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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天吃饭的小农,和渴望摆脱母职惩罚的母亲
受气候影响,今年夏末时分种下的小苗存活率很低,所以前阵子成都郊外的胡雪梅的农场没有菜可以配送,我在小饭桌群里通知:这段时间主要吃菜市买的菜。出出子问:“秋天难道不是收获的季节吗?地里怎么会没有菜呢?“
像出出子这样“无知”的九零后城市独生子女不在少数。在跟随父辈加入城市化的过程中,他们远离了土地与农业生产,在食品工业、批发市场和商超体系联合构建起来的“低廉、丰富、便利”的消费氛围中被“喂养”长大,确实很难理解为什么秋天也会青黄不接。
鉴于出出子是这群饭搭子里求知欲最旺盛的一个,好为人师的我当然要赶紧抓住机会向她普及什么是“春播”和“秋播”,又分析了作物生长过程中温度和产出的关系,她用迷茫的眼神表示她会学着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又讲出了她最强烈的需求:想吃蔬菜!
想吃蔬菜就对了。每一个要靠“出卖脑花儿”而不得不长时间“静态生活”的自由职业者都应该多吃蔬菜。在《救命饮食》的第十章就讲了,骨质疏松、肾病、眼科疾病、脑病,都可以通过多吃深色蔬菜和豆类来预防。
这个观点,乍一听,有悖于食品工业时代被厂家、商家以及媒体形塑出来的“常识”,但已经有很多研究资料表明,随着动物性食物的过量生产和供应,成为家庭餐桌上的常见食物,阿尔兹海默症也开始呈现出年轻化的趋势。
前阵子我看了一部电影,《依然爱丽丝》,影片中的主人公是一位语言学教授,她五十多岁的患上了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症。她的遭遇正是我长期以来所担心的:因为前两年我就已经出现了说着说着就会忘词,一些事如果不写下来就记不住之类的“症状”。
我大概也知道问题在哪里。生了孩子之后,我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同步创办乐毛家乡土自然学校,接近十年的时间里,都处在身体过度操劳,频繁用脑,睡眠不足的透支状态中。真的太累了。支撑着我没有倒下的,除了对孩子和这个世界的爱,还有自小就养成了“多菜少肉”的饮食习惯,让我的身体维持着相对正常的运转。但是,人活着不是只有一个身体,还有头脑和心灵。
当我发现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身边的人满意,种种积压的负面情绪就开始让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受损,又因为这些损伤,无法处理好和自己的关系。为了自救,摆脱母职的惩罚,不再做“自我禁锢和过度付出的妻子”,我离开了明月村,回到成都玉林来搭建新的生活支持网络。又一次,我要为自己的生命发展和健康快乐而战。
“菜”可醒脑,亦可解忧
自知有疾在心头,我看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书,然后把“好好吃饭”列为这场战役的第一步。为此,也把《救命饮食》这本书一翻再翻,定下两条关于吃的行动准则:第一,尽量多样化地食用自然生长的蔬菜水果,并用金钱支持生态小农;第二,尽量创造机会与人分享这些食物,让情感和经济得以流动。
因为我关注抑郁症和阿尔兹海默症,翻书的过程中就格外留心相关的信息。“在美国著名的弗雷明汉研究所公布的报告中,研究人员指出每日多吃3份蔬果,将减少22%的中风概率。”读到此处之时,我想既然负责传输脑部血液的动脉和血管,必须要靠正确的饮食来维持健康,而且蔬果的好处可以迅速积累,那么,多吃蔬果可以让我们免于血管不健康导致的痴呆症,大概率就是一个合理的假设。
按照这个假设,我为自己和饭搭子们安排的餐食就以植物性饮食为主,向胡雪梅、陈英等农友订购的蔬菜与粮食都是以生态方法种植,干净健康的土壤富含有机质,生长其中的作物不但风味极佳,而且富含对健康至关重要的微量元素,用简单的方式烹饪后食用,对身体也有一定的疗愈作用。
小饭桌半年时间之后,饭搭子们的身心状态越来越好。自然而然地,对小饭桌的健康蔬果,甚至“准点打饭”这件事都产生了生理需求,尤其是每当过完一个“在家随便吃吃”或者“肆无忌惮去聚餐”的周末之后,她们对小饭桌饭盒里的各种蔬菜更是抱着强烈的期待。
但美味又健康的蔬菜并不是愿意出高价下订单就能获得的。
像胡雪梅这样从生产端直销的小农,只能靠天吃饭。地里长不出来,我们的锅里就是没有,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就非常庆幸住在玉林菜市附近,也对龙泉绿色蔬菜店充满感激。
社区菜店的经营之道
龙泉绿色蔬菜,这个名字一听就很直观,龙泉指产地,绿色指生产方式,老板也很喜欢强调店里蔬菜的“出身”,有几次我听他回答新客的询问:“(菜都是)本地的,就是我们挨到那些邻居种的,外地的菜没得我们这边(龙泉)的好,我进都不得进。”
在本地产和绿色种植的基础上,老板还要对蔬菜进行精心整理,这是我喜欢去这个店的主要原因。
平菇的脚总是剪干净的,花菜是一劈两半方便只买半朵的买主,雪里蕻和糍粑还有小丸子要隔几天才带一点点来,那种装在坛子里的醪糟大概每半个月引发一次哄抢,至于我最喜爱的老豆腐,永远都是每天一筲箕。
几个老板,对,店里的几个人都是老板,是很平等的合作关系。虽然分工不同,但每个人都可以对顾客的疑问做出回答,每个人也都可以处理显示价格和实际收款之间的尺度。而且,每个人都可以根据另一个人的状况换岗。也因此,来这里买菜的顾客总会因为他们之间的默契和响应速度而感到放松。
蔬菜店对菜品的分区也很合理。玉米,芋头,胡萝卜,红薯都摆在外面任君挑选。圆根萝卜和沙罐萝卜挨着豆腐,豆腐隔壁是水果。蔬菜店居然卖水果,多么奇怪。但是,就是这么奇怪,而且,还奇怪得相当合理——一直都只有不超过两样的水果同时在售。
从夏到秋,我在这个店买到过两种有机葡萄和两种梨。有机葡萄在运输过程中散落的颗粒,老板会用盒子装起来半价卖,晨练的我也捡到过几次便宜。
靠着水果的常常是当季最尖俏的蔬菜。这个季节,最尖俏的,自然要属“四川省省菜”豌豆尖和萝卜缨了。萝卜缨这种应时应季的美味珍馐,懂行的人走拢就会果断出手。我和一个嬢嬢同时看上了大小适中的那一把,手在半空中相触,随即相视一笑,用眼神互赞对方“懂得起”。(萝卜缨的几种吃法附后。)
除了蔬菜,老板每天也要带几只鸡、鸭、兔上来,应该是老主顾提前预定好的,其他人临时去买基本不可能梦想成真,反正我也从来没奢望过可以在这个店捡漏。选好了菜排队称重的时候,站在边上看看老板挥刀表演就好。表演完了,那些肉会被装好放在小篮子里,等它们的主人来认领——在这个时候,这个店,就成了这些买到肉的顾客家外设的操作台和料理间。
肉类边上是这个菜店的主展台,老人们来了都先围着那张台子转,各种时令蔬菜都在上面静待有缘人。芹菜,菠菜,白菜,胡瓜,苦瓜,丝瓜,茄子,番茄,大青椒,线椒,螺丝椒……你抓一把,我拿几个,不一会儿,画风就从“大家快来买呀”转到了“几下收摊走人”。有几次,跟在几个“银发宝贝”身后的我,心中总是会生起一种紧迫感。
疗愈效果极佳的社区空间
总的来说,这个店,因为是在和居民们一起“分享生活”,为居民提供方便,自然,就受到了居民的喜爱。在这里买菜,常常都会感受到那种家人之间的互相支持和邻里之间的脉脉温情。用时下流行的话语来描述,这个蔬菜店的“疗愈效果极佳”。
和易受天气影响的小农相比,菜市摊贩的优势在于供给稳定,并给顾客提供了更多选择。无论是从菜农那里收货上来卖,或是去批发市场打货来摆摊,商贩都会在已有菜品的基础上进行筛选和组合,为城市居民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菜市作为社区最为重要的生活枢纽,信息在此汇聚,金钱在此流动,情感在此交融,理应成为居民最易获得和最常到访的疗愈环境,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从北京到广州再到杭州、成都等地的代表性都市更新案例都是“爆改菜市”。
同济大学徐磊青教授408研究小组长期关注“社区疗愈场景”,研究人员在最新发表的文章《社区疗愈场景:环境要素,场景和结果的系统评价》中指出:社区是城市最小的单元,是居民生活时间最长的地方,在自然性之外,普适性和日常性是社区建成环境的重要属性。
玉林那种抚慰人心的“烟火气”,无疑是自然性、普适性和日常性叠加生产出来的。幸福感,社会交往这些常在现代生活被忽视的东西,在菜市场或常去的蔬菜店就能轻易得到。居民在这里进行社会交往,也得到社会支持。可能菜店的老板们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做一份最基础的工作,却为这附近的居民创造了一个“最易获得,最常到访”的疗愈空间。
最后,重现一个我曾被逗笑的场景,与读者诸君同乐:
某居民购菜后,用手机扫码付款,网络有点卡,等了好久才显示支付成功。他兴奋地隔着人群对店主喊:“来了,来了,看到哈。”
老板正忙着给排队的顾客称重和收钱,带着他那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应:“来了,来了吗你就不走了嘛。”
番外:萝卜缨的几种吃法
萝卜缨至今也不是惯常销售的蔬菜,通常只在农民给萝卜田间苗的时候可以吃到,被我归入“可遇不可求”的类别。所以,但凡在菜市遇见,一定会立即下手。
萝卜缨营养价值很高,高纤维,富含多种维生素,民间还常常当药使用,可以治疗痢疾、腹泻、咳嗽、痔疮、腹胀、呕吐等。童年时生活在乡下,母亲来自山区,在饮食上相比平坝地区更加“多元”,每次家里吃牛皮菜和萝卜缨都会被亲戚嘲笑是“猪”。如今,萝卜缨已经成了菜市的“尖俏”,售价比豌豆尖还高,应该是当初那些嘲笑我们的亲戚们想不到的。
泡菜萝卜缨炒肉末:这是一道非常下饭而且快手的时令菜。通常是用跳水泡菜。老坛泡菜可以稍清洗一下降低盐分。我是把朋友的妈妈寄来的酸豇豆和萝卜切碎,先与半肥瘦肉末同炒,待快起锅时加入切碎的萝卜缨。
凉拌萝卜缨:萝卜缨洗净,切小指长的段,焯水后放凉白开中过水,沥干后,加入喜爱的调料拌匀即可。四川人家中常备红油,就用拌红油鸡片的方法来凉拌一切蔬菜都好吃。
萝卜缨烧豆腐:准确说,是豆腐烧好了起锅之前加入剁碎的萝卜缨,比芹菜和香菜更能提味,小小的萝卜头颗粒混在豆腐里,也让口感更有层次。重要的是这种吃法增加了纤维的摄入,可以助力“久坐一族”轻松如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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