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又名甘蕉、绿天、扇仙等,原产于我国南方地区。根据古代地理专著《三辅黄图》记载,在汉武帝时期,就已经从南越国将芭蕉带到北方栽培。芭蕉色泽翠绿,叶片硕大而轻盈,形态美丽优雅,所以深受人们的喜爱,在古代园林中经常将芭蕉作为景观植物种植。
雨天,站在窗前檐下,听着雨水滴落在芭蕉叶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聆听一场大自然的天籁音乐会;雨中的芭蕉姿态轻盈雅致,又像在观看一群婀娜美女的长袖曼舞。自唐代起,“雨打芭蕉”这一自然景象,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文化意象,出现在各种文学、书画及音乐作品中。《礼记·乐记》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文人墨客们,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到“雨打芭蕉”的景象中,变幻出千般妙韵、万种心曲,或空灵、或悲戚、或欢快,创作出了无数动人的艺术作品。
笔者认为,在中国的文艺作品中,“雨打芭蕉”这一意象蕴含了三种美:一、愁怨之美雨,在中国的文艺作品中意蕴丰富,但其表达更多的是一种愁怨、相思之情。在寂寥的雨天,人总会回忆起很多往事,思念远方的亲人。雨打芭蕉的场景,也很容易让人产生离愁别绪之苦。绵绵不断的雨水,敲打着厚实的芭蕉叶,一声一声,清脆响亮,就像是一个个追问——远方的你还好吗?时间都去哪里了?何处才是我的归宿?多情善感的文人们,被蕉雨惊梦,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于是化为思念与愁怨,之写出了一首首动人的诗句。有的是表达闺阁幽怨之情,比如:“秋风多,雨如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李煜《长相思》)“正忆玉浪游荡去,无寻处。更闻帘外雨潇潇。滴芭蕉。 ”(顾夤《杨柳枝》)有的是表达羁旅思乡的愁情,比如:“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怜渠点滴声,留得归乡梦。”(杜牧《芭蕉》)“一夜不眠孤客耳,耳边愁听雨萧萧。碧纱窗外有芭蕉。”(晁补之《浣溪沙》)
元代徐再思《水仙子·夜雨》一词中写道: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夜雨一点点滴落在梧桐树叶上,敲打在芭蕉叶上,让人愁思不断。半夜时分,诗人梦里回到了故乡。醒来却见灯花垂落,残棋未收,孤单地滞留在新丰的旅馆里。想起了十年的经历,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双亲。而写雨打芭蕉最妙的还属李清照。她的《添字丑奴儿》写道: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这首词读来全是怨,词人彻夜无眠,但她却给出了绝佳的理由:只因窗前有人种植了芭蕉,只因北人没有习惯这夜雨。清代文人蒋坦《秋灯琐忆》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有天听见院子里雨打芭蕉,在芭蕉叶上题词:“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妻子秋芙也是一个有心人,她套用了蒋坦的题词,写道:“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雨打芭蕉,本身没什么忧愁可言,只有怀有伤心事的人,听到这声音,才会触景生情。
二、闲情之美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坐在窗前,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细雨叩打着蕉叶,会感到多了几分惬意与闲适之情。听雨打芭蕉是文人一种悠闲自得生活方式,宋代李洪《偶书》:“世事悠悠莫问天,一觞且醉酒中贤。阶前落叶无人扫 ,满院芭蕉听雨眠。”著名文学家李渔在《芭蕉》一文中说:“蕉能韵人而免于俗,与竹同功。”他认为,房子周围只要有些空地,就应该种芭蕉,芭蕉同竹子一样,带给人的是一种不落俗套的雅趣。现代作家周瘦鹃在《芭蕉》一诗中写道:“芭蕉叶上潇潇雨,梦里犹闻碎玉声。”在诗人看来,芭蕉雨行清脆处,恰似珠落玉盘,极富诗意。独坐一隅,手捧一书,清茶一盏,片片芭蕉,点点闲愁,闲步踱去,曲径通幽。这是多么美妙的感受。
三、喜悦之美雨打芭蕉的意象还可以是喜悦的。韩愈《山石》诗云:“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诗人入寺坐定后看到了这样的景色:大雨过后,芭蕉叶子阔大,栀子果实肥硕,让人顿时感到顿神清气爽。杨万里《芭蕉雨》诗中说:“芭蕉得雨便欣然,终夜作声清更妍 。”这首诗更是将作者的喜悦之情渗透到了芭蕉中。民国初年极富南国情趣的广东音乐《雨打芭蕉》,全曲情意深蕴,描述了夏日雨打芭蕉的淅沥之声,表达了人们丰收后的喜悦,反映了劳动人民对生活的热爱之情。
综述明朝大画家沈周写过一篇美文《听蕉记》,其中有言:夫蕉者,叶大而虚,承雨有声......然蕉何尝有声,声假雨也。蕉雨固相能也。蕉,静也;雨,动也,动静戛摩而成声,声与耳又能相能相入也。沈周是一位敏锐的画家,他关注的是芭蕉承雨有声,雨动蕉静,动静配合出现天籁之声,将雨打芭蕉的美妙场景当作一个哲学问题来思考。“雨打芭蕉”在文人墨客的心中,是一首诗、一幅画或是一首歌。所以,江南园林多有蕉雨轩、蕉雨书屋等建筑,古人为欣赏芭蕉的婆裟疏影,聆听雨中的芭蕉声韵,常在书房、卧室的窗前配植芭蕉数株。“雨打芭蕉”和烟柳画桥、青石小巷、亭台水榭等元素一起,便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定格在时光的相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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