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无论哪个年代,天才少年的离去,总是令人惋惜。
“胖猫”事件在热搜挂了一周多,嬉笑怒骂者有之,谣言惑众者有之,浑水摸鱼者有之,众说纷纭,好不热闹。有人说,斯人已逝,是非对错争破头,也已经于事无补。
只是,面对悲剧,我们拒绝做毫无意义的示众和看客,我们仍然选择叩问自己的良知:谁在制造“胖猫”们?此时此地,是否有人听见了成千上万个“胖猫”发出的无声的呐喊?
01
最大的情绪价值,是陪伴
“胖猫”事件中,“代练陪玩2年转给女友51万元”成为舆论焦点。2年51万,打工人都懂这是什么概念。
据统计,2023年,国内人均收入最高的城市是上海(港澳台除外),不过才8.5万。何况胖猫才21岁,收入毫无疑问碾压了大部分同龄人。
不过,赚钱归赚钱,这份工作,大部分人都羡慕不来。
分开来讲,代练、陪玩,本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所谓游戏代练,简单理解就是玩家花钱请人帮忙打游戏。
从历史来看,代练产业已在国内发展20多年,最早可追溯至2003年左右,在《传奇》、《魔兽世界》等网游的火爆下应运而生,随着《英雄联盟》等电竞游戏的普及不断壮大。
“胖猫”事件最早在《王者荣耀》圈子里发酵,据相关人士普及,这款游戏的代练单价一般是20元,每年赚25万,意味着全年无休每天接34单。
以每单25分钟计算,全胜战绩下,日均工作时长是14小时。
所以,游戏代练,赚的是辛苦钱。辛苦钱花着才心疼,所以才有顿顿10块钱的外卖,麦当劳成为小小的奢望。至于任由恋人予取予求,那是另一回事了。
说回代练,这项产业发展至今,从最初C2C模式粗放式的单打独斗,到后来小规模化的代练工作室,再到如今B2C模式的平台化运营,商业模式愈发正规。
但归根结底,“代练”属于一项“黑色产业”。
从官方政策来看,这种行为本质上是被禁止的。
原因很简单,代练需要账号共享,隐私泄露的风险极大。
其次,游戏内,代练对公平竞争体验的破坏令无数玩家深恶痛绝,何况代练令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形同虚设,更加后患无穷。
《王者荣耀》官方公众号就明确指出,“代练”行为将受到3天—1年的封号惩罚。因此,其与“外挂”类似,均属于作弊性质。
“游戏陪玩”,则相对而言是更规范化的行业。
据艾瑞咨询统计,早在2021年初,国内游戏陪玩行业的市场规模就超过140亿元,是游戏产业链之下除电竞、直播之外的第三赛道。
相比之下,陪玩是一项相对复杂的服务,代练更像是体力劳动。如果说玩家花钱找代练,买的是技术和时间。那么,花钱找陪玩,则倾向于购买“情绪价值”。
情绪价值,听起来很玄,如今更是有被污名化的趋势。
但简而言之,所谓的情绪价值,无非是一种陪伴。
02
被商品化的社区
如果孤独分等级,一个人打游戏绝对排名不低。否则,无从解释游戏陪玩行业何以登堂入室,隐隐有成为下一个风口的趋势。
从野蛮生长到逐渐完成产业重构,陪玩行业拥有极大的空间和想象力。
2022年,人社部下属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指导的《腾讯助力新职业与就业发展报告(2022)》发布,其中,“游戏陪练师”正式被评估为稳定期数字生态职业。该报告预计,游戏陪玩将为相关领域带来约50万—100万的就业岗位。
职业不分贵贱,能解决就业便有存在的意义。
去年,人民网发文表示,“游戏陪玩”是新就业形态下灵活就业的典型代表,为解决就业难题,拓展更多元的就业形态作出贡献。
有需求才有供给,百万从业者涌入游戏陪玩市场,前提是能获得稳定收入。据了解,在国内,游戏陪玩从业者月收入即可达3000元以上,顶薪陪玩更能月入超10万。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调查显示,国内陪玩行业用户每月消费超过200元的人群占比超过50%,人均消费达到453.6元/月。
根据《2023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2023年,国内游戏用户总数达到6.68亿人。将近7亿人的庞大群体,多么令人振奋的潜在市场规模,而聪明的人们早已嗅到商机。
根据企查查数据,除去各种社交平台、直播平台内置的游戏陪玩服务社区。目前,市场上仅专业提供游戏陪玩服务的网络平台就有将近20个品牌。
资本闻风涌入这一蓝海。
2017年,腾讯系陪玩平台“暴鸡电竞”仅A轮融资就吸引到4500万元;目前陪玩市场知名度最高的“比心”平台,天使轮和A轮融资的金额分别是5000万元人民币和数千万美元。
政策扶持、资本看好,加上庞大的游戏玩家群体源源不断地同时提供需求和供给。但陪玩行业看起来前途一片明朗,却也让人愈发担忧它“病态”的底色。
因为本质上,陪玩是一剂解决孤独的药方。
它代替了本应由户外活动、线下社交和熟人开黑形成的社会联结,而人为建造了另一个商品化、弱社交的社区,是典型的“孤独经济”。
不止陪玩,现如今形形色色的线上陪聊、哄睡,乃至一条龙服务的宠物玩具、服装、殡葬千亿规模市场,都是“孤独经济”的不同表现形式。
人类本来是群居动物,中国人更是有爱热闹的传统,何以沦落至此?
03
孤独世纪里的温情
世界是一座巨大的孤岛,你我是岛上老死不相往来的居民。从留守儿童、独居青年到空巢老人,孤独仿佛绝不放过每一代人。
虽然反常识,却是社会变迁的必然趋势。
据民政部数据,从2018年到2021年,中国的“空巢青年”数量从7700万激增至9200万。以此推算,如今这个数字应该早已破亿。
“空巢青年”,即单身独居人士。2022年,中国的依法办理结婚登记的数量是683.5万对,比上年下降10.6%;依法办理离婚手续的有287.9万对,比上年增长1.4%。
种种迹象都在告诉我们,年轻人越来越不相信婚姻。但爱情也许会背叛你,快乐却不会。
艾媒咨询的数据显示,单身群体在休闲娱乐领域投入的消费比例要比非单身群体高出近8个百分点,在生活日用领域的消费则要少上11个百分点。
单身群体是否更具消费潜力?毫无疑问,日本社会消费研究学者三浦展认为,孤独催生出体量庞大的“单身经济”,本质是通过消费来建立社交体验和社会联系。
换句话说,越是孤独的人群,越是渴望与他人建立联系。对亲密关系的向往和有意识地保持低欲望状态并不矛盾,并最终在“孤独消费”的盛行中达成和解。
于是,对青年人而言,“虚拟社会”越来越多地承载了情感寄托的角色。形形色色的主播们如雨后春笋般在各类平台涌现,本质是通过自身影响力建立起一个具有联结性的虚拟社区。
因此,与其说是主播陪伴观众,不如说是兴趣趋同的不同个体通过主播实现了抱团取暖。陪玩,相比之下,则是另一种更具私密性、情感互动也相对强烈的陪伴形式。
然而问题也随之涌现,“胖猫”事件让我们意识到,提供价值情绪的从业人士往往也被同样的问题所困扰。
这或许来源于这项职业的特殊性:密闭工作空间、高强度工作状态和几乎无休的工作时长。疲惫、焦虑更易引发抑郁,从职业安全与健康角度考虑,他们的心理健康与常见的身体损伤一样需要引起重视。
“孤独经济”是一把双刃剑,其社会意义甚至远高于经济意义。
当提供陪伴的工作要求和缺乏陪伴的工作性质本身形成悖论,这是整个社会都需要思考的课题。
2021年,日本政府设立“孤独与孤立问题应对办公室”,由首相亲自任命“孤独大臣”。这一职位最早传自英国,其职责是减少本国居民日益加深的孤独感。
对无数青年人而言,主播、陪玩就是他们的“孤独大臣”。但大臣本人的孤独,又由谁来治疗呢?
04
结语
“孤独是21世纪的代名词”,仿佛已从学术界观点成为整个社会的共识。
疫情之后,更是如此。
由孤独、低欲望和“躺平”化成的深渊与对亲密关系、社交体验的向往组成跷跷板的两极,身处其中的人们一边怀着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愿景,一边又无法自制般缓慢坠落。
深渊之下,是与主流社会切断联系的“边缘群体”。
社会跑得越快,被“落下”的这个群体就会越多,多到我们再也无法忽视。
所以,即便你我注定生活在一个孤独的世纪,也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看看他们,救救他们,是整个社会义不容辞的责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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