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主打内容直播的大唐雷音寺迅速崛起。电视人梁宏达及其幕后推手、知名财经作家张春蔚一战成名，如愿在互联网世界里重塑了其自身影响力。2017年，张春蔚推出的第二个子品牌“市井财经”又几乎复制了去年的涨粉传奇，堪称中国传统IP转型自媒体最成本的范本之一。
经历过2016年的爆发式增长之后，中国直播业的问题也逐渐显露出来。在监管压力之下，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内容形态不得不走向正规化和精细化之路，UGC向PGC进化成为大势所趋。
与此同时，伴随传统媒体的衰落，一批专业内容制作者也急于摆脱旧有樊笼，寻求新型载体和新式内容表达。
两种趋势碰撞、合流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传统内容手艺人都开始制作直播节目。
值900万的直播
张春蔚和梁宏达都是掌控传统媒体时代内容输出的“老人”。
前者做媒体20多年，曾就职《南方周末》5年、《金融时报》3年，长期在中央级媒体担任财经评论员。
后者更为知名的称呼是“老梁”，擅长吐口秀，做了20多年的电视节目，一共积攒了4380个小时的视频，其中知名的有《体育评书》和《老梁故事汇》等。
职业媒体人的身份让他们较早感受到了内容载体正在发生的变化。2013年底，张春蔚参加某知名电视节目时，公开宣称，自媒体将在未来一两年爆发。
老梁也认为，网络媒体的影响力超越电视台已成必然。他们无意和传统媒体一起走下坡路，依旧想让更多人看到他们的内容。
同年，张春蔚开始第一次互联网转型。她在微信公众平台注册了两个公众账号，尝试发一些生活探索和储存艺术的内容，但仅仅几个月过去，粉丝增长就陷入困境。
无奈之下，张春蔚不得不做出调整。
她一方面尝试请来更多有影响力的人，诸如逻辑思维的联合创始人吴声、中国第一代文化娱乐记者谭飞、中国之声主播苏扬等，连同老梁一起从自媒体升级为“咱媒体”，实行集体内容创作和集体品牌打造。
另一方面，张春蔚逐步将重心从文字转移到视频、音频上。
显然，张春蔚试图将众多个人IP捆绑到一起，借用最富有表现力的内容形态来集中吸引流量。但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新的问题很快出现。
首当其冲的是，视频的制作成本和时间成本超出预期。
为了录制15分钟的播出内容，张春蔚需要投入两个人力和老梁陪聊两三个小时，帮助老梁酝酿情绪和生产内容，再加上事前需要专人撰写脚本和策划，事后还要专业人士剪辑、调色等。这对还未拿到融资、全靠创始人往里投钱的创业公司来说，负荷显得过重。
转机发生在2016年直播爆发之后。张春蔚浏览了一些直播平台的内容后，决定破釜沉舟，索性把那两三个小时的聊天内容直接现场放出来，也不用再找人和老梁扯闲篇，全部让粉丝陪聊。
改变的结果是“粉丝超满意”。
2016年8月，巴西奥运会期间，老梁开始用大唐雷音寺的名义在腾讯视频直播，连续19天不断，结束后，大唐雷音寺的微信公号粉丝数从23万暴涨至58万。
张春蔚觉得，这下，终于找对路了。
后来，她还跟老梁开玩笑，假如一个粉丝的获客成本是30元，“我们的直播怎么也值900万了。”
找老梁咨询性病
事后看来，张春蔚和老梁等人都属于在传统时代取得一定成就的媒体人，他们在进行互联网创业时应该比一般创业者具备更多资源和人脉，但实际上，张春蔚的资历反而让她多次吃亏，不少接触的视频和直播平台一面恭维她以往的成绩，一面又小心翼翼地表露出对她的不信任。
那段时间，她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你们的表达是那样的，而互联网的表达是这样的。”
甚至有人也毫不留情面地跟她讲，互联网就是颜值经济，“你一露面，人就说中年妇女，你怎么办？”
现在，张春蔚心里那口怨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截至2016年底，大唐雷音寺一共直播了240个小时。至今，其微信公号粉丝数已突破140万，其头条号也吸引了超过100万粉丝，是今日头条上第四个进入百万俱乐部的自媒体。
2013年底，张春蔚曾公开发表演讲称，“真正实现自媒体的只的有三个人，第一郎咸平，第二周立波，第三郭德纲。”3年半过去，张春蔚对叶探花说，那份名单需要再补充上三个人：高晓松、罗振宇和老梁。
在一场接一场的高密度直播安排中，张春蔚逐渐摸索出所谓“互联网表达”的滋味来：
第一，你的表达互联网能不能够接受，互联网人群喜不喜欢你？
张春蔚认为，很多传统媒体人不敢触网的核心是，害怕他的名声在互联网世界不能够实现等价，因为他们的表达无法互联网化，直播用语应该完全是口头表达，以“无恒产无恒心”为例，老梁会直接翻译成“你有了固定家业心就会定，没房子就不定。”
即便是在讲盘古开天这个耳熟能详的故事时，老梁也会刻意把“混沌”再翻译成“重一点的雾霾。”
第二，你有没有尊重年轻用户的及时性？
电视时代，大家争夺的黄金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但在互联网世界，用户最活跃的是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半，于是，张春蔚将大唐雷音寺的直播时间定为晚九点到十一点。
这意味着，张春蔚团队第二天一上午的时间就被完全破坏掉了，以前养成的作息时间被打乱，“做完直播，大脑皮层的兴奋没有两个小时降不下来，睡觉至少两点后了”。
第三，能不能接得住用户给你的互动？
张春蔚说，打开后台就感觉自己是一个大号的垃圾桶，不仅有很多百度搜索一下就知道、按照传统媒体标准根本不值得回答的问题，还有人找老梁咨询抑郁症、性病、算命、取名等不想回答的问题。
“但粉丝反复的问，你怎么办？这就是互联网表达，你必须让自己做出调整。”张春蔚说，如果总是不回答，或者回答不过来粉丝的问题，粉丝就容易转成黑粉，甚至会在直播间开骂。
后来，老梁的徒弟和经常与老梁一起直播的紫檀想了一个招，卖萌，“谁夸我美，而且夸得最好，我就回答谁的问题。”结果，粉丝立马就集体“势利眼”地从骂转夸。张春蔚说，撒娇一下反而更符合互联网表达，更有温度，不那么硬邦邦，就像为媒体赋予了人格。
值得注意的是，大唐雷音寺对粉丝参与互动有一定的标准，他们要求粉丝提问和主播回应互动时都必须标注年龄、性别和地区，比如北京95男、山东80后女。
最开始他们是想搞清楚，为什么粉丝来源第一大省份是山东，结果统计出来以后，发现了另一个让他们兴奋的点，“大家包括我，都以为老梁的粉丝是中老年，统计发现，全是90后。”张春蔚据此认定，他们所吸引的粉丝已经完全互联网化。
张春蔚还试图做过另一项统计，每新增一万粉丝归成一类，以便观察不同时期增长粉丝的留存程度，比如第一万粉丝流失了多少，第二万粉丝留存了多少等等。可惜，因为工作量过于繁重被放弃了，有一天日增9万粉丝，意味着负责分类的姑娘每天要点击九万下，“太可怕，差点吓哭了”。
视频播放量4.8亿
随着2016年年底，大唐雷音寺120场直播顺利收官，张春蔚对2017年充满希望。不料，打击突如其来，因为老梁早年的一些言论，大唐雷音寺在年初的一段时期内不能再发内容。
张春蔚无奈，只好再推出第二个子品牌，用来承接直播内容的预热和二次传播。她自己逼自己，“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模式，那就可以再创造，如果你不是模式，那你活该只能成功一次。”
客观地说，这次打击其实也给了张春蔚重新反思、梳理其内容和商业体系的机会。大唐雷音寺因内容偏大众化，其吸引的粉丝“不可描述”，而且偏C端，商业模式不易建立。
因此，张春蔚决定，第二个子品牌要与大唐雷音寺的定位有所区分，公号内容要垂直一点，不再靠老梁、靠热点，关于老梁的内容也基本不放头条，要以她擅长的财经概念为主，主打360行的生意经，就叫“市井财经”。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张春蔚很欣慰。2017年3月15日，市井财经开始发文，在微信公号红利期早已过去的背景下，其第一个月的公号粉丝即突破20万，高考期间，连续三天出现10万+文章。“再次证明了自己，就是我们用自己的常识，可以再重新塑造一个新号，而且一分推广的钱都没花。”张春蔚说，目前，市井财经每天的日常涨粉也有1000+。
市井财经发文后一个月，张春蔚开始了第二次直播实验。
首先，在设备上更为专业，张春蔚花费近二十万元搭建了自己的摄影棚，并为其搭配了六个摄影灯和3架索尼摄像机，像一个专业的综艺节目一样。
专业设备除了是为了让直播画面更清晰，最主要的考虑是方便直播结束后，对直播素材的剪辑和二次传播。张春蔚会将直播的精华部分剪辑成十几个一两分钟的短视频，然后投放到腾讯视频、今日头条、微信公众号、秒拍等承载短视频的各大平台上。短视频仅在腾讯视频上的播放量就有4.8亿。
其次，和传统平台的资源进行对接。5月份，市井财经和《星光大道》达成合作，让星光大道的选手定期到市井财经直播，聊他们的故事并展示才艺。
“我们必须证明自己是不是一个平台，如果是，就能接得住别的平台。”张春蔚口中的“接得住”有两层含义：第一，对方的平台出现在自己的平台不突兀；第二，可以双平台广告，既推广市井财经，也能宣传星光大道及其选手。
另一个现实的考虑是，监管部门对直播内容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张春蔚想做既能持续又安全的内容，能在中央电视台播出的内容，其安全性自不必说，而且又顺道解决了内容的持续性，“只有选秀节目才可能会出现那么多高频的周冠军、月冠军、年度冠军。”
在与对方的接触中，张春蔚发现，这些还未跻身一二线的艺人其实也早想尝试直播，在尽可能多的渠道展现自己，但苦于抹不开面子。而张春蔚刚购入的专业设备打消了他们对直播不专业的顾虑，而上一年大唐雷音寺直播的热度也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高段位的展示平台”。双方一拍即合。
第三，将松散的内容打造成不同的主题系列。比如，老梁在去年多是评论“魏则西”、“宝强离婚”等热点，而今年则固定了一个主题“老梁说经典”，讲解对联、传统武术、四大名著、京剧、后宫等。
此外，还推出了创始人访问系列、讲解360行的门道系列、星光大道系列、淘宝美妆系列、医疗系列、心理健康系列等。
其中，网购系列是针对女性粉丝推出的直播内容，张春蔚希望借此调节原有粉丝中男性接近80%的比例。在中午时段，每期在线观看人数在五六万左右。
“我们是一个杂志化的做法，完全精细化的运营，不关心每一场用户多少，关心有没有把这个系列讲完，因为一个系列就是一本书。”张春蔚透露，2016年，根据直播内容出版了六本书，其中一本已经第五次印刷，是当年当当励志类书籍第二名，2017年上半年的目标是出版八本书。
除卖书之外，张春蔚设计的商业模式还有三块：第一，常规性广告；第二，短视频带来流量的二次分成，一个月有十万元左右；第三块是最核心的收入，依托大唐雷音寺和市井财经两个公号搭建的自有商城，有古扇、茶具等工艺产品，也有小风扇等家用商品，日收入一万多元。但张春蔚称，公司整体仅处于略微盈利阶段。
“我们把直播当社交用，而不是当直播用，因为互联网的核心是争取用户时间，满足用户的陪伴需求。”据张春蔚测算，逻辑思维一周可以陪伴用户2个小时，而她的直播一周5次、一次2个小时，“至少相当于5周的逻辑思维，因为我还有视频碎剪占用的用户碎片化时间。”
未来，张春蔚希望能让观众养成一种“期待”，理想的情况是，每天中午、下午、晚上各有一场直播。她对第三季直播的规划是，要做真人现场的多景别直播，比如一起玩狼人杀，输了有惩罚有表演等等。
甚至，她还想尝试在同一时段做两场或多场直播，她举例说，就像电视台既有社会频道，也有经济频道和娱乐频道，三个频道同时在播，关键是要给用户同一时间可供选择的计划。
“不是真正做内容的人根本不敢。”张春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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