己,只是因为它高高在上,铸就了眼中的遥远与神秘。
整个过程,更像是金燕西利用手中权势与金钱所构筑的一场游戏,越是追不到的东西,越是给了他的大脑神经以刺激,越给予他激情,追逐到时,证明了自己的胜利,得来的便闲放在角落里,细看时,原来并不适合自己。
而这又是多么鲜活的一种人性!
对感情的追逐,忘记了起因,冷落了结果,只享受刺激的过程,冷清秋,空自满腹诗书,也糊涂地成了爱情的猎物,可是,生命中谁又不是如此呢?谁又能预料到如此呢?
人性的丑陋,自私,懦弱,美好,胆怯,却也因此正式显现。
金燕西与冷清秋之间的婚姻,如果细究来看,不过是一场“啼笑因缘,”可在这场感情的游戏里,却不可或缺地因着那几分人性,多着那么几分影响因素,对于金燕西和冷清秋而言,这也正是促使他们分离的原因之一。
金燕西的纨绔本性,冷清秋的清冷孤高,使得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他们,分离的愈加迅速。
原著里,金燕西并没有远走德国,而是选择成为了一名演员,同从前混在一起的邱惜珍结了婚,而冷清秋则带着孩子生活在陋巷中,清贫度日,最终只得一个劳燕分飞,彼此怨憎的结局。
而笔书至此,燕子远去,冷落清秋,便是故事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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