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饺的故事

作者:秦玉河

老同学李鑫打电话说来玩儿,我很喜欢。    我说:“早就怪想你的,有几十年没见面了吧。这回,你来了咱下饭店,进雅间。”    李鑫说:“可别,鸡鸭鱼肉的吃腻了,再说,也不敢吃了,我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不该高的都高,可别上饭店了,在家吃顿便饭就行。”    我说:“行,那就多闹青菜。”    李鑫说:“也别闹青菜了,给嫂子说,我要求个饭,光包水饺吧。”    我说:“那不太冷淡了你吗。”    李鑫说:“现在谁还讲究吃喝啊,为的是到一块儿叙叙,就按我说得办吧。”我说,“行,你吃什么馅的,羊肉的牛肉大葱的还是三鲜五鲜馅的?”

李鑫说:“什么肉也别放,包素馅的,并且不想吃韭菜不想吃芹菜,也不想吃茴香,最想吃野菜的。”    我说:“野菜也有,你想吃哪种野菜的?”    李鑫说:“就包那年我头一次上你家去时吃得那种野菜的吧,那回的水饺真好吃,我都没吃够。”    我说:“那回吃的是什么野菜的?”    李鑫说,“啥野菜的我忘了,只是想着那次水饺特别的好吃。”    我说:“你忘了,我更不知道了,到底是什么野菜的啊?”    李鑫说:“笑话,你家包得水饺,咋叫我忘了你更不知道了。”    听了老同学的话,我心里不由一阵酸楚。李鑫头一次来我家时吃得那顿水饺,我是多么不为人啊。    我和李鑫一块念高中时,是同桌,很要好。学习上互相帮助,生活上相互体贴照顾。我家穷,他常给我三斤二斤的饭票,有时直接给我打个窝头,买份咸菜,我俩情同手足。

念着书,趁星期天,李鑫好几次叫我上他家去玩。每次去了,热心的大娘不是为我包水饺,就是炸藕盒炸鸡蛋葱花丸子。有时,临走还给我带着些,大娘说我没了母亲,父亲一个爷们儿家煎煎炸炸的好嫌烦,我家肯定不常做。实际上,我家不常做并非父亲嫌烦,而是父亲想做却没么可做。    我上李鑫家去了好几回了,还一次没邀请过他。这天,李鑫说:“明天星期天上你家去玩儿。”我说:“去吧。”我满心欢喜同学去我家。    李鑫到了我家,父亲热情地欢迎他,可偷着使眼色把我叫到门外说:“做啥饭哩?”不等我说话,父亲接着说:“去,上你大娘家去问问,问问你大娘还有面吗?”    我来到大娘家一说,大娘说:“问面干什么?”我说:“我的同学来了。”大娘脸上忽然显出为难的样子说:“你这孩子,这么不知道么,咱家点么也没有,你把同学领家来,拿什么招待人家啊。”说着,大娘刮了刮面瓮子,只有一碗面了。大娘说:“甭管了,我给你包两碗饺子吧,你先和你同学玩儿去吧,熟了我叫你。”    我和父亲陪着李鑫说着话,大娘把水饺下出来了,隔着墙头招呼我过去端饺子。    我进了大娘的门,大娘已把饺子拾到碗里了,尖尖两大碗。我端着碗刚想出门,大娘又叫住我说,两碗饺子不好看,大娘又拿出两个碗,把饺子匀到了四个碗里,又说我:“先叫你爹陪着你同学吃,剩下你再吃,你也陪着吃怕不够。”    我答应着,把饺子端到李鑫和父亲面前。李鑫让我坐下一块吃,我说:“你吃吧,我回大娘家吃。”    李鑫和父亲在里屋吃着水饺,我在外屋等着。当父亲喊我把碗端了,我进去端碗时,只剩下四个空碗了,一个饺子也没有了。    那顿饭,我吃的是高粱饼子就咸菜。

时光如梭,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已过花甲之年,日子是没说的了,对老同学的造访,我高兴万分,别说老同学要求吃水饺,就是吃山珍海味,珍稀佳肴,只要有卖的,我就有钱买。可对李鑫提的那顿不知名的野菜水饺,真是把我难住了。那顿水饺,我压根儿没尝啊,去问大娘,大娘已去世了,父亲也不在了。那次水饺是什么馅儿的,只有天知道了。   不好意思了老同学,我只能把这非天方夜谈的水饺的故事讲给你听了,别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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