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避免不学无术毫无水平的人混进国企、央企拿工资？很简单，效仿公务员录取制度，不能让企业内部人士来出卷子、改卷子，全部交给专业机构来做，而且是独立的第三方。
作者：施南（抱朴财经评论员）
日前，一段视频迅速传开，引发网络广泛关注。
视频中小男孩对着镜头表示：“我想当中国农业发展银行的行长，继承我的爸爸。因为我的爷爷是中国农业发展银行的行长，我的妈妈是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副行长，所以我想继承我们的家产。”
大家记住他了，他上热搜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错了吗？
01 小朋友上热搜牵出老问题
中国农业发展银行是中央金融企业，是一家农业政策性银行。注意，它和大家日常熟悉的农业银行不同。
调查结果也有了：
视频中的学生确实是该行员工的孩子，其父亲是安徽宣城广德市农发行行长。母亲是某市分行机关部门副主管，孩子的爷爷、外公曾经是农发行员工，均已退休多年，其爷爷是支行普通员工，外公曾担任过另一县支行行长。
貌似没有任何问题，对吧。
新闻发言人进一步解释称：“这一家庭在农发行工作的成员比较多，是由于过去近30年来历史变迁和员工联姻形成的。老一辈员工即孩子的爷爷和外公是农发行支行成立时随业务由其他行划转到农发行的，目前已分别退休20年、8年；孩子父母是从学校毕业后通过招聘进入农发行工作的，此后认识、结婚，进一步增加了这一家庭的农发行员工数量。历史上部分机构对亲属关系管理要求不严，禁止性规定欠缺，早期仍受‘子承父业’的传统思想影响，加上同一单位年轻人恋爱结婚，形成某一家庭农发行员工人数较多的情况。”
我是认可这一调查结果的，至少逻辑上符合常识。
据了解，为避免部分员工存在亲属关系给经营管理带来的不利影响，2019年，农发行总行出台了严格的禁止准入规定，无论是校招还是社招等招聘形式，应聘人必须承诺在农发行没有组织部门规定的近亲属，否则一律不予录用，如隐瞒不报发现后一律除名。
规定发布后，农发行安徽省分行严格执行总行规定，此后除行内恋爱结婚外，不允许有新的亲属关系增量发生。
客观而言，农发行的这些规定是非常严格的，这次小朋友上热搜，确实是牵出了历史的老问题。
但是，漏洞依然是存在的。
02 小男孩说错了吗？
先说说一件往事，涉及冯军旗博士。
2008年，北大社会学博士冯军旗在河南某县挂职县长助理，深度访谈了数百名官员，最终写下一部长达20万字的学术论文，名为《中县干部》，对中国县乡干部任用升迁体制进行细致研究。
冯军旗发现，在这个副科以上干部刚过一千的农业县，具有血缘和婚姻关系的政治家族就有161家，其中，产生5个以上副科级以上的大家族21家，5个以下2人以上的小家族140家。
时至今日，“逢进必考”成为进入体制的绝对主流，规范化程度大幅度提升，但“讲关系”依然是县城的底层逻辑。
所以，小男孩说错了吗？
从理论上来说，他当然错了：中国农业发展银行是中央金融企业，不是你家的家产，不是你想继承就继承的。
但是从现实中来看呢？小男孩不上热搜，他也许以后就真的成了某银行某分行的行长，不过可能不在农发行。
官方调查结果在那里摆着：
爸爸是行长，外公曾经是行长，妈妈现在是某市分行机关部门副主管，相当于支行副行长。
孩子并没有撒谎，家里就是“两世三行长”啊，这让我想起了袁绍家的“四世三公”。
你说袁绍家的这些公侯之间有没有打招呼、帮忙、互相提携？如果你说没有，那你就确实不了解而且否认了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啊。
所以，爸爸妈妈走上领导岗位，有可能是真有才能，还有可能是家里确实有人脉，对吧。
这也就对应了中县当年的情况。
03 真正的“婆罗门”很低调
我为什么说农发行安徽省分行严格执行总行规定，但是依然有漏洞呢？
这很简单，张三在银行，李四在烟草，而且都是领导，他们互相关照对方的子女就可以了，而且两个单位都是央企或者国企，这完全不违反任何规定。
所以有人用一句不可描述的话来形容权力和利益的传承，我都不好意思写出来，其实我认为这句话是不完整的，因为人家已经迭代升级了，完美避开所有规则，只要等价交换就完事了。
但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自己的圈子，只不过，这个圈子更大一点。
江西南昌的周公子进某系统，这是稍微张扬了一些，说明当地当时的规定不够严格，如果进另外一个系统，风波就会小很多。
周公子想进某系统，学历差，能力差，自律性差，照样进了。
他提前看穿了学霸们的未来：你们太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觉得光靠读书可以飞天，以为是60年代——如果你不是“×××的儿子”，就算是名校研究生，都别想那么容易进我单位。
周公子毫不掩饰他对学霸们的蔑视和厌恶：“名校研究生毕业的同学当年仗着自己会读书，看不起我们这种靠父母的人，呵呵，社会会教育他们的。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这样的衙内，有仇必报！”
▲网传周公子当时发的朋友圈
周公子和小男孩一样，都说了实话。
在某些区域，在某些系统，学历不如关系，成绩好不如有个好爸爸。
而且越是落后偏僻的地方越是如此，尤其是县城。
其实，县城的“婆罗门”不是那些搞工程的土豪老板，真正的“婆罗门”很低调。
所以，没有两把刷子，没有好爸爸、好妈妈、好舅舅、好叔叔就不要返乡了，那不是普通人可以翻身的地方，好多位子可能几十年前、十几年前就定下了，甚至，孩子还没出生就“预订”了。
700多年前，施耐庵总结出一句话：“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
意思是，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个穷人，你我最好都滚到大城市去讨一口饭吃，不是说那里没有“婆罗门”，而是说大城市的机会更多一点，普通人总能找到更多的机会。
县城实在太卷，简直是无底线的卷。
04 关系户是不是太多了？
好吧，最后提点建议，该如何避免不学无术毫无水平的人混进国企、央企拿工资。
很简单，效仿公务员录取制度，不能让企业内部人士来出卷子、改卷子，全部交给专业机构来做，而且是独立的第三方，所有人要过笔试关，还要过面试关。
所有名单公开，包括学生的毕业院校也要公开。面试官要临时从外地抽取，避免有人暗通关节。
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某些央企、国企的收入比当地的公务员的收入还高，但是这些企业是全民所有的，不是高管所有的，怎么能够经过一些毫无公信力、透明度的程序，甚至只是领导打个招呼就把周公子这样的人招进去？
某些央企、国企里面的关系户是不是太多了？某些岗位的工资是不是太高了？真的和能力以及创造的效益匹配吗？
面对此情此景，连央视都忍不住了。
4月8日，央视网评公众号就此发布《烟草三代人、岳婿双行长……问题出在哪？》，文章称，在这次事件的讨论中，公众对于国企工作人员“近亲繁殖”的关切和疑虑，才是更值得我们思考、重视的问题。
最近，我还看到一个视频，在某一个山村里，有一群孩子接受了一个“长大了想做什么”的提问。
孩子们的回答如下：
“长大了想去电子厂当拉长”
“长大了我想当服务员”
“长大了我想当保安”
“长大了我想开挖掘机”
“上班，打工上夜班”
“长大了我想去搬砖”……
没看完，我就泪目了，孩子们太可爱太天真，他们的梦想很卑微，一个想当行长的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