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蜂鸟 | 那些去巴基斯坦的中国游客:热情、危险、美景的多重体验

新浪蜂鸟 | 那些去巴基斯坦的中国游客:热情、危险、美景的多重体验
2024年10月14日 19:12 蜂鸟

图源:受访者

作者|刘妍

编辑|李固

引言

今年8月1日,巴基斯坦总理夏巴兹·谢里夫宣布:8月14日起,巴基斯坦对中国公民实施免签政策。

中巴友谊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初,但对很多人来说,它仍是一片神秘陌生的地域。

《新浪蜂鸟》联系了三位在不同时间前往巴基斯坦旅行的中国游客,他们抱着不同目的和期待入境巴基斯坦,也经历了迥异的冒险。

以下是他们的讲述。

18次转车、54位军官、25把枪,护送我到巴基斯坦首都

赵敏  民宿房东

在巴基斯坦海关,官员“咔嚓”一盖章说“You are free now”的时候,我整个人懵了。不是说入境就会被接管护送吗?我可什么攻略都没查。

我是做好了被“接管”的心理准备来到巴基斯坦的。

那是去年7月19日,我和朋友正在伊朗背包旅行,突然朋友被通知必须在7月28日前回国工作。

当时我们有两个回国路线可以选择。第一个方案是在阿布扎比飞回国,需要先通过陆路交通到达阿布扎比,整个旅程可以在7天内完成,费用大约三四千元人民币。

另一个方案就是入境巴基斯坦。据有经验的朋友介绍,外国人只要入境就会被当地部门接管,确保外国人在巴基斯坦境内的安全,会送我们到巴基斯坦南部城市奎达。

等到了奎达,我们必须购买前往伊斯兰堡的车票或机票后才能自由活动。而从进入巴基斯坦到奎达的这一段路程,我们会被护送,且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

我们最终选择入境巴基斯坦的路线,觉得这样又快又省钱。

这不是一条常规的旅行路线,而是出于特定目的才不得不选择,如果你需要从巴基斯坦的最南端到最北端,这是必经之路。

许多外国摩托车手、房车旅行者或骑行者也会经过这条路线。

巴基斯坦政府清楚这一地区有一定危险系数,但并没有禁止外国人进入,只是一旦进入,就必须接受他们的监管,作为对外国人的一种保护措施。

坐上前往巴基斯坦的大巴

听说,这个区域之所以不安全,是因为俾路支人企图独立,他们会在阿富汗、伊朗与巴基斯坦交界处制造恐怖活动或暗杀,而他们想通过破坏中巴友谊来制造矛盾,所以,这类行动容易针对中国人。

从安全角度考虑,我觉着“护送”也许不赖,没想到边关这么轻易地松口了。我和朋友望着关口大漠滚滚的风沙发呆,突然有人问我和朋友去哪儿。

我顺口说,伊斯兰堡,希望对方能给指个大巴坐坐,花钱也行。

这一沟通,让我和朋友进入了原计划的剧本——等着被护送。

巴基斯坦的许多事务处理依然停留在传统的纸质阶段。

政府办公室中的文件都是纸质的,大量堆积在柜子上,入境即便我们持有电子签证,由于边境没有电脑设备,工作人员也要电话联系伊斯兰堡核实,再找有电脑的人来确认信息。

最后边警说,今天不安全,明天再护送,就把我们安排进了边境警局的收容所。

这一等就是两天。所谓的收容所就是一个新闻里常见的那种被炸飞的土房子。7月的巴基斯坦气温将近50度,房间里仅有一扇很小的窗户,闷热不透气。

我们只穿着背心短裤,边警觉得我们太“不得体”,拒绝我们出门。

房间里只有一个单人沙发和一个衣柜,没有空调。沙发积尘不知多少年,我可不敢坐。衣柜上有很多人的签名,我看到了有两个中国名字。

写满签名的衣柜

由于没有网络信号,我们只能待在屋里发热,发呆。

虽然长官要求我们不要离开房间,但如果说要上厕所,他们还是会让我们出去。说是上厕所,其实我们是去洗澡以求降温。

洗完澡我们又穿得很少,长官和下属都不敢瞧。而我们洗澡的频率如此高,长官也无话可说了,最后只好放弃管理我们。

正无聊时,院里突然有一个十一二岁年纪的小男孩嚎啕大哭。

我用翻译软件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他哥哥去世了。

后来得知,小男孩的家庭涉毒,警察抓捕他家人时也带走了他,至于他哥哥的死因,我没敢多问。

我和朋友把翻出先前在旅行中(巴基斯坦是我们旅游的最后一站,之前已经去了七八个国家)积攒的各国硬币送给了小男孩,希望他长大后能去看看世界。

我们的举动可能让官兵们觉得很友善,当晚,长官让小弟端着AK带我们去超市,买了可乐和西瓜,回来切好了让我们在天井边吹风边吃。

实际上,他们对我们一直很友好。

我不认为这种友善仅仅是因为工作职责,而是他们天性善良。明知这里行程复杂还要来,我们才是惹麻烦的人。

第二天,看见准备护送我们的皮卡车,我竟还有点不舍,心里想着,要是能留下来几天,或许可以给他们做个饭,交个朋友。

在收容所吃西瓜的夜晚

听以前走过这条路线的朋友说,整个护送过程中会不断换乘皮卡车,百名持AK步枪的警察轮流保护,快到奎达时,为了隐藏行踪,可能会被换成摩托车,绕城兜很多圈,最后被带到一个有接待外国人资格的旅馆。

我紧张又期待,翻上皮卡车后斗之前,我在收容所的衣柜上写了句:真想再活500年。

换乘下一辆皮卡时,我们被安排到了前座,AK大哥做后斗。

之后,每隔半小时就停车吃西瓜、喝冰可乐、吃炸云吞、吃鸡肉饭,总是吃喝休息,出发6小时,才走了200公里。最后皮卡车直接开进当地警局,告知,“今天不走了。”

一个大哥把我们带到一个有Wi-Fi、有空调的豪华房间,说,“big boss wife”要招待我们。

放下行李没多久,“big boss wife”登场了。是一个围着白色碎花布卡的富态女人,给我们展示了她老公、老公爸爸,她哥、她大儿子、小儿子,老公的小老婆,甚至小老婆的儿子的照片。

末了,还放起了她家大庄园的录像。接着,她的工人们轮番和我们各种排列组合自拍。我觉着自己快要社交致残的时候,她把我们拉到她的睡房参观,还一定要我们把脚放到桌子上。

被邀请到“big boss wife”的睡房翘脚

我真的很困惑,是有人出主意给“big boss wife”提供两个外国人交流,还是她误以为我们是什么VIP?

相较前两天在收容所顿顿吃的咖喱鸡米饭,“big boss wife”招待的晚餐是极丰盛,餐毕还有冰淇淋。

我硬着头皮享受。想起边境警察局的大伙那么拮据,更羞愧了。

吃完冰淇淋,“big boss wife”搬出了飞行棋。

我很讨厌玩飞行棋,可还是笑盈盈地玩了两盘。毕竟住在人家家里,话都只能顺着人家说。

说吃好、住好,真厉害,你真有钱。别墅、庄园和她儿子的毕业礼等,都只能表示赞赏。

但我心里不是很愉悦,“big boss wife”的生活太优渥了。她还有一位“下人”——这个词我不是带着歧视使用的,他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吃饭不上桌、说话弓着腰,永远不可以不笑的“下人”的仪态。其实我们也是半“下人”状态,你也不知道得罪她会怎么样。

“big boss wife”招待的丰盛晚餐

第二天,我们一共换乘16辆皮卡,1辆小轿车,1辆“突突车”,经历54位随车和N位地接军官,动用25把各式长狙短机。

期间,零食可乐供给不断。其中一个5人3机枪的小分队,路过一辆卖瓜车,集体下了皮卡捧回一堆瓜,一人分一个。

最搞笑的一次换车,我和朋友刚上车,发现无机枪大哥随车,正想着,难道活靶子要大放送了?就见后方一个机枪大哥骑着摩托车追我们。我指指他,问司机,“You forgot this guy?”司机爆笑点头,说,“yes! yes!”

每次车辆交接,司机和AK大哥都需要和接任者重新介绍和确认我们的身份。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们对于被护送人员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跟踪并不严格,整个护送链条存在不少漏洞,如果有偷偷溜出去,一定能找到机会。

和行李一起坐在皮卡车后斗

到了奎达,我们先是被送去旅馆,但我嫌旅馆味道太臭,向警官表示我们更愿意住警局。

后来我们是被带到了一个特别警局,听说是专门用来关照需要帮助的女性,比如家暴受害者。

女性嫌疑人也会在这里接受审问。当晚我们睡的房间大概是警局的公共休息室,一个非常可爱的房间,墙上有装饰画,桌椅都是彩色的,还配备了小沙发,有书籍和玩偶,像幼儿园的阅读室。

我们已经入境巴基斯坦4晚5天了。钱虽然几乎一分没花,可经历跟“2天被护送到奎达”的期待大相径庭。

我们立即在网上买了张第二天飞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坦堡的航班,迎接在巴基斯坦首都的自由生活。

奎达机场的风格和规模有点像国内八九十年代的小型客运站。

候机室内设有一排约值机柜台,还有个小商店,用传统的玻璃柜台展示商品,物价相当便宜。可惜我们始终没有兑换当地的货币。

奎达机场

进入伊斯兰堡城区,会感受到明显的阶级差异,有明确的穷人区和富人区。我们没有住在富人区的酒店,选择了城中一家经济型酒店。有卫浴设施的小标间,没有任何装修,只是四面白墙,但保持了基本的清洁,这样的房间一晚大约100多人民币。

酒店周围有很多小餐馆和从事批发生意的商店,我们没有特意去太远的地方,稍远一点就打车,不管去哪,单程大约都在10元左右。

我感觉自己突然成了富人。这里物价极低,花不多钱便可以体验到全国最豪华的购物场所和高水准的餐饮服务。

在一家露天花园餐厅,服务人员全程微笑服务,更换餐具、倒水、递毛巾,结账时加上10%到15%的服务费也不过百元。也能找到单价十几块人民币,环境颇具小资情调的咖啡店。

在餐厅吃大串

一个大型商综旁边的商品街有著名的开司米围巾卖。朋友圈微商售价800到1000元人民币之间的样式,在这只需一两百。我和朋友进了一家规模中等、五六十平米的店。老板是旧时代商人的样子,真诚而有头脑。

一进去,他就给我们倒水。我们着急想买围巾,一个劲儿问价格,老板说,不要问多少钱,先摸一下是不是舒服。

最开始摸到的羊毛围巾只要30块人民币,我迅速买了。

老板发现我有购买力,接着说,我感觉你也可以给你母亲带个礼物,让我去摸摸更好的。

我一摸,发现真的手感更好。就这样,钱一点点加上去,最后我从30块买到400多,但也没觉得被骗钱,而是觉得很值得,很开心。

在巴基斯坦这些天,不论是边境、奎达还是在伊斯兰堡的大街上,我见到的女性不超10个,都包裹着严实的布卡。

我和朋友两个外国女性在路边走,很容易被路人邀请合照,如果不拒绝,可以在路边合照一两个小时,他们会说,“hey sister”,然后来一张合照,他的朋友看到也要来一张,路人看到,都过来排队来一张(合照)。

我明显感受到巴基斯坦人对中国人特别的优待,仿佛他们从小便根深蒂固了“Chinese we are friends”的文化咒语,当得知我们是中国人,便会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情绪突然上升,热情之中又很空虚,我们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在伊斯兰堡住了两晚,就到了该回国的日子。

恰逢当时洪水泛滥,加上当地即将庆祝一个什么节日,将会封闭交通,如果我们不立即离开,就得在伊斯兰堡多待4天,因此,我们再度选择了一个不太常规的路线,坐两天一夜的大巴,抵达红其拉甫边境。在巴基斯坦整个7天的旅程,包括机票在内,我总共花费不到1000元人民币。

见到祖国那一刻,很兴奋

入境中国的大巴上,有不少巴基斯坦老铁。大巴车开到临近普吉拉甫口岸,即将进入中国边境时,他们突然开始集体脱下原本穿着的巴基斯坦男性传统服饰"Shalwar Kameez",换上T恤和牛仔裤。震惊之余,我也颇觉有趣。和当初我们等待被“护送”一样,他们仿佛早就为脱下长袍做好了准备。

风之谷的原型和璀璨的银河

Denys户外运动自由职业者

看到巴基斯坦对中国免签的新闻时,我已经在巴基斯坦境内待十来天了。

我是奔着山来的。巴基斯坦是全球高山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拥有全世界14座8000米以上山峰中的5座。和我同行的徒步旅伴有12人,今年7月13日,旅程从新疆喀什开始,经过塔县,再通过红其拉甫海关——据说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海关之一,然后进入巴基斯坦。我们此次徒步的终极目标,位于中巴边境喀喇昆仑山脉、海拔8611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格里峰(K2)。

徒步路线办理签证比常规旅游签证流程复杂,我提前一个月准备签证,下签还算丝滑,入境巴基斯坦有两道手续,先是从中国红其拉甫海关出境——这是中国海拔最高的海关之一,接着经过大约10分钟的车程,到达巴基斯坦边境后,进行入境检查。索斯特海关的检查也相对没那么严格。

先前,我去过几个中东国家,但对巴基斯坦没太多了解,只是隐约有中巴友谊很好的印象。经过塔县时,还路过一个中巴友谊筑路纪念园。入境巴基斯坦,也能感觉到当地人对中国游客非常友好,尤其对中国女性,遇到的本地巴铁经常会请求和我们徒步队的女生合影。

路上常能见到“中巴友谊万岁”的标语

我听说有一种情况,有的当地人与中国女游客拍照后在社交媒体上发布,配文说,“这是我的中国老婆”,虽不普遍,但也确实存在。

我们遇到的当地人态度都很友善,所以我相信,合照的请求可能源于他们对中国人的好奇和对中国文化的喜爱,但我们还是礼貌地拒绝了。

因为,一旦接受一个人的请求,可能就会有接连不断的人也提出同样的请求,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上路之后,沿途都是喀喇昆仑山脉的壮丽景色。累了,我们就在喀喇昆仑山脉下到小镇歇脚。

印象最深的是宫崎骏的动画《风之谷》的原型小镇罕萨,一个被4座7700米多高雪山环绕的宁静小镇,美得像童话故事,难怪宫崎骏会在这住三年。镇上还有世界上最顶级的滑翔伞、皮划艇和徒步线路,我们玩了个遍,作为进军K2前最后的徒步拉练。

夜晚的罕萨

由于山区内没有任何设施或信号,光靠我们自己是无法完成这趟旅程的。

多亏我的一位嫁给巴基斯坦当地人的朋友,她在当地与旅行、登山公司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帮我们预定了配套登山服务——有熟悉地形和路线、能引导我们避开危险地带的本地向导,满足食物补给的厨师,和帮助携带必要装备和物资的背夫,整个团队加起来将近20人,比我们徒步者还多。

有他们帮助,整个行程才算没有太多硬性的困难。毕竟巴基斯坦的山区几乎没什么医疗条件可言,当地居民通常不会寻求外部医疗援助,全依自己的经验来应对,可能几个镇子才有一个接生婆,这已经是当地较高的医疗配置了。

信息传达也是一个挑战。中文互联网流行的“车马慢”是这里的日常现实,信息传递主要靠口口相传,很多人没有手机,当然,有手机也没用,这里压根没什么信号。

偶而进出山到镇子休息时,会在村道上与挂满人的车子狭路相逢,这里根本没有限载的说法。能塞多少人就塞多少人,挂在车厢外也很常见。

挤满人的车

在山里,团队里的当地人见惯了外国游客,不会对我们的着装有什么意见。出山到镇上吃饭的时候,团里的女性就被禁止穿无袖衫进店,而是要求穿上长衣长裤了。

碰上整个店里全是我们的人时,我们就会“抗争”下。

当地人从出生就适应这种生活方式,而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了现代化便利的人来说,差异就显得尤为突出。

整个行程我们有两周的时间都在山里,所以,团队里的工作人员就是我接触最深的本地人了。

他们每个人都极其热情,有些本来不是他们的工作内容,也会基于希望中国人对巴基斯坦的印象是好的而提供帮助,答疑解惑。

向导的英文能力相对好些,其余人员只能说点简单的,如果我们有需求,会通过向导来沟通。

在这个职业生态里,英文和力气都是吃饭的家伙,英文能力越好,也就可以接到更好的活儿。

大部分人都是通过英文水平来达到晋升的。最早,他们都是背夫,在有了一些工作年限,掌握一些技能后。

有的人开始成为向导或厨师。

听向导说,当地人的工作和生活环境相对艰苦,工作机会不多,如果不从事旅游相关的工作,很难找到收入不错的工作。作为穆斯林国家,他们的女性大部分也都是不出来工作的,每家通常还都有很多孩子,全靠一个男性来养,生存压力很大。

背夫在团队里赚得最少,也最辛苦。他们的年龄从十几岁到七十多岁都有,除了到镇上暂歇的日子,每天都要背负二三十公斤重的装备。

背夫是一份季节性工作,收入比在巴基斯坦做其他零工要高些,也危险的多,不做背夫的时候,他们就得在巴基斯坦的不同城市打零工了。

我们团队的背夫还有一对父子,晚上休息的时候,我看见儿子在帮父亲刮胡子。

我心里多少有些感触。因为我们这个团配备的物资、人员,各方面都相对好,整套服务费用人均4万左右,也不知道算到他们手里,每个人能领到多少钱。

其实也可以只花一两万块钱去搞定这个行程。但来之前我想,这趟行程难度系数高,风景又好,我不想走得太苦。

走冰川

巴基斯坦5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这次我一共见到了四座,实在很满足。虽然,这真的是我徒步十多年来走过最虐的路线。每天都在至少4000多米的高海拔走冰川、冰裂缝、冰塔林和碎石路。Gondogoro垭口虽然只有5685米,但直上直下的大坡度,简直重新定义了垭口的徒步难度,我们从半夜十一点一路爬升,直接翻到了第二天的白天。辛苦也有奖赏,那天晚上,我们见到了璀璨的星河。

走了一整周的高海拔冰川碎石,我们终于抵达K2大本营。亲眼见到心目中最美妙的雪山那刻,我觉得,这一路的艰辛都值得。

那晚的星河

除了山地资源,巴基斯坦对我来说没什么有吸引力的地方,所以离开K2,也没有去城市地区的行程安排。

本来我对巴基斯坦的第二大城市拉合尔还有点兴趣,听说,当地的仪仗队会和印度仪仗队进行Battle。

地接公司的负责人说要去拉合尔可以,但不能自己在城里逛,得花5000美金雇一个防弹车。

这离谱的价格让人只能放弃探索。我直接随团到伊斯兰堡的机场,花4000多人民币买了张飞回国内乌鲁木齐的机票。

在伊斯兰堡机场,我再次感受到女性在这里的生存处境——安检通道有性别之分,男性有多条安检通道,而女性只有一条。

这趟旅程走下来,我身心俱疲,却也获取了新的能量和勇气。

见到K2雪山

想起抵达K2大本营的当天,我见证了好几个不凡时刻:日本传奇登山家平出和也与中岛健郎在K2西壁阿式攀登新路线时滑坠,直升机频繁在山间起降搜救,最后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同一天,法国登山家Benjamin Vedrines 以11小时无氧速攀K2创造了历史记录,还有另一位创造历史的人,日本女性登山家Nakao,当天第三次完攀K2。

曾和永不停歇探索的传奇人物同处在一个场景,很让我振奋。世界也许是险境,可总有无畏的人。

祖母绿宝石落在每只伤痕累累的掌上

吴荼 自由职业

今年6月,我第一次来到巴基斯坦,当时还没有免签的政策。

现在我还住在巴基斯坦的首都伊斯兰堡,已经有朋友因为免签而从国内飞来找我了。

朋友告诉我,目前只是减免了签证费用,还是有申请电子签证的流程。和去其他国家一样,只是因为穆斯林国家的原因,如果带酒入关时会被扣下。

我第一次去巴基斯坦时选择陆路入境。在新疆塔县红其拉甫海关,我看到很多巴基斯坦人冒雨运载货物,都是男性。

很多穆斯林国家都是这样,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女性是不会外出工作的。

但我在巴基斯坦的第一站——罕萨,却是个例外的地方。罕萨是巴基斯坦的一片谷地,当地的信仰属于穆斯林派系中较为开放的伊斯玛仪派,该信仰有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尊重女性,重视女性教育,也鼓励女性外出工作。

我特意去拜访了当地的女子学校。学校里有许多女老师,头发打理得非常漂亮,有很多花朵装饰。校舍设计得像艺术馆,甚至比我在国内看到的多数学校都要精致。

罕萨的人也格外友好。入住酒店后,酒店小哥给我和同伴煮奶茶喝;在路边看到有树上长满又大又红的樱桃,下一秒,樱桃树主人便爬到树上摘了满满两口袋送给我们;逛街时,偶遇的两个本地女孩不仅用中文向我打招呼,还带我挑布料、买衣服;逛着逛着,就被热心的本地人邀请到家里吃饭喝茶......这样的热情,我在来罕萨的路上就见识到了,一群巴基斯坦年轻人朝我们喊:“巴基斯坦爱中国!”

我们立即回应:“中国也爱巴基斯坦!”

截自吴荼视频号|巴基斯坦司机用中文打招呼

和之前我去过的叙利亚和伊朗一样,对于很少见到的外来人员,巴基斯坦人都会感到好奇、兴奋和开心。

而我的旅行兴趣点,是深入了解当地的政治、经济、文化环境和信仰,而不是做一个浮皮潦草的游客。

当我想要更多了解当地生活的时候,我就会想办法在当地人家里住。当然,选择在当地人家里住,就要不停地跟当地人打交道,有时候付出的是情绪价值。觉得累的时候,我就会选择酒店和旅馆。

如果社交能量足够,我非常乐意和当地人交流,而在巴基斯坦,又特别容易遇见热情的当地人,邀请我去喝茶喝咖啡。

就这样,我一路在巴基斯坦交到了很多朋友。

在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尔北部地区吉尔吉特,我在餐馆遇见了一位当地政府的行政人员,他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了他亲戚的婚礼。

那是我入境巴基斯坦的第十天。

而到了战乱城市白沙瓦,我就得很小心地隐藏自己,用布卡把整个脸遮住,以免被警察发现——一旦被发现,他们便会一天到晚贴身保护,我不愿意这样不自由地旅行,宁愿冒险隐藏在当地人家中。

初到白沙瓦,还是被安排了警察保镖

经一位当地的女性朋友介绍,我得以在白沙瓦第二富豪家里借住——这个身份我没有考证,是“第二富豪”自己说的,据说他有很多产业,很多房子。

即使在世界十大恐怖城市之一白沙瓦,交朋友也不是很难的事。可能是因为我非常尊重他们的信仰和文化吧。

我曾好奇问过他们为何如此虔诚地信仰,以及他们对一些宗教习俗,如女性佩戴布卡的看法,还有女性教育和工作的问题。

不同的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但他们都坚信阿拉是唯一的真神,这是穆斯林的基本前提。

一些白沙瓦的女性朋友认为,不出去工作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

的确,曾有当地女性因倡导女性受教育权等社会活动而遭到极端团体的袭击,我在白沙瓦遇见的朋友都会随身携带枪支。

而我也突然意识到,她们会这样想,可能是因为她们家境优渥,如果经济条件不允许的情况,女性便可能期待外出工作来支持家庭了。

在白沙瓦,能流利地使用英文交流的女性大多是出身良好,受过教育的,这也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所结识的当地人多数都在富人阶级。

非富裕阶级的女性,我偶尔会在街边看到,她们靠卖一些小东西谋生,几乎不会一点英文。

靠翻译软件和她们沟通后得知,她们中的大多数丈夫因故去世,家庭不允许她们改嫁,又很难找到工作机会,只能想各种办法养活自己。

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宗教对女性的束缚之深。

临近白沙瓦的斯瓦特山谷也是著名的“恐怖谷”,曾被塔利班残暴地统治,现在也还存在着塔利班组织。而这个被视为“人间地狱”的地方却盛产极翠而美的祖母绿宝石。宝石、枪支和边境问题,构成了这里特殊的人文。小矿主、大矿主非常多,对于找上门来的合作伙伴,他们很少拒绝,但想要跟他们谈合作,需要非常熟悉宝石和价格,如果让他们觉得你不懂,很容易漫天要价,吓死你不偿命。

矿主和他的宝石

我曾在斯里兰卡做过一段时间宝石生意,对宝石还算熟悉,一番交际后,我决定和这里的矿主合作,把他的祖母绿卖给我的中国熟客朋友,也顺便给自己攒点旅费。

彼时,我的同伴有事暂时回国,我便搬到了一位住在伊斯兰堡的矿主家里,方便来往各个矿区验货挑货,等同伴结束事务来伊斯兰堡和我汇合,我们计划再一起去阿富汗。

我借住的矿主家在伊斯兰堡的富人区——是的,作为巴基斯坦的首都,这依然是一座贫富差距极大的城市。

此后,我每天的日常,就是帮客户挑宝石,时不时去斯瓦特山谷矿区和白沙瓦宝石交易市场与人斗智斗勇。

今年七月我从阿富汗又一次来到巴基斯坦。

10月4日,为支持巴基斯坦前总理的正义运动党组HDT在伊斯兰堡游行。

站在楼上,我看到滚滚白烟和成群高高举手的人们,连续几天,手机的网络信号都是断断续续的。后来看到新闻,巴基斯坦当局逮捕了 412 人。

游行的人群

我已不像刚来时那样见到枪会兴奋,而是能够习以为常地把玩。

在这个枪支泛滥的地盘,如果没有边境的纷争和突如其来的枪响,人们也不过求一个安稳的家、一壶暖和的香料茶。混乱永恒在耳边,他们心里也永恒住着唯一的神。

离开巴基斯坦的倒数2日,我仍去了矿区,给这祖母绿的旅程做最后告别。风吹过河水和商人的布卡,泛起同样好看的波纹。祖母绿宝石落在他们伤痕累累的掌上,衬得很翠,很美。(除特别备注,文章配图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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