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姑姑把手里的韭菜扔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撩起围裙抹眼泪。
我刚挑起一筷头面，尴尬的看着姑父，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放下。
姑父噗嗤一笑，捡起地上的韭菜冲洗干净，一边剁肉馅一边跟我开玩笑。
“你现在知道你姑父这辈子为啥这么穷困潦倒了吧？”
“ 家里的钱，都用来给你姑治眼睛了！”
我一口面汤差点喷出来，姑姑也一边哭一边笑。
这么多年了，姑父还是这个调性，姑姑还是这么爱哭。
姑姑总是伤心不过三秒，脸上的眼泪还没干，拧了一把鼻涕和面去了。
姑父一边剁肉一边调侃“和面记得加水，不然等下饺子太咸了。”
说罢，姑姑一把面粉撒在他头上，两个年近50岁的人就在厨房嬉闹开了。
我6岁之前一直在姑姑家，那时候姑姑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女。
一米七五的大高个，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头发，人见人夸。
姑父文艺范十足，不仅会放电影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最重要的是做菜很好吃。
在那个封建的旧社会里，女主内男主外已成共识。
因此，奶奶总是想把她毕生为人妇为人母的经验传授给姑姑。
最先是从做饭开始，醒面要多少分钟最好，米饭要如何蒸最好吃，炖肉要放什么料最提味。
姑姑总是学不好，唯一拿手的就是蒸馒头。
她蒸的馒头跟弹力球似的，掉地上都能蹦起来。
每次一见馒头出锅，我们这些小孩就四散而逃。
姑父却一个人端一大碗，一口气干掉五六个。
吃完还不忘补一句“这么好吃的馒头，以后就做给我一个人吃，其他人无福消受。”
看着姑姑那笑开花的脸，我悄悄问姑父“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姑父捶了捶被噎的嗝嗝的胸口低声跟我说“下次家里来客人，千万别让你姑蒸馒头！”
知道姑姑不喜欢做饭，姑父就悄悄跟村里做村宴的厨师们一起学做各种菜。
可惜那时候家里不富裕，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肉，姑父就变着花样的给我们烧各种素菜。
有一年冬天，雪太大了地里的白菜全冻坏了，只剩下了些白菜根。
姑姑大发脾气，责怪姑父不好好照看菜园子。
也不知道她是想起啥伤心事了，随后大哭起来。
嘴里又重复那句百年不变的台词“我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
姑父没有解释，带上我去菜地里把白菜根挖回来，冲洗干净三两下炒了一盘醋溜白菜根。
喜欢吃酸的姑姑从头到尾筷子没停过，吃完了也不哭了，收拾下碗筷去洗锅了。
如今，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半辈子。
姑姑还是经常发脾，总觉得自己眼瞎了。
姑父还是骂不还口，坚持要给她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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