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大的年龄,我们的记忆里总会有些童年的片段不经意间跑出来。比如父母忙忙碌碌的身影、和玩儿伴大声的猜拳、妈妈喊你吃饭的声音、过年时被鞭炮吓得捂住耳朵躲在屋里、院子里有一颗粗粗的树、外婆喊你过来拿零食……
笔者出行东北后,这几天回到北京,休息日在前门外大街旧书摊儿,看到日本插画家竹中俊裕的作品 ,感觉熟悉的童年好像藏在里面,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或者已经不在的人,念旧的人能够短暂的怀念一会儿。
在时光深处,渐渐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鲜活。我的阅读习惯始于小时候的耳濡目染。那时候,己经上小学邻家的姐姐有剪报的习惯,只要一拿到报纸,她就会搜寻喜爱的儿童文章,然后把它剪下贴在自己的“作业簿”上。等我上小学了,开始识字了,我也有样学样,见到报纸好文章及时剪裁下来。
曾经妈妈给买冰棍的零钱攒了起来,买过一本文学出版社发行带插图的《河南民间故事集》,河南在哪里,并不重要,不过看个插图:所谓的工笔,端庄仕女,着粉绿上衣,鹅黄长裙,手挽花篮,指头拈菊花,裙边朵朵黄菊花绽开,俨然是菊花仙子——可故事里,她是入山对付瘟神的女英雄。难怪她眉宇之间有一种凛凛大义的气息。难怪她眉宇之间有一种凛凛大义的气息,那个年代的插图一定要分清“大是大非”,连民间传说的人物也得“英气逼人”。
记得还有一个神童画什么,就会活生生的……童子挥笔而就,一簇簇火光活过来,孩童眉眼也是铁铮铮的,好像是姚雪垠小说《李自成》的插图,一个个英雄好汉,浓眉大眼,正气凛然——比较异样的,是一幅男女隔湖相对,湖清如镜底,水中有月,有荷花开,男子半裸,白纱搭背,横笛自吹,对过女子唐风打扮,手拈花儿,如莫高窟里悄然出走的飞天,她大概是被男子迷住,怔怔望着,始终离不开他。一片祥和,却有无限旖旎,脱离了特定时空的限制。走进任何的地方,都是动人情节,若是聊斋,就是荷花三娘子。印象深的还有上世纪70年代初出版的《西湖民间故事》,封面是一男一女骑在凤凰上,凤双翼飞,羽翅蓬开,女子的裙摆也如花蓬开,笔触如斯熟悉,原来是海派书画大师程十发……里头的插图幅幅赏心悦目,连白娘子故事的水漫金山也趣味盎然,白蛇青蛇持双剑,纵身飞跃,法海俯身躲进螃蟹里。还有小姑娘巧遇蚕花娘子,很有朴素家常的气氛,可娘子整个雍容大度,一眼看去就不是普通人。故事内容早就不去理会,只不过插图重温,总觉得历久弥新。后来看新派连环图,更进一步把五四文学如家、春、秋弄来。其实我那时觉得有一本薄薄的老舍的《微神》,40后画家王书朋绘画,简直是幽深暗黑的爱情故事,一帧帧阴沉蓝黑的图画,不是蓝袍子,就是黑棕长衫,天色黯淡,灯光也昏昧,他眷恋着她,她记挂着他——几番年月,不只是沧桑,而是不堪和难堪。她沦落了,成为街灯下的神女,从前种种不须再提,变成苦涩的回忆。等到她死去,打胎,顺便也自杀……她的芳魂才翩翩归来。凄然的说,从此住在你的心里。仿佛回到过去,肉体烂化了,她容颜却不会老。如魅似梦的小说,我印象深刻,一直记得,老舍竟然把这小故事写得诗意而感人——比起《月牙儿》多了一分柔婉。“……爱情的故事永远是平凡的,正如春雨秋霜那样平凡……”
老舍暂时舍弃过去的京腔,难得文艺抒情起来,他的短篇用了《微神集》做书名,显然他偏爱这一部。而旧小说的《老残游记》文笔是被人称赞的,以前文人专门撷取黑妞白妞说书的部分,大概是觉得值得欣赏的,可就等于是文字博物馆展示的范文,镶嵌着玻璃箱,人们接近不了——到底一般人重回章回小说的八阵图,是不懂得勾留盘桓,信步而观,片刻的沉溺的。那种人迹声影,景物分明,随即写事写情了。
在不短看插图绘本书的少儿时光中,笔者最喜欢的还是传统故事类的,这类插图书大部分做得精致,故事经得住细品,情节耐得住评判,不像现代故事那么简略匆促,画面急忙忙赶路那样恍惚。有的是根据电影改编的,就是一桢桢连续的黑白照片,不那么清晰,勉强能从下面的文字说明里看懂意思。所以,现在记住的还是西游记和红楼梦。画的技法应该是白描吧。西游记里那些妖精的怪模样被画得非但不丑陋,还有几分可爱,尤其是神情,夸张地突显出坦白的善恶,那恶也是调皮不当真的,最终总会归于善。红楼梦呢,画面透着俗常里的唯美,雕栏玉砌,曲径通幽,都在婉转的线条里呈现着,一把折扇,一盏灯火,一杯羹汤,一副画屏,都纤毫毕现,栩栩如生。零零碎碎的物件无一遗落,抚着纸页,就像抚着生活的琐碎,让人生出无限的珍爱,人物都是细细瘦瘦的,标致极了,让你觉得林妹妹就该是这样的,再不可能有别的形象,后来看电影,电视剧里的林妹妹,都感觉不对,林妹妹怎么会有丰盈的血肉呢?她就该那么弱不禁风地,孤单单地立在残花里,身上只有一把清骨,脸上只有一袭清愁。这种悠闲淡然已经失传。在旧书摊笔者还偶见旧版《老残游记》,绣像图,石印字体奇小,封面却叫人神往不已:八角亭外,湖水里有小舟,身后船娘划桨,老残坐着,手持莲蓬,船沿莲叶莲花大如斗。套色的淡绿桃红,一片柔和粉艳。呼应着原文:……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一片白花映着水气的斜阳,好似一条粉红绒毯……”然后写的就是一片声音,两边荷花荷叶将船夹住,擦得船嗤嗤价响,水鸟被人惊起,格格价飞,老残随手摘了几个莲蓬,一面吃着,一面船已到了鹊华桥畔。而我们却隔着时间的莲池,茫茫的天地,落差的时空,扑面而来的现实,只有尾随文字,追想老残的游兴——晚清的大明湖,永恒的存在其中,年月停滞在那个时刻,莲花朵朵,船身摩擦着莲叶,斜阳余晖,水光幽幽。我暂且穿过去,憩息流连,要多久就多久,时光年年依旧妩媚。
话题扯远了......
当儿时的阅读兴趣从报纸上的儿童文章转移到儿童故事书之后,每次放学回家路上,我都会在经过的书店流连。当时家境不好,身上没有多余的零用钱,我只能这本书摸一摸,那本书翻一翻来过过瘾。为了解决阅读之瘾,我开始阅读当地晚报连载的小说,而我的武侠世界就是从报纸上开始的……
渐渐地,我的阅读瘾越来越大,到最后,我舍弃了儿童故事书,把刊登在报纸上的所有小说,不论是武侠、科幻,还是言情小说,都像追连续剧一样,追得不亦乐乎!那时候的我,在刀光剑影里天马行空,不知“情”为何物,为何直教人生死相许?
上初中,开始有多余的零用钱,也是我开始买书,拥有自己的读物和与同学们交换阅读心得的岁月。也许是潜移默化吧,我在初中的时候竟然也学其他同学“读而优则写”,尝试投过稿!踏入社会工作,有了经济能力,买书和拥书的欲望迅速地膨胀,越阅越精彩!直到后来工作越来越忙,阅读的兴趣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淡出了我的日常生活习惯……在新冠疫情告急的时候,“非必要”的店都关了,突然之间,我怅然若失,一直到慢慢解封后,一天经过某商场里的书店,我有股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感觉,又找回当年阅读的初心了!
也许阅读需要一些特定的先决条件,也许阅读要有非常安静的环境,而安静已经变成世界上最昂贵、最奢侈的东西?新冠疫情的这段期间,让笔者重拾了阅读的乐趣,找回了这一份“奢侈”。这人生的得失,又该如何去解读呢?《冬夜读书示子聿》[ 宋 ] 陆游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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