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0版的《红楼梦》影视剧中,当贾母临终之时,对众人倾述了离别之情,而在其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想到了林妹妹,这个慈祥幽默的贾母,便在对林妹妹的几声呼唤中离开了人世。
从客观上来说,贾母临死前大喊黛玉,是影视创作的艺术加工,因为,即使我们阅读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也没有这样情节。
但从人性的角度,尤其从前八十回贾母对黛玉无微不至的照顾来看,在她临死前,想起林妹妹,却也在情理之中。
而若要具体分析贾母大喊黛玉的原因,或许有这三点。
1、源于贾母对黛玉深切的疼爱!
回顾《红楼梦》前八十回,我们会发现,在林妹妹身边,真正能够庇护她的,其实仅有贾母一人。
毕竟,贾宝玉对黛玉再好,但他却没有能力去庇护她。
林黛玉的母亲去世,贾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失去母亲可怜的外孙女。所以,她特意派去仆人船只,从扬州将她接进了贾府。
六岁的林妹妹,初来贾府,因为陌生而时时在意、步步留心;甚至于,因为怕闹出笑话,在吃饭后喝茶这样的小细节中,都会认真学着他人的模样。
这样的小心翼翼,让人心疼。
但是,因为有贾母的照顾,黛玉在贾府的地位,超过了贾府的三个小姐。同贾母最疼爱的孙子宝玉,同行同止,同坐同息。
或许,正是因为贾母的庇护,才会让黛玉在面对周瑞家的送宫花时,能毫不在乎的讽刺她: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会给我。;才会让林妹妹,面对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劝阻宝玉喝酒时,毫不客气的对宝玉说:别理那老货,我们乐我们的。
当薛姨妈一家入住贾府,在贾府大肆宣传“金玉良缘”,惹的宝黛二人口角不断时。贾母也曾多次,维护着林妹妹。
比如,贾母特意为宝钗过十五岁生日。在封建社会,女子十五岁,是将芨之年,是最佳的适婚年龄。由此可见,贾母的用心为何了?
贾元春晋封凤藻宫、加封贤德妃。贾府再一次扬眉吐气,但在端午节元春赐礼时,元春给宝玉、宝钗的礼物一样,却将林妹妹同贾府三春给成了一样。
作为贵妃娘娘、作为宝玉亲姐姐的元春,如此用意,显然表明了她对宝玉婚姻的态度。
林妹妹也因此情绪低落,还对宝玉说出了我不过是草木之人的丧气话。面对元春的用意,那个对她深情的宝玉能做什么?或许也只能说着几句安慰话罢了。
但贾母不同,她虽然没有对林妹妹说着安慰的话,却用行动庇护了林妹妹的幸福。
清虚观打醮时,贾母借着婉拒张道士为十五岁的女孩替宝玉做媒一事,用宝玉命中不宜早娶给与了“金玉良缘”最大的打击。
随后清虚观打醮第二天,宝黛二人都未去,还因“金玉良缘”大吵了一架。贾母前来劝慰,当着他们的面,不惜说出了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话。其对宝黛二人的态度,不言而喻?
再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贾母带着众人来到潇湘馆,刘姥姥见到黛玉奢华的闺房,直说这比上好的公子哥的书房还好。
但谁能想到,贾母依然能够挑出毛病。见潇湘馆的窗纱旧了,与四周的翠竹颜色不搭。因此特意嘱咐王夫人,林妹妹的窗纱该换了。
卢雪庵众人联诗时,人人穿着鲜艳的羽纱、猩猩大毛衣。在这其中,薛宝琴穿上了贾母所给的凫靥裘、贾宝玉穿着贾母所给的雀金裘、史湘云穿着贾母所给的貂鼠脑袋面子,有不少朋友还曾疑惑,为何独林妹妹没有新衣服?
但若我们细心一点,就能发现,比起这三人所穿的,林妹妹所穿的实在要好太多:她所穿的,是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这件的外套,所用的材料是白狐腋下的毛所做的。其珍贵程度,连孔雀毛所做的雀金裘都无法相提并论。
可见,贾母对林妹妹的疼爱,是至始至终的,是无微不至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出了,贾母对黛玉的情深意切。
因此,在她临死前大喊林妹妹,是人之常情,也是一种本能。
2、源于贾母对黛玉深深的愧疚。
在高鹗续写的《红楼梦》中,贾母对黛玉的情意似乎消失不见了。这也是作为读者的我们,难以接受后四十回的原因之一。
林黛玉病重之时,贾母等人来看望她。林妹妹便说到:老太太白疼我了!言语之中,充满着绝望。而这种绝望,更多的,是源于贾母对宝黛二人态度的转变。
贾宝玉因为通灵宝玉丢失,迷了心智,贾母听从算命先生所说,要给宝玉完婚冲喜。而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薛宝钗。并在王熙凤的“掉包计”下,成全了宝玉、宝钗二人。
林妹妹魂归太虚幻境之时,正是宝玉、宝钗二人大婚之时。作为最疼爱黛玉的外祖母,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并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因此,从这一点来看,贾母临死前大喊黛玉,确实包含了她对林妹妹深深的愧疚之情。
对于这一点,小白在此,也想说一段题外话。那就是贾母对宝黛婚姻态度的转变。
相信喜欢《红楼梦》的朋友,都能体会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贾母对宝黛二人的婚姻是支持的态度。以至于,连贾琏的小厮都说过:等过两三年,宝玉大了,老太太一开口,再无不准的。
但其实,若我们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贾母对宝黛婚姻随着其年龄的增长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并且,从她的几个细节中,似乎她已经在为黛玉做了另一种打算。
比如,王子腾的女儿同宁乡候之子订婚时,她特意让黛玉随着宝钗、贾府三春前去了;比如,在她八十大寿时,当南安太妃主动提出要见贾府的小姐时,她也特意推出了林妹妹。
由此可见,贾母对宝黛二人的态度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究其原因?大概有这三点。
其一:贾母作为宝玉的祖母,对于他的婚姻,本身只有参考权。毕竟,封建社会下的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其二:“金玉良缘”的背后,有着王子腾和元春的支持。在这样的大势所趋下,她也无能无力。
其三: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也让贾母忧心忡忡。王夫人对黛玉的不友好,是非常明显的,而一旦宝黛二人结合,王夫人便成为了她的婆婆,若婆媳矛盾如此,林妹妹的婚后生活,势必不会如意。
再加上,贾府越来越严重的经济危机,贾母对这个深爱的外孙女,自然会做另外的打算。毕竟,以黛玉的出身,以封建社会“高嫁低娶”的惯例,林妹妹可以选择比贾府更好的婆家。
只是,贾母毕竟是封建社会的女子,作为封建礼教的维护者,她无法体会黛玉对宝玉这种至死不渝的情感。所以,即使她为林妹妹安排了怎样好的出路,也终究不会让林妹妹幸福,而成为她笔下所写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3、源于贾母对宝玉的愧疚。
在紫鹃情试宝玉那一回,其实贾母已经体会出了宝黛二人不同寻常的情意,就如贾府中秋节众人相聚在一起过节时,黛玉给宝玉喂酒一样。
但在现实面前,贾母又不得不妥协,而选择接受“金玉良缘”,成全宝玉、宝钗的婚姻。
按高鹗续写的故事情节,贾母的本意,是为其完婚来为他冲喜。又恰逢贾政马上要离京上任,所以选择了一切从节,按照南边的习俗操办了宝玉、宝钗的婚姻。
从当时的处境来看,贾母的用意是好的。但从最终的结果来看,让宝玉、宝钗成婚,无论对黛玉,还是对宝玉,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林妹妹因为从傻大姐处得知这个消息,而郁郁而终,宝玉才得知娶的是宝钗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
想来,在这一刻,贾母的内心是悔恨的。因为在她的晚年,她庇护的、疼爱的“二玉”,正是她亲手,埋葬了他们一生的幸福。
贾母爱不爱林妹妹?当然爱,但正如后四十回中贾母所说的,比起宝玉,你终究又隔了一层。所以当宝玉得知林妹妹要被林家的人接回去而大闹时,为了安抚他,贾母不惜说出了林家的人已经死绝了的话。
但人之将死,贾母自然不用有活着的时候所需要考虑的种种顾虑。想来,黛玉出现在贾母脑海中的这一刻,是她初来贾府时的楚楚可怜;也或许,是她在病重之时,对贾母所说的,老太太白疼我了这样失望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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