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G刚开始商用时，所有人都期待5G能够马上改变世界。事实上，5G改变世界的进程才刚刚开始
文 | 吴俊宇
编辑 | 谢丽容
全球5G正在进入快速落地阶段。中国则是在率先进入下半场——落地5G-A（5G-Advanced，也被称为5.5G）并开启大规模行业To B应用。
中国的5G网络建设思路是“适度超前”。2019年6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和信息化部（下称“工信部”）向中国电信、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广电发放5G商用牌照。随后四年，中国的电信运营商用庞大资本支出快速建设起了一张高覆盖度的5G网络。
中国已经组成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5G网络。工信部公布的2023年7月数据显示，中国5G基站数量高达305.5万个，占全球5G基站数量超过60%。全球市场也在快速跟进5G。全球市场普及5G的速度远快于4G和3G。截至2023年，全球已拥有超过260张5G网络，覆盖超50%人口。5G达到这一成绩，比4G少用了两年的时间。5G用户已超过15亿，5G用户到达10亿比4G少用了三年的时间。
10月10日，华为公司副董事长、轮值董事长胡厚崑在迪拜举办的MBBF2023(Mobile Broadband Forum全球移动宽带论坛)上，与GSMA(全球移动通信系统协会)总干事葛瑞德(Mats Granryd)进行了一场对话。这场对话主题为“把5G-A带入现实”。对话中，胡厚崑回顾了5G在过去四年的进展，并设想了5G在未来的可能性。
2019年5G刚刚开始商用时，所有人都期待5G能够马上改变世界。然而，中国5G超前部署让行业期待值也前置了。从全球市场来看，AT&T、Verizon、T-Mobile等国际电信运营商2021年-2022年才刚刚开启大规模的5G基础设施建设。也就是说，中国的5G建设速度超前了三年左右。现在才是全球5G刚刚全面铺开的节点。
在胡厚崑看来，5G改变世界的进程才刚刚开始。技术发展日新月异，新的需求层出不穷，移动网络能力也需要不断升级。为此，华为正努力将5G-A带进现实。最大化发挥现有投资价值的同时，为未来做好准备。胡厚崑还提到了两个重要观点：
其一，过去四年，5G是电信运营商增长的新动力。从消费市场来看，5G让用户DOU（户均移动互联网接入流量）增长三-五倍，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值相比4G普遍增长10%-25%。5G相比于4G，最大变化之一是让电信运营商扩展到了2B市场。5G在行业中的典型应用，如远程控制、视频回传、机器视觉、设备定位等满足了行业共性的刚需，目前已经在矿山、港口、制造等领域得到了规模化的应用。
其二， 5G在消费市场、企业市场还有更大潜力。大语言模型、ChatGPT、自动驾驶的需求都在持续增长，这也要求网络持续演进。产业界正在积极推进5G-A，为未来做好准备。面向消费者，持续完善网络覆盖、提升用户体验，设计灵活的定价模式，是实现商业成功的关键举措。面向行业，要聚焦5G的典型应用，加速5G在更多行业的规模化复制。在这个过程中，要拓展云、行业应用开发及端到端集成能力。
在中国，大规模建设5G的进程已经基本完成。5G正在随着5G-A迎来下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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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G商用四年进展
5G正在成为电信运营商实现增长的重要动力。
电信运营商的业务通常分成两大类：一类是传统的通信业务，通过语音、流量资费收取费用，这类业务更多是扮演管道角色，这是电信运营商的基本盘；一类是云、5G ToB等数字化业务，这类业务需要较强的创新能力，这是电信运营商的第二曲线。
5G对这两类业务都有重要价值，它会让前者的收入得以增长。部分电信运营商，尤其是中国电信运营商不甘于只做通信管道。5G ToB的意义则在于，让电信运营商有机会开辟新战场，通过自我变革变得更有创新能力。
2023年1月，GSMA（全球移动通信协会）研究8个5G领先市场（中国、德国、日本、韩国、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后发现，5G是领先5G市场中ARPU（APRU指的每用户平均收入）增长背后的主要因素之一。GSMA的研究表明，5G相比4G让用户DOU（户均移动互联网接入流量）增长三-五倍，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相比4G普遍增长10%-25%。
财报数据显示，全球多个电信运营商，5G网络大规模商用后，都出现了ARPU数据提升的现象。以全球知名典型运营商AT&T为例，2021年5G大规模商用后，2022年-2023年的ARPU逐渐改善。
在中国市场，电信运营商ARPU值改善的趋势更明显。2023年上半年和2019年相比，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的ARPU值分别改善了6.7%、0.1%、10.1%。
在中国市场，5G ToB是5G进展最明显的方向。5G和产业数字化高度融合，云对网高度依赖。中国电信运营商在5G浪潮下，借助“云网融合”的战略正在不断前进，开拓新的市场。
在矿山、港口等领域，5G远程控制、智能巡检已广泛应用；在钢铁、制造等领域，5G定位、AI质检也已多场景落地。这些均成为可规模复制的5G应用场景。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已经成规模地落地了5G行业应用。三大电信运营商财报显示，截至2023年6月，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累计5G行业应用分别是25000个、20500个、20000个。
企业市场方面，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的5G专网收入正在成为增量收入。5G专网业务还带动了电信运营商的数字化业务（云、政企、数据中心等业务）的增长。
中国移动2023年中报显示，5G专网收入为25.1亿元，同比增长69.7%。5G行业商用案例上半年带动政企数字化项目签约金额达到人民币209亿元。中国电信2023年中报显示，5G应用累计签约210亿元，上半年同比增长92%。中国联通2023年中报显示，5G专网收入26亿元，5G行业应用签约62亿元。
5G ToB的行业应用进一步带动了电信运营商的云计算业务、系统集成业务，带来了第二曲线的增长。2023年上半年，三大电信运营商收入增速继续超过互联网云厂商。其中天翼云459亿元，同比增长53.4%；移动云422亿元，同比增长89.5%；联通云255亿元，同比增长36.0%。
5G专网甚至在成为电信运营商参与数字化市场的核心竞争力之一。一位中国电信人士此前对《财经十一人》直言，在云南、新疆等偏远地区，其他互联网云厂商渠道、服务难以触达。但这里的制造工厂对5G专网有刚需，这直接带动了天翼云的销售。
中国电信运营商在移动互联网阶段存在管道化的趋势，产业数字化阶段则是逐渐变得活跃且更有创新能力。电信运营商的业务边界逐渐拓展，同时也扮演了云服务商、系统集成商等角色。
激发5G-A的潜力
全球5G市场仍在快速增长，适度超前部署的中国正在率先进入5G下半场。
第三方市场调研机构Trendforce在2022年9月发布的全球5G市场预测数据显示，5G FWA（固定无线接入）设备出货量增速正在逐渐下降，但5G整体市场增速却仍在持续增长。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5G ToB的应用市场潜力远大于设备销售、基站建设这些传统业务。
一个现实是，中国电信运营商目前每年“5G专网+5G行业应用”收入仅为数十亿或百亿规模。国际电信运营商这部分业务更是处于起步阶段。和市场预期的空间相比，市场现实仍处于发展早期。
挖掘5G未来潜力，这需要华为等电信设备商、国内外电信运营商共同做好准备。在胡厚崑看来，5G下半场，无论是提高技术能力、拓展新的应用场景、实现更多商业价值和社会价值等方面，都能有更多探索空间。其中，5G-A是技术突破口，算力和AI是基础能力，调整经营模式则是必要手段。
其一，5G-A是开启5G下半场，尤其是5G ToB诸多业务场景的关键技术突破口。
Trendforce数据显示，5G ToB的主要应用领域是工业制造、能源和公用事业、医疗解决方案、智能汽车、公共交通和消费电子。这意味着，在物联、车联、家联、人联、行业联接将是5G下半场的主要技术方向。
5G技术本身还存在诸多限制，它虽然已兑现了相比4G十倍的下行体验，但5G上行体验相比于4G差异不大，物联技术仍存在短板。这会导致自动驾驶、智能制造等领域仍然存在瓶颈。
2021年4月，国际标准化组织3GPP正式确定5G-Advanced(5G-A)为5G下一阶段官方名称。5G-A是5G和6G之间的过渡和衔接，大概会持续五年以上。作为5G的演进和增强，5G-A拥有更快速度、更低时延、更多连接数，还有5G缺失的通感一体、无源物联、内生智能等技术，能更好地匹配人联、物联、感知、高端制造等场景，孵化更多商业新机会。
5G-A相比5G的巨大技术突破在自动驾驶、智能制造两个场景非常明显。自动驾驶领域，5G-A网络覆盖可以通过基站对电磁波的反射，探测物体形状、距离和速度，定位能力可以从“米”提升至“厘米”。在城市道路中，5G-A网络可以感知到雨雾天气下道路的障碍或者异常，在一公里外就可以通过地图通知驾驶员。
智能制造领域，传统的RFID（射频识别技术）通信距离不足10米，难以组成连续覆盖的网络，无法对商品自动定位，高度依赖人工作业。但在5G-A物联技术下，传统RFID标签会被替换为超高频RFID标签，覆盖半径能达到235米，能够实现产品的实时追踪和清点。
因此，全球主流运营商均在积极投身5G-A创新实践。中国、科威特、沙特、阿联酋、西班牙、法国等全球各地20多家运营商都在进行5G-A关键技术的验证。5G-A想要成功，需要产业共同定义5G-A关键场景与应用，发展与完善终端产业生态。
事实上，华为在此次MBBF2023上也发布了5G-A全系列产品解决方案。此外，华为正在中东地区打开5G-A市场——与沙特电信（stc）、阿联酋du、沙特Zain、科威特stc等电信运营商均签署了5G-A备忘录。中东地区上述各国的数字化转型同样在高速推进，华为等中国数字化企业同样在为其提供云计算等服务。5G-A在To B方向有机会同步推进。
其二，5G下半场还需要坚实的算力和AI基础。因此需要超越联接，构建云、AI、PaaS、系统集成能力。
5G ToB业务本质上是提供产业数字化的服务。5G ToB面向行业领域非常宽泛，包括工业、能源、交通、汽车、医疗等。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行业Know-How。想要做这个行业的生意，就必须深入去研究行业，提供深度定制化的产品和服务。
5G行业应用中，5G-A是网络通路，算力是基础设施，AI是应用能力。三者缺一不可。这也是为什么胡厚崑会说，电信运营商要超越联接，构建云、AI、PaaS、系统集成能力。
为补足云、AI、PaaS、系统集成能力，中国电信运营商正在逐渐加大研发投入。2022年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的研发费用分别是182亿元、106亿元、68亿元。三家研发费用同比增长16.1%、52.3%、42.7%。三大电信运营商均组建了产品研发团队，强化自研产品如云数据库、云存储、数据平台、AI相关应用。更大的研发投入也意味着电信运营商未来可以应对更复杂的5G ToB场景，提供更丰富的解决方案。
华为自身同样也在超越联接，构建云、AI、PaaS、系统集成能力——比如通过华为云提供云、PaaS和系统集成能力；在大模型等AI领域，通过昇腾AI集群提供通用大模型和行业大模型。这些能力如同底座，未来可以承载5G ToB的复杂需求。生态合作伙伴可以借助这些能力开发出适合各个领域的5G ToB的产品。
其三，5G下半场，在5G ToC、5G ToB方向都会带来新的行业场景，因此企业需要适时调整，拥抱新的业务模式、新的商业手段、新的组织形式。华为和电信运营商都要做好准备。
尤其是5G-A到来之后，5G ToC设想的混合现实、云手机、裸眼3D直播等高流量场景会随之到来。这些场景和4G阶段诞生的音乐、视频、直播等toc应用所需网络条件截然不同，可能需要新的计费手段。在5G toc方向，5G网络容量比4G提升了30倍，但用户平均流量仅增加了三到五倍。如何让用户愿意用、用的多，持续推进用户平均流量增长、使用时长实现商业成功的关键。
5G ToB则会进一步深入到产业数字化领域，5G ToB应用会在制造、汽车、医疗、教育等领域快速落地。5G ToB如何成功商业化也一直是业内长期讨论的话题。行业客户希望5G ToB不仅仅是噱头，而是能够真正解决实际业务问题。期望有头部企业能够真正深入行业，了解实际需求，提供行业解决方案。无论是对电信运营商还是华为来说，这都是巨大的挑战。
华为的挑战是，过去销售网络设备链路短。5G ToB把硬件销售模式变成了服务模式。其中很多行业需求是全新的。链路长且繁杂，要直接面向行业客户，跑通咨询规划、落地实施、后期运营等环节。
华为过去两年开始实施的军团模式，就是深入行业场景的一种组织变革。军团模式能缩短管理链条，把华为的技术和客户诉求相结合，快速在新领域摸清客户的需求。军团模式在煤炭、采矿等领域已经打开了5G ToB的应用场景，比如自动或远程控制的无人驾驶车辆或设备，以及监控机器操作实时状态。
电信运营商的挑战是，5G ToB和5G ToC未来场景会打破过往按套餐、流量或带宽收费的习惯。究竟是按流量、按时长、按带宽还是按解决方案收费长期存在争论。前者是管道收费模式，后者则是云和解决方案式的收费模式。如果按照后者的逻辑往下走，电信运营商还要根据客户需求重构自身研发、组织能力。
行业探索期存在这些讨论很正常，这都是创新路上“幸福的烦恼”。事实上，已经有电信运营商在尝试变革。在5G ToC方向，欧美一些网络建设处于成熟期的运营商正在通过差异化的体验，设计更个性化及更灵活的套餐，提升运营收入。比如，部分欧洲电信运营商（如瑞士Sunrise）已经实行将5G套餐按不同速率分为三档，最高档和最低档之间，速率相差4倍，套餐价格相差1.5倍。通过这种方式，激发用户使用的同时，增加收入。
在5G ToB方向，中国的电信运营商则是走在最前面。在商业模式方面，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正在探索按照解决方案收费，从管道商变成解决方案提供商。在组织形式方面，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也开始模仿华为军团，组建了各自的行业军团——利用专门组织，整合行业专家、方案专家、技术专家以及省公司及地市分公司，进而高效地实现5G行业应用项目落地。
5G下半场的变化尚未完全到来，但市场冲击已能感知。胡厚崑呼吁要为5G下半场做好准备。从全球范围来看，在中国市场，华为以及电信运营商可能是目前准备最充分的一群领跑企业。5G-A的潜力，在中国市场也将最快被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