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文 人是感性动物,还是理性动物?人是如何平衡复杂的感性、理性的?从古到今,哲学家争论不休。著名心理学家乔纳森·海特(JonathanHaidt)在TED大会演讲时曾经提起一个有名的比喻——大象和骑象人。他指出,人类的心理不仅分成不同部分而且还会互相冲突:理性的部分就像一个骑在大象背上的骑象人,能进行自觉的、推理性的思考;另一部分则是感性的大象,难以控制且潜力巨大。
历史上,很多思想家都对心灵做过类似比喻。比如,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柏拉图把“心灵”或者灵魂比喻成一辆马车,马车夫是其冷静、理性的那面,不仅要驾驶马,而且是同时驾驭两匹马,“右边这匹马气宇轩昂,体形挺拔强健,脖子长又直,鼻子有贵相……这匹马很自爱,也知谦虚自制;重视荣誉感,所以无须鞭打,只要下口令即可。但另一匹马却四肢弯曲,关节粗大……动作粗野无礼,耳朵四周毛发杂乱,聋得像根柱子似的,只有用马鞭抽它,用马刺刺它,才能让它就范。”
在这个比喻里,好马隐喻人类某些正面的情绪及热情,比如荣誉感;坏马隐喻有害的情绪,比如欲望及贪念。柏拉图认为人的灵魂或者心灵其实是一分为三的,也就是欲望、勇气、理性。根据他的观点衍生出来的教育理念强调帮助马车夫,让他完全驯服这两匹马。这种想法代表人类理性战胜感性的基本认知。
20世纪初期,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也提出过类似柏拉图的三分法。弗洛伊德将人格分成三个部分:本我,也就是各种欲望本能;自我,也就是理性的自我或者现实的我;超我,也就是有社会道德的我。比如,我们的本我都想寻欢作乐,但是我们的超我始终在以社会准则约束我们,自我则是现实主义的协调,三者的协调才可以使人正常。
过去的思想家多数认为理性可以驾驭感性,但是乔纳森·海特从心理学出发,在《象与骑象人》中提出另一个解释。他结合柏拉图和弗洛伊德的理论指出,马车夫是自我,要驾驶饥饿、贪婪、不听话的马儿,也就是本我,是困难的,得经过一场激烈奋战。与此同时,马车夫那坐在后座的父亲,也就是超我,还一路对他说教。由此可见,“自我是有逻辑性的,有理性的,能够忍受紧张的,是人格的执行者,但它也是骑在本我这匹迅速的马匹上可怜的骑手,并且还被三个主人所控制。”
显然,在“象与骑象人”的比喻里,“象”指人类感性的一面,“骑象人”则是理性的一面。表面看来,理性主导感性,就像骑象人是象的主导一样。其实这种关系是先入为主的印象。看上去,骑象人好像是大象的主人,手里握着缰绳,指挥着大象,可一旦大象真的想做什么,骑象人根本斗不过它。骑象人从来不是大象的主人。尽管“骑象人看得远也想得远,只要跟其他骑象人交谈一下,或研究一下地图,他就能学到宝贵信息。但是,骑象人无法在违背大象本身意愿的情况下命令大象。”
乔纳森·海特强调,只有在大象没有它自己的欲望时,骑象人才指挥得了大象。大象与骑象人二者之间的紧张和冲突往往导致自我分裂,即感性与理性之间的冲突,或者不停自我的冲突。而这样一来,人类就可能陷入种种不幸福。对于不幸福,乔纳森·海特总结了三个原因:
首先是情感启动效应,也就是我们天然对有些事情喜欢、有些事情厌恶。因为,心理“大象”是动物性的,好恶往往来自本能。其次是负面偏好,人类会更在意负面信息或者负面事件。这可能是进化的结果,对坏事反应不够是很难生存下来的。行为经济学也证明了,在金额一样的前提下,从股票交易或者赌博中赢钱的快乐是比不上输钱的痛苦的。其三是不幸福的原因和遗传有关,情绪反应其实是最受遗传影响的。我们对事物的看法其实受到父母巨大影响。如果你的父母更乐观,也许你也是如此。就个性形成而言,后天当然很重要,但是遗传影响无法忽视。
我们试图了解自我,最终是为了知道如何才能幸福。乔纳森·海特认为具体的对应方法分别是药物、自我认知以及冥想。
很多畅销书都有一个特点,善用比喻。“大象与骑象人”就是其中之一。值得注意的是,比喻往往是不准确的,但是我们仍旧需要借助比喻来表述与思考。“大象与骑象人”的比喻其实不是说理性掌控感性,而是让理性更尊重感性。就像大卫·休谟所言:“理性,应该只是激情的奴隶,除了服从之外,没有其他可能。”这是很深刻的一句话,理解这一点就会明白,很多不幸福甚至悲剧其实来自对于理性的过分自负。甚至,不少对于理性的批判,本质就是一种理性的“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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