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把它比作一个巨人的身躯,城门就好像巨人的嘴,其呼吸和说话皆经由此道。全城的生活脉搏都集中在城门处,凡出入城市的生灵万物,都必须经过这些狭窄通道。由此出入的,不仅有大批车辆、行人和牲畜,还有人们的思想和欲望、希望和失意,以及象征死亡或崭新生活的丧礼或婚礼行列。在城门处,你可以感受到全城的脉搏,似乎全城的生命和意志通过这条狭道流动着——这种搏动,赋予北京这一极其复杂的有机体以生命和运动的节奏。
写下这段话的是瑞典学者奥斯伍尔德·喜仁龙。
上世纪20年代初,喜仁龙教授经民国政府特许,通过对北京城墙、城门长达数月的实地考察、测绘,并结合文献研究最终完成的学术专著《The Walls and Gates of Peking》(译作“北京城门与城墙:奥斯伍尔德·喜仁龙的调查与印象”)。
书中共收录珍贵影像109帧,测绘图50幅,以及大量工程勘察记录,同时引用了《顺天府志》等北京历史文献,考证十分严谨,是记录老北京城墙城门最为翔实可靠的文献,一本至今无人超越的盖棺之作,并以精美绝伦的金属版印刷,全球限量发行800册。
此书中国国家图书馆仅善本室存有一本,普通读者无缘得见。1985年在侯仁之先生的倡导下,以怹上世纪40年代在英国旧书店淘到的一册为母本,燕山出版社出版了该书的中译本。
正阳书局根据他们收藏的1924年原版《The Walls and Gates of Peking》印制“影印版”限量发行,并同时重新译制中文版。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学者为北京文化做出的杰出贡献,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亲自作序——
《北京的城墙和城门 序》
单霁翔
北京是一座拥有三千多年建城史、八百多年建都史的古老城市,今天的北京便是在明清两代的基础上发展变迁而来的。在历史上,北京城最为耀眼夺目之处,便是那一圈“凸”字形的城市轮廓和一条一以贯之的中轴线,它们是北京区别于其他城市的特殊的历史标记,在世界城市建设史上占有重要一席。遗憾的是,北京的这两个历史标记,一个被部分拆除,另一个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这个几乎消失殆尽的标记,就是构成北京城这个“凸”字形的城墙与城门。
北京的城墙和城门历经了元、明、清、民国、新中国时期,它们虽然创建于元代,但其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南北双环的格局实际上是在明中期确立下来的。北京的这一圈城墙和城门,首先是作为军事防御的目的而存在,它们见证了历史上北京城的几次城市保卫战。比如1449年瓦剌军包围北京、1629年后金军进攻北京、1860年英法联军攻陷北京、1900年八国联军和1937年侵华日军占领北京。这些城墙和城门与这座城市一样,阅尽风霜,直至新中国的成立时,依然屹立不倒。
除了抗击侵略以外,北京的城墙和城门在北京人的心中,绝对是一种不能割舍的情结。这些高大浑厚的身影,已经深深地融进了北京人的生活,长达几个世纪之久。那时,每一座城门都会有特定出入的规矩,这些规矩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比如西直门的水车、阜成门的煤车、安定门的粪车、宣武门的灵车,还有往来课税的崇文门、漕粮入城的东便门,逛街出正阳门、出关走德胜门,等等。内外城门每天有固定的启、闭时刻,由管门护军严格执行。这些在当时人人都知道的钟点,约束、指导着生活在城里城外的人们的作息,南来北往,东去西出,无一日不是这样,体现了北京这座城的规矩。说到规矩,再联想到北京四平八稳的城郭平面、一贯南北的城市中轴以及安静宁谧的城市天际线,如此规矩的地域风貌,养育了一群规矩识礼的北京人,也就不难理解了吧。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随着首都建设步伐的加快、城市建设指导思想的局限,北京的城墙与城门在经过了不太久的“存废之争”后,终于到六十年代末被拆除殆尽,只有正阳门城楼与箭楼、德胜门箭楼、内城东南角楼以及崇文门东侧和西便门的一段城墙,成为了硕果仅存的实物。城墙与城门的消失,是对这座城市之“根”的破坏,同时也是对这座城市之“魂”的破坏,北京城的规矩自那时起便被人为地扰动了。
我曾经撰文论述过什么是一座城市的“根”与“魂”,尤其是北京这座历史信息丰厚、饱满的文化古都。北京旧城“凸”字形的城郭平面、棋盘式的道路街巷系统、从胡同到四合院的传统建筑形态、各具特色的历史文化街区、星罗棋布的文物古迹和生动活泼的历史园林水系,这些构成了北京的“根”;北京旧城平缓开阔、布局严谨的空间形态,整齐对称、富有变化的传统中轴线,红墙黄瓦、绿茵碧水、刚柔相济的景观空间以及内容丰富、独具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构成了北京的“魂”。
城市是一种历史文化现象,每个时代在这里都留下了各自的记忆:建筑、院落、街道、社区及相关环境。因此,城市既是经济成果,更是文化结晶。保存住城市的记忆,才能保留住城市的“根”。一个城市宜居和繁荣与否,既取决于经济实力,也取决于文化特色。城市文化是世代的杰出创造,是增强认同感和凝聚力的重要精神力量,因此,保存住城市的特色才能保留住城市的“魂”。
可以说,北京的城墙和城门凝聚了这座城市的“根”与“魂”,这也是为什么它们消失半个世纪以后,依然有人在不断地关注它们、研究它们的原因所在。于是,一本外国人的研究型照片册在它首次出版后90多年的时间里,被不断地关注着。这就是瑞典学者奥斯瓦尔德喜仁龙(Osvald Sirén)的《北京的城墙和城门》(The Walls and Gates of Peking)。
2017年6月,故宫博物院与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联合出版了《北京城中轴线古建筑实测图集》。既然作为北京城两个历史标记之一的中轴线的图纸已经出版面世,那么针对另一个标记一一城墙与城门的出版,也应当有所突破吧。
以上,是为序。
故宫博物院院长
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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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微信公众号:北京日报旧京图说
编辑:TF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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