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赵天宇
编 | 孙爱民
中药行业曾被视为医药板块里业绩稳健、抗跌的角色，随着上市公司陆续公布2024年三季报，这个光环变得黯淡。
2024年10月29日，新冠疫情期间曾以连花清瘟胶囊大放异彩的以岭药业（002603.SZ），披露了一份营收、净利润较上年同期双双下滑的三季报。其中，三季度净利润同比下降84.07%。
近十年来，这是以岭药业第一次交出如此低迷的三季度成绩单。
“这盈利水平回归到了2018年的水平，当时的股价是7元多。”一位长期关注以岭药业的投资者说。而现在，截至10月31日收盘，以岭药业的股价为17元，市值比六年前翻了倍。
今年前三季度，以岭药业的净利润是5.55亿元，而2018年，前三季度的净利润是5.62亿元。
其实，大半个中药行业都在承受利润压力。包括以岭药业在内，截至10月30日，A股72家中药企业有61家已完成三季报的披露，其中，38家的净利润低于去年同期，数量上已然过半。
也就是说，从今年前三季度的表现来看，多数中药企业的盈利能力比去年同期更差。
No.1 高库存的阴影
财报数据显示：今年前三个季度，以岭药业的营业收入63.65亿元，净利润5.55亿元，二者较去年同期的降幅分别是25.76%、68.46%。只看三季度的表现，以岭药业的业绩降幅也明显，营收下滑1.3%，净利润下滑84.07%。
连花清瘟胶囊等呼吸类用药，在新冠疫情期间大量生产，其后市场需求迅速萎缩，至今以岭药业未能完全摆脱库存高企的阴影。
据以岭药业披露，今年初至三季度末，信用减值损失较上年同期减少68.24%，主要是报告期内计提坏账准备导致的；资产减值损失467.75万元，是由于计提固定资产减值准备减少而导致的。对于库存将在多大程度上拖累长期业绩，截至发稿，以岭药业方面未回应。
10月15日，以岭药业2024年半年报集体业绩说明会上，多名投资者询问了连花清瘟胶囊业绩波动及相关产品库存量问题。以岭药业董事长、总经理吴相君的回应是，2023年和2024年对以岭来说是较为特殊的年度，因外部因素影响，呼吸类品种需求波动较为明显，加之高基数影响，上半年呼吸系统产品实现收入12.84亿，较2023年同期下滑58.42%。
这类季节性用药，如何处理需求突降导致的高库存积压，其中的灵活性考验着企业的经营策略。
一位呼吸道疾病领域的药企人士告诉《财经》，去年业内已经注意到以岭药业消化高库存之难。各企业的处理方式有所不同，由于这类药物用量变化大，需要密切观察医院、药店的患病人群变化、各地监测报告、电商销售信息，同时也要掌握商业公司的库存变化，才能预测用量。对一线销售人员的反馈，要有非常敏锐的即时反应，既不能丢掉市场份额，也不能陷入大量生产却卖不出去的库存积压窘境。
以岭药业对市场的反应和调整尚未结束，仍有一部分收尾工作需要进行。
扩产的决心始于2020年。这一年的4月，国家药监局批准连花清瘟胶囊/颗粒在原批准适应症的基础上，增加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轻型、普通型”的新适应症。几乎同时，3月底4月初时，以岭药业决定变更此前募集资金的用途，从原本的化学制剂国际产业化项目拿出2.55亿元，用于连花清瘟系列产品的产能提升项目。
四年后，6月30日，连花清瘟系列产品的产能提升项目已基本完成。据以岭药业2024年半年报，该项目仍有部分设备采购收尾事宜待决，部分质保金尚待支付，预计未来12个月仍将投入882万元。
有投资者表示，2019年至2023年五年里，以岭药业固定资产增加了约31亿元，在建工程增加约11亿元，花了大笔钱在基建上，因此表示怀疑，“有必要持续搞基建吗？哪怕疫情结束了，基建也没停下来”。
连花清瘟胶囊还有一项未竟之业，就是在美国的研究。
2015年12月，连花清瘟胶囊作为一款复方中药，获准进入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二期临床研究，用于治感冒抗流感。直到今年6月30日，“连花清瘟胶囊国际注册项目”依然没有完成，以岭药业表示“美国临床试验环境与国内存在差异，导致试验的整体进度慢于预期进度。目前已完成病例入组，就相关数据统计分析工作与FDA进行沟通，等待沟通结果”。
No.2 中药行业为何集体现颓势
中药行业的低迷，从上半年已点燃引线，直到近期，业绩不佳逐个显现。
反映着A股行业涨跌及市场情绪的中药指数，较年初下降。某种程度上，这是投资者身体力行“用脚投票”的结果。
万得中药指数显示，该指数2024年5月中旬超过1200点之后一路下滑，到9月最低点已经不到900点。虽然当月经历了一轮牛市，但难掩颓势。10月31日收盘，中药指数收于1065点，这个表现仍低于年初。
以岭药业的股价走势同样如此，不及年初。
投资者对中药行业不那么看好，是由于院内中成药有降价预期，药企业绩恐受影响。集采在推进，10月25日，全国中成药联合采购办公室发布《全国中成药采购联盟集中采购文件（征求意见稿）》，此次集采品种涉及95种中成药，含血脂康胶囊（片）、喜炎平注射液、舒肝宁注射液等多个品种。
本次是首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国范围内中成药集采，31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等联盟地区将委派代表组成全国中成药联合采购办公室。集采周期为自中选结果执行之日起至2027年12月31日。
此前，2021年由国家医保局指导、湖北省牵头的19省联盟（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开展过首批中成药集采，有97家企业、111种药品中选，中选价格平均降幅42.27%。两年后，地域扩大，30省联盟开展第二批中成药集采，最终63家企业、68种药品中选，中选价格平均降幅49.36%。
浙商证券表示，本次中成药集采较少涉及上市公司的大品种，除了神威药业的清开灵和新里程的独一味，其他涉及上市公司的品种均较小，对上市公司业绩影响有限，甚至或能实现以价换量。不过，预计随着集采品种的持续扩围，上市公司的大品种，特别是大的非独家品种，或将被纳入新批次集采目录中。
即便当下没进入集采范畴，部分中药品种也难逃降价。比如今年5月，步长制药披露：根据国家医保局相关文件精神，对脑心通胶囊挂网价格进行了下调，最大降幅近20%。此款药品是步长制药的主营产品，其销售收入占2023年总收入的22.2%。
今年前三季度，步长制药营收较上年同期下滑14.71%，净利润下滑66.18%。该公司上半年已然表现不佳，部分产品因医保受限或被部分省份纳入重点监控目录使得销量减少，同时，主要产品中药材价格比上年同期上涨，使得成本增加。
中药原材料涨价，是当下企业表现不佳的另一个原因。
白术是一种植物的干燥根茎。中药材天地网数据显示，2022年7月白术价格为每公斤24元，2024年7月白术价格涨到了每公斤180元，随着近期白术产新后，报价又逐渐回落。
10月18日，健民集团披露了三季报，前三季度营业总收入、净利润均较去年同期明显下滑。该公司表示，中药材价格上涨，带来了采购成本增加，白术价格上涨带来的影响明显。
整个行业皆受影响，据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统计，上半年，中成药行业的营业收入、利润，均为负增长。
尽管中药饮片在医药工业板块中是上半年唯一收入、利润均还能实现增长的行业，但考虑到药材价格上涨带动，这种增长也不全是良性的。
10月29日，在以岭药业的业绩说明会上，该公司对数十家券商表示，自今年开始，部分中药材价格比如酸枣仁、 连翘、金银花等，价格有所回落，但是蝉蜕、黄连等中药材价格同比涨幅明显。整体来看，该公司所需中药材的价格同比2022年及去年同期，仍处于相对高位，而全年毛利率跟中药材价格和产品结构直接相关，后续还需再观察。
No.3 仍有人加注中药股
尽管当下表现欠佳，中药并不是被完全抛弃的资产。
以岭药业三季报中，前十名流通股东里有七名增持股份，既有陆股通香港中央结算有限公司，易方达、华泰柏瑞等基金，公司创始人吴以岭之女董事吴瑞，也有个人投资者“马云”。
截至三季度末，“马云”持有以岭药业7380820股，持股比例为0.44%。而在6月底，该人士持股数为7345120股。早在2020年半年报中，该人士已经出现在以岭药业的前十大股东之列，当时持股比例为0.38%，持股数4580285股。
对于四年间增持以岭药业的“马云”，以岭药业方面表示“公司未掌握阿里马云先生的相关详细信息”。以岭药业董秘办相关负责人也曾表示，“暂时没有相关详细信息可提供，但不排除是重名”。
至三季度末，A股医药行业中，国家队持股市值前十大公司，仍有四家是中药企业。
其中，国家队持股市值最高的中药企业是云南白药，持有市值总计40.54亿元，其次是片仔癀、同仁堂、白云山。据Wind（万得）统计，国家队对云南白药持股微涨，持股比例同比增加了0.07%；片仔癀、同仁堂没有变动，白云山同比下降1.23%，三季度末持股市值为17.19亿元。
以岭药业、同仁堂、白云山、片仔癀等中药企业，其产品既有临床治疗的价值，又某种程度上带有文化传承的元素。长远看来，在如今的多元支付体系与严管的医保支付下，唯有真正持续创新投入的制药企业，才能更具备持续盈利的能力，也更有获得资本市场青睐的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