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精洗，我坐在洗车店门口的香樟树下，正好有两个城管经过，处理了一下占道经营的小事。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从路面到洗车行之间有台阶，台阶较高，会磕到车，商户就做了两个三角形的斜坡，占用了大概35cm宽的人行道。
两个城管很平和，处理前拍照，开告知单，商户签字，叮嘱商户及时整改，整改后的情况立马拍照，然后就走了。
商户应该非常清楚，对抗没有任何意义，配合才是最高的效率。等到城管走了，一切还是照旧。这不，城管的电动车刚开走，占道的东西就恢复了原样。
全程不到4分钟，没有任何冲突，也没有其他交流。城管按规则办事，商户全力配合，彼此心照不宣。
规则是规则，效率是效率，没有任何冲突。
这个严格意义上讲也不算什么真正的占道经营。所以规则只是告诫，并没有惩罚，也没有进一步阻挡。
规则和效率之间，其实有一种默许。
由这个小问题，我开始想，城市为何要治理真正的占道经营？
或者说，为何不让大范围地摆地摊？
从人性化和生存角度而言，大范围的摆地摊或者其他的占道经营，是城市关怀的体现，让一部分人不用承担房租，还能提高收入，还能解决一部分就业，但为什么推行不下去？
本质上，也是因为效率。
所有人的决策，本质上都是趋利避害的。城市的管理者也一样，肯定也是从更大的效率和利益角度出发思考问题。
占道经营，本质上绝不是安全、卫生、环境污染之类的问题，而是会影响城市利益和效率。
它存在四个核心问题：
1、商品无从管理，更无法明确责任。如果只是小摆件、玩具之类的还好，食品等是巨大的问题。各种烧烤、暗黑料理等，货源完全无法考证，从业资格无法确认，一旦出事，出现食用后生病甚至死亡事件，就是大事。但是，这种事情的纠纷，很难处理。
网上曾有一个帖子，一个城管写的，写他治理流动摊贩的过程中，调查到背后那些小炒、烧烤等食品的源头，看了之后三天都吃不下饭。你无法想象很多人为了利益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治理江湖郎中也是这个道理。
2、对商铺不利。一个阶段的城市人口是恒定的，人的消费能力也是基本稳定的，如果大量的人都进入没有房租水电等成本地摊上消费，对商铺的影响是巨大的。
记住：摆地摊的民生是民生，商铺的民生也是民生。农村老太太进城在路边卖鸡蛋蔬菜是民生，把一家人的积蓄拿出来开个小店卖烧饼油条的商户也是民生。
这还只是表面。如果地摊成为普遍现象，商铺越来越受影响，那么对商铺的整体价值都会形成冲击，进一步会反噬到商业土地的价值。
互联网和电商、海购等，其实已经重塑了许多人对于商铺乃至商业地产的认知，“一铺养三代”变成了“三代养一铺”，如果地摊再重塑一次，就可能会动摇商业地产的根基。
这才是城市的大损失，没有哪个管理者会去做这样的事。
3、税收。这个就不展开了。
4、城市管理。城市的交通、治安、城管等人员，都是按照一定的管理能力和范围配置的，不可能短期有大的变动。所以管理者最希望的是稳定。地摊如果大量出现，流动商户和消费者大量增加，本质上是不确定性在增加。这对城市管理能力也会有影响。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大肆占道经营，既会影响税收、又会影响商户、还会增加城市管理的潜在风险和不确定性，就自然只能为城市效率让道。
最多，也就是在小范围尝试，或者，在某种程度上默许。
比如城乡结合部，比如景区门口附近，都有某种默许。
进一步思考，规则和效率的问题，很多时候都是和人性化相冲突的。
比如大量的企业，要规则和效率，就必然会陷入996甚至007的工作机制，不然没法玩。
对于这些企业来说，最怕的是你在朝九晚五、而竞争对手在996甚至007。
所以很多时候，在制度无法提现人性化的时候，只能用效率体现公平，谁能提升效率，谁的价值就高，得到的回报就越多。
互联网大厂，深圳模式就是典型。
顺着这个思路，说一个我观察到的现象：为什么便利店和快捷酒店，到了中西部地区县城就生存艰难？
因为规范化的管理制度，打不过小县城的夫妻守店模式。
便利店都是打工者，而县城的很多小卖部，基本都是夫妻档，是两口子最重要甚至唯一的收入来源，他们可以外铺内房，直接住在店里，吃饭睡觉孩子做作业都在店里，夫妻轮流，24小时守店，哪怕风雪交加的夜晚，哪怕酷暑难耐的三伏天。
而且县城外来人口少，大家做的都是街坊邻居的生意，小店几十年开在那里，早就形成了某种信任和默契。
这个时候，再好的管理制度，都没用：在没有增量的市场，你不可能花巨大的成本去动摇别人的饭碗。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的知名房屋中介，干不过很多萧山本土夫妻中介店的原因。
这也是我不看好有关部门介入二手房市场的地方，不展开。
这也是为什么美团等大鳄一旦开始卖菜就会形成巨大品牌和信用反噬的地方。
这更是整个社会经济从增量发展进入存量发展之后，大家逐利的方式从共同去拓展新市场变成弱肉强食的时候，内卷之下无数人选择躺平的原因，也是无数公司、企业大佬品牌和形象塌方的原因。
规则如果用在创造效率，创造新价值，或者为了更好的效率和价值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如果用反了，站在了多数人的对立面，就需要警惕了。
车子洗好了，就说这么多吧。搬砖去了。
天气有点热，工地上的砖，有点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