蚝壳屋:岭南建筑的一朵奇葩,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蚝壳屋:岭南建筑的一朵奇葩,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2022年09月03日 11:28 德州冷墨欣语

众所周知,苏轼是个吃货,晚年的苏轼,在贬谪到海南儋州后,迷恋上了蚝这种当地美食。公元1099年,一群渔民献给了苏轼一筐蚝,苏轼大喜,马上给儿子苏过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乙卯冬至前二日,海南献蚝,剖之,得数升肉,与浆入水,与酒并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乐观的苏轼,在信中给儿子开玩笑说,千万不要让北方人贬谪到海南来,不然他们会来与我争抢蚝这种美食。蚝,又称为蚵、牡蛎、生蚝、海蛎子等。它不仅肉味鲜美,其外壳也有妙用。我国华南沿海地区,尤其是河流入海处盛产蚝。当地的居民,曾经就地取材,巧妙地利用蚝壳作为建筑材料,砌成民居的外墙。这种以蚝壳为外墙的房子,人们将其称为“蚝壳屋”。

早在唐代,人们就开始用蚝壳筑墙,唐代刘恂《岭表异录》说:“卢亭者……余党奔入海岛野居, 惟食丈毛蛎, 垒壳为墙壁。”蚝壳屋,为什么会受到华南沿海一带居民的青睐?这是因为,它完全顺应了当地的地理与气候特点。第一,华南地区气候湿热多雨,传统的砖墙很容易受潮,但是蚝壳墙不会被雨水侵蚀,而且墙体雨季时也不会积水,不用担心墙体脱落,具有很好的防潮作用。第二,华南地区夏季较长,蚝壳墙又具有降温的作用。这是因为蚝壳的传热系数较小,同时夏季蚝壳表面的小孔可以储存微量的雨水,雨水冷却后可以降温,使得住在蚝壳屋里的人,会感觉十分清凉舒爽。第三,蚝壳的最外层是由高致密的硬化蛋白组成,能够防止海水的酸蚀,十分适合华南沿海地区使用。第四,蚝壳90%以上的成分都是碳酸钙,煅烧后的蚝壳粉,粘合力很强,可以起到石灰的作用,不仅可以用来砌墙,也可以用来砌筑堤岸。明代陈懋仁《泉南杂志》中,就记载了将蚝壳烧成石灰,宋应星《天工开物》中,也有“蛎灰”的说法,清末黄朝槐 《宁阳杂存》中说:“蚝蚬壳所锻之灰,用最广,垩墙、粪田、坚诸物 多用之。”在华南沿海地区,每到收获季节,河流入海的浅滩上生蚝遍地,因此取材成本十分低廉,很好地弥补了当地的石灰产量不足。

此外,蚝壳还有很多优点。比如:它是碱性的,不会生虫,蚝壳屋中不会有常见的白蚁;蚝壳墙稳定性好,防风能力强;蚝壳墙拆除时需要整片进行拆除,费时费力,蚝壳墙的外表坚硬粗糙,不好翻爬,因此它还具有防盗的功效。所以,蚝壳墙以其坚固耐用、取材方便等诸多优点,非常受人欢迎,在当地民间有“千年砖,万年蚝”的说法,在古代被一度被用作华南沿海居民的建筑材料。在修筑蚝壳墙时,一般选用20-30cm的蚝壳,大小适中,外形规则,然后用铁丝或藤条串成一个整体,上下两排同时砌筑,再将烧制的蚝壳灰用黄泥、红糖、熟糯米拌上后,黏性会非常好。通常情况下,蚝壳呈鳞状以向下45度的方式整齐垒砌,蚝壳一半暴露于外,一半嵌在砂浆中,蚝壳内墙抹灰平滑,外墙则蚝壳外露,让人将其戏称为“豪(蚝)宅”,因此它具有吉祥的寓意。

由于种种原因,蚝壳屋现在已成为了一种历史遗存。首先,清初的迁海政策,为了防范郑成功的反清复明势力,防止内地人民与沿海抗清军联系,清代初年,政府实行海禁政策,强制性地将沿海居民内迁,使得不少蚝壳屋被遗弃荒废。其次,由于青砖技术的成熟与普及 ,使得沿海地区的居民更加青睐方便经济的青砖,清朝末年以后,青砖屋成为主流,蚝壳屋逐渐被取代。这样,蚝壳屋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只在少数地区还有一定数量的留存。我国现存的蚝壳屋较为集中的地方有三个,一是珠三角沿海地区,二是闽南沿海地区,三是广西沿海地区。珠三角地区的蚝壳屋,在广州、佛山、珠海、中山、江门、东莞、深圳等地都有一定分布。广州的蚝壳屋集中在番禺区和海珠区。番禺区的沙湾古镇,是整个珠三角蚝壳屋数量最多的地方,总共有10处左右。沙湾古镇,位于珠三角中部,南宋以前,曾位于西江的入海口,面临浩瀚的大海,盛产生蚝,因此当地人曾大量建筑蚝壳屋。沙湾古镇的安宁西街,有一片数十平米的蚝壳屋,外形十分美观,引得游客纷纷拍照留念。

广州番禺沙湾古镇的蚝壳屋不少蚝壳墙都使用在宗祠上,也可能是由于宗祠的意义特殊,因此得以保存。比如广州番禺沙湾留耕堂、深圳宝安沙井镇的江氏大宗祠。深圳江氏大宗祠建于明末清初,沙井以盛产蚝而闻名,古代的沙井,以蚝壳筑墙十分普遍。江氏大宗祠的主外墙上,从墙基到墙顶,全部用蚝壳砌成,十分有气势,300多年后仍然固若金汤。

深圳沙井江氏大宗祠的蚝壳墙在福建泉州,将广东的蚝壳屋称为“蚵壳厝”,在闽南地区,厝就是房屋的意思。其中,以泉州蟳埔社区最为集中,然而,蟳埔社区的蚵壳不是泉州原产,而是产于东南亚一带。泉州在古代曾是中国的贸易大港,远航的船员们为了避免海上空载,就将大量蚵壳装在船上以便于船体稳定,等到返回时,就将蚵壳卸下置于海边。当地的富商为了防盗,就利用散落的蚵壳筑墙,就这样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福建泉州的蚵壳厝走在充满历史气息的青石板路面上,那青砖蚝壳墙下,岁月在静静地流淌。美丽的蚝壳墙,层层叠叠,每一层都像大树的年轮一样记载着它的历史,讲述着曾经沧海桑田的故事,不禁让人产生一种视觉和心灵上的震撼,仿佛听到大海的波浪声,渔民的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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