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鲁哲之 编辑｜寒彦
从号称身家120亿的胡润百富榜成员，到一名“破产”的老板，究竟需要多久？
有人给出了答案——3年。不过，如果这一切发生在2022年，而舞台恰好设在因魔幻的街景屡屡登上大银幕的重庆，就似乎变得不那么奇怪了。
解放碑，洪崖洞，朝天门，磁器口——随着这几年重庆“升格”为网红打卡之都之后，这些地方是外界最容易联想到的。而其特有的码头文化，包括本地人火热的性格，更是吸引到了一群对火锅情有独钟的食客。除了雾都，他们也称呼这里为火锅之都。
然而不少重庆本埠的“老板凳”们，此刻内心却不免疑惑起来——是什么时候变成一座旅游城市的？在土著们心中，这座因南宋光宗皇帝得名833年的西南雄城，素来都是传统的重工业当家。而曾经的支柱产业，便是重工以及兵工。
长安、建设、望江、嘉陵、空压、巴山仪表、江陵、长江电工厂，这是重庆闻名遐迩的“八大兵工厂”。作为上世纪抗日战争时期的大后方，重庆以及其周边县城，承担起了为前线输送兵器的重任。而待战争结束，特别是在1949年之后，八大军工厂皆开始生产民用产品并以“军民两用”作为立厂为本。其中的建设与嘉陵，率先成为了生产摩托的工厂。嘉陵生产的CJ50，更是新中国第一辆民用摩托。
也是从这时开始，重庆，被称为摩托之都。
力帆、宗申、隆鑫、嘉陵，重庆诞生过一系列著名摩托车生产企业。至于摩托车产量，多年来也一直位居全国首位，最高峰时一度占据全国60%市场。老话说——花无百日红。就是这样一个多年以来被此起彼伏的“突突声”拉着奔跑的城市，如今的摩托车行业却大不如前：2021年力帆破产重整，2019年曾经国产摩托第一家的嘉陵，更是彻底告别了老本行。而如今，隆鑫似乎又处在了悬崖峭壁的边沿。
壹
摩帮三杰已去其二
同样是春节之前，同样是在重庆，同样是摩托企业，尹明善在2021年的1月22日将力帆的“玉玺”交给了吉利的李书福。短短一年之后，曾与其并称为重庆摩帮三杰之一——涂建华掌舵的隆鑫，也步上了破产重整的后尘。
2022年1月30日，据微信公众号“重庆破产法庭”显示，重庆五中法院受理的隆鑫系破产重整案，总共涉及隆鑫集团有限公司、隆鑫控股、重庆隆鑫投资有限公司、重庆联恩实业有限公司、重庆隆恒酒店有限公司、重庆市渝商实业投资有限公司、重庆隆鑫矿业投资有限公司、重庆寓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渭南鸿景商贸有限公司、重庆渝商再生资源开发有限公司、重庆长江金控集团有限公司、渝商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重庆瀛川实业有限公司等13家企业破产重整案，涵盖隆鑫系旗下投资、酒店、矿业、房地产、商贸、再生资源、金控等多个行业。
虽然本次参与破产重整的13家公司中，并不包含隆鑫系中主营摩托板块的隆鑫通用。要知道，后者不仅为宝马代工摩托车，更是目前中国摩托车出口量居首位的企业，旗下拥有隆鑫、劲隆以及高端的无极摩托品牌。
但是，“破产重整”清单上的那家隆鑫控股是隆鑫通用（SH:603766）、齐合环保（HK:00976）、瀚华金控（HK:03903）和*ST丰华（SH:600615）4家上市公司的控股股东，也是重庆农村商业银行的第5大股东，持股5.02%。因此，当实控人出现重大问题时，上市公司的命运同样多舛前途亦未可料。
截止2月22日收盘，隆鑫通用报4.95元/股，较52周最高点6.43元/股已经跌去了23%，总市值则为102.88亿元；而齐合环保报收0.74港元/股，更是较其在52周高点的1.65港元/股跌去了55.2%，总市值则堪堪12亿港元；而瀚华金控同样较最高点0.75元/股跌去了38%，收0.465港元每股，总市值20.7亿港元；唯独*ST丰华，报收8.56元/股，较其52周最高时8.67元/股与最低点8.42元/股波动并不算大,不过总市值仅16.08亿人民币。
事实上，上述参与破产重整的13家企业大致可以分成两类。
一类便是由涂建华实控的的企业，包括隆鑫集团、隆鑫控股、隆鑫投资、联恩实业、隆鑫矿业、瀛川实业。
而其余的，大多属于通过渝商投资集团进行控股的企业。
根据资料显示，渝商投资集团的股东，多达69个，其中包括力帆、隆鑫以及宗申这“摩帮三杰”。总而言之，重庆林林总总、排得上号的渝商，大多都是它的股东成员。
渝商投资集团成立于2013年2月27日，注册资本为34.21亿人民币。而在2014年4月的一则消息称，隆鑫有意收购金科的部分股权，隆鑫董事长涂建华将接替黄红云担任渝商投资集团董事长。
然而，一切俱往矣。在2022年除夕夜前一天的公开信息，只能证明这位昔日摩帮大佬、山城枭雄早不复往日之勇了。想必这个年，涂建华过得不会轻松。
贰
隆鑫之兴
聊起涂建华早年的经历，堪称一碗励志的“鸡汤”。
生肖属兔的涂建华，1963年出生在重庆的一个贫困家庭。中学毕业后不久，涂建华秉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原则，前往中梁山煤矿当了一名工人。如果一切按部就班，那么他未来只能是一个领着退休工资，坐在黄桷树下吃着火锅的普通人。意外偏偏就像生命中的常客，甚至有时搞不清楚平淡和意外谁才是人生的主角。
因为当时的煤矿安全设施不足，时不时会发生安全事故，涂建华在自己20岁时就因工伤离职。工作没了，可生活还得继续。辞职之后，涂在重庆市九龙坡区滩子口的几家简陋小厂房开创自己的事业，先后创办了金属拉丝厂、纸巾厂、预制构件厂和塑料橡胶厂。
这样的摸索，持续了整整十年。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看着蓬勃发展的中国摩托市场，又身处重庆这个当时能自主生产摩托的城市，涂建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先是在1993年成立重庆隆鑫交通机械厂，主营摩托车发动机生产以及配件。随后，又开始将方向调整为摩托车整车制造和通用热动力机械的制造。
非科班出身的涂建华此时的日子并不好过，资金、人力、技术样样都缺。就像所有的创一代一样，他邀请专家授课，到市场上购买发动机进行拆解和检验研究，并租用小作坊在工作台上试制产品。
此时的中国对交通工具的需求正日益增加，摩托车这种既方便且相对便宜的交通工具便有了用武之地。何况，山城特殊的地形地貌，自然对自行车更不友好。至于四个轮子的汽车，大多数人此时还不敢奢求。不仅仅是涂建华，尹明善的力帆、左宗申的宗申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发展壮大。而直到1998年，隆鑫才下线了自己的第一辆摩托车。
顺便提一句，重庆的摩帮大佬似乎都偏爱足球。1999年初，隆鑫斥资1666万元正式冠名足球队（前身系前卫寰岛）。而一年之后，重庆力帆实业有限公司更以5580万元收购重庆前卫寰岛红岩足球俱乐部，并重新组建重庆力帆足球俱乐部。至此，这支球队正式进入到“力帆时代”。
在摩托行业的顺风扬帆时期，隆鑫一路高歌。2000年6月18日，隆鑫推出子品牌劲隆牌摩托车，其后邀请成龙担任品牌代言人；2001年，隆鑫摩托在海外市场逐步发力，进而成为当时越南最受欢迎的中国本土品牌；2002年5月13日，中国著名车手陈建国、徐换金驾驶隆鑫旗下劲隆摩托攀上珠峰，创造人类驾驶机动车攀越最高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至2004年，隆鑫的发动机年产量已达到 100 万台，位居全国第二。涂建华、尹明善、左宗申的"摩帮三杰"称号，名扬江湖。
此时的隆鑫要技术有技术，要口碑有口碑，涂老板赚的盆满钵满。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正式开始打造其 “隆鑫系”的资本帝国。
2003年成立的隆鑫控股，成为了涂建华铺开自己抱负的地基。随后，其以隆鑫控股为主平台开启了企业的一系列多元化，在工业制造、金融服务、房地产开发、资源投资等多个行业大刀阔斧。仅仅在房地产业，隆鑫地产曾连续5届被评为“中国房地产开发企业50强”。不过，此时的隆鑫依旧牢牢地护住自己的基本盘——摩托。2012年，隆鑫通用动力股份有限公司（隆鑫通用）于上交所上市，主营业务包括摩托车及发动机、通用动力机械的研产销。这，也是最核心的业务。
隆鑫通用上市后不久，隆鑫控股通过一系列股权收购，先拿到了上海丰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ST丰华）的控制权；2014年6月，隆鑫控股旗下的瀚华金控股份有限公司（瀚华金控）登陆港股上市；同时，瀚华金控还是民营银行重庆富民银行的发起人及第一大股东。还是在这一年，隆鑫控股通过收购股权，成为渝商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大股东，借此获得港股上市公司齐合环保（齐合环保）的控制权。同年9月，隆鑫控股再次成为了重庆金菱汽车（集团）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东。
从两轮到四轮，从实业到金融业，这一幕多么熟悉。
开启“买买买”方程式的涂老板身价亦开始飙升——2019年胡润百富榜其以120亿的财富排名320位。而隆鑫辉煌时的400亿总资产，更让他被称为“摩帮首富”。
叁
两个轮子拉不动地产生意
正所谓全则必缺，极则必反。后面的故事，各位看客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当涂建华登上胡润榜时，其实其名下公司逾期债务规模也在飞速增加。直到2019年10月，一宗15亿元的股权质押融资违约彻底宣告了隆鑫控股的债务危机。
截至2019年底，隆鑫控股逾期债务24.89亿元；而截至两年后的1月，逾期负债已上升至60.37亿元。至同年6月，再次增加了31.12亿元逾期债务。
根据公开数据显示，如今隆鑫控股整体逾期债务高达124.96亿元——鼎盛时期的涂老板，即便变卖全部身家尚有5亿缺口。
有业内人士表示，隆鑫的扩张过程中过度依赖杠杆，债务高企，且大部分股权几乎都处于质押状态。虽然他通过金融手段拿到了多家企业的控制权，然而这些企业非但不是其熟悉的业务，反而会占用大量流动资金。
值得一提的是，隆鑫系还曾在资金紧张时，占用了旗下其他公司的巨额资金。根据2019年12月丰华股份的公告，后者在2018年3月购买的4.8亿元信托产品资金，实际却被控股股东隆鑫控股非经营性占用。之后，上交所对丰华股份、隆鑫控股以及相关责任人予以公开谴责或者通报批评。
果然隔行如隔山——老祖宗说的。
虽然说隆鑫的野蛮扩张是导致其破产重整的主要原因，但是真正压倒隆鑫，却是房地产。
早在2002年，隆鑫首个项目隆鑫·骏逸天下正式启动。2005年4月，隆鑫地产4盘同开，同年便一举跻身重庆开发企业前10名；2006年，隆鑫地产开始进军大重庆市场及四川部分地区，同时着手在全国多地试水。
虽然隆鑫地产在前期发展迅猛，并一度被视作渝系地产新贵，与龙湖金科一众老牌地产商平起平坐，然而公司后期却明显“气短”。2006-2011年期间，隆鑫地产曾连续6年名列"重庆市房地产开发企业50强"第四位，前三名分别为龙湖、金科、协信。在重庆市房企销售金额排行榜上，它也曾多次跻身前十名。而到了2013年，隆鑫地产跌出前十，位居18名；2014年则再退后一个名次。
据隆鑫地产前董事长刘卫透露，早在2011年，公司就完成了近万亩的土地储备。当然，这本来是隆鑫为赴港上市设定三年计划的第一步：2011年完成项目土地储备，2012年完成100亿元销售额，2013年登陆香港资本市场。
隆鑫对于地产的布局，并非仅仅限于住宅，对旅游地产、商业地产领域同样投资巨大。在重庆仙女山、澜天湖、巫山，成都三岔湖以及云南、海南等地，其推出了一系列大型旅游度假项目。
这一方面或许可以归咎于重庆房价长期处于稳定状态，地产老板们想跳出“三界外”，去享受更好的回报率，不过也有网友表示疑惑，隆鑫是怎么做到在地产的黄金年代还能亏钱的？或许，只是因为两个轮子的飞速奔跑，终究不同于房子的四平八稳。
2021年，隆鑫控股被曝出逾期负债90多亿元，而早在2018年下半年，隆鑫控股就有10亿元的债务逾期业务。这笔债务主要便是是源于房地产业务。坊间传闻称，2014年，涂建华跟他人承包了一个重庆的地标性项目，但因为在合作期间产生分歧，导致60亿资金无法收回。对此，他还在一场会议上公开讨债：“隆鑫在2002年进入房地产行业，2014年将旗下房地产业务资产出售给了一家国企，但有60多亿资产转让款，对方始终没有支付。这事我不说不行了，实在扛不动了”。
不过一年之后，涂终于将隆鑫地产100%股权转让给重庆恒滨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当年8月，恒滨建设又将所获股权很快转给了新上邦实业。涂建华口中的“60亿”，也不知道谁为其兜了底。
如果说砍掉那些枝枝蔓蔓后，摩托车主业还能维系，那么涂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重整的13家企业并不包含摩托板块。
2021年，国内大排量摩托车制造商也相继推出自己的新品。其中春风、钱江以及隆鑫无极纷纷举办了新品发布会。从摩友们看来，虽然隆鑫被戏称为“克隆之星”，但是产品仍值得信赖。
如今，国产的大排量摩托车在250cc-800cc层次上已达到了相对完善的程度。虽然擅长领域各不相同，比如春风动力是250cc赛道的绝对王者，钱江则在复古风摩托这一领域大放异彩，而隆鑫通用则在300cc占据优势。有投资分析报告指出，当前大排量摩托车行业仍处于高速增长期，巩固自身优势赛道、填补行业空白，将会是接下来3年的主流趋势。
根据力帆发布的2021年3季报，李书福接手之后，传统乘用车与新能源车双向发力的力帆依旧在泥沼里难以抽身，反倒是老本行摩托车板块完全不同：整个季度出售摩托车4.41万辆，出售摩托车发动机6.78万台，较去年同期增幅则为456.43%与65.6%。而隆鑫通用也在这个季度创造了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95亿元，同比增长12.42%的佳绩。目前倒是乍看未伤元气的宗申，去年三季度交出的答卷却不尽如人意——归母净利润1.19亿，同比下降了28.16%。
连着两个春节，重庆摩帮三杰倒下了两位，且都倒在了自己野心造就的非传统领域之中。作为中国四个直辖市中仅剩没有限摩令的城市，两轮车一直以来都是山城传统支柱产业之一，但是如今隆鑫与力帆的接连倒下，“摩都”的封号似乎也有点摇摇欲坠了。
涂建华，能挺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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