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嘴起诉苏钢集团 ---- 一个百亿巨坑是如何形成的

陆家嘴起诉苏钢集团 ---- 一个百亿巨坑是如何形成的
2023年11月12日 19:22 邓元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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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北大方正的擎天柱 ---- 王选和张玉峰退出北大方正集团后,北大副校长闵维方,出任方正集团董事长。

闵维方有个助理叫魏新,一位北大从事教育经济学研究的副教授,刚刚四十出头,出任副董事长。

但是张玉峰虽然出局,却留下了一个铁杆,这就是祝剑秋。祝当时是方正科技董事长、方正集团副总裁,实权在握。

当时祝剑秋牛到了什么地步?副董事长魏新要求他汇报工作,还先必须通过祝的秘书进行安排,魏新本人还得亲自从北京到祝的上海办公室听祝汇报。

副董事长居然还要跑到下属子公司听汇报,因此魏新想除掉祝剑秋。

怎么除掉祝?

2001年,通过方正科技大股东张海的引荐,魏新见到了擅长资本运作的李友。李友1982-1986年在郑州航空管理学院读本科,后读北大MBA,也算是北大校友了。他曾在中国国家审计机关任职15年,主持或参与过40多家大型国企的审计和推荐上市工作,后曾任中国高科集团的董事、总裁,经历丰富。

魏新见到李友,相见恨晚,以方正集团改制的机会引诱李友。于是在2001年5月12日,李友调动北京裕兴、深圳凯地联合举牌方正科技。这是釜底抽薪之举,靠方正科技起家的祝剑秋,位置开始动摇。

随后方正集团把李友纳入到方正科技的增补董事候选人之列。魏新联手李友,稳坐了在方正集团的位置。

随后,北大方正宣布罢免祝剑秋方正集团副总裁职务,祝剑秋出局。

方正集团逐渐增持方正科技股份到11.91%,稳住控制权后,裕兴和凯地等六家举牌公司获利逐渐退出。

由于李友的协助,方正科技最终没有被祝剑秋“蚕食掉。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魏新的运作。于是在2001年10月,魏新出任方正集团董事长,同时任方正科技董事长。李友也当然被委以重任,出任方正集团总裁。北大方正正式进入了魏新+李友时代。

2002年,李友又提拔了河南方正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北大光华硕士美女余丽,让她进入方正总部工作。余丽在方正担任了一系列重要职务,后来任方正副总裁。

余丽,是李友的大学同学。

2003年,方正集团改制为有限责任公司,由方正集团原高管控制的成都华鼎公司、深圳康隆公司、北京招润公司等,通过改制获取了方正集团65%的股权。

成都华鼎、深圳康隆实际上是李友、余丽等人控制的个人公司。北京招润也并非“实现员工激励、体现人才为本的平台”,而是用来骗取方正集团35%股权的持股工具。

也就是说,借着改制的大旗,由王选、张玉峰等辛辛苦苦发展几十年的著名校办企业北大方正,已经被他们三个人吞掉了。

为了改制成功,2001到2004年,魏新、李友、余丽在方正集团的改制过程中,将集团2002年12月31日的净资产审计值由20.69亿元人民币,降至只有8029万元人民币。

改制成功后,在“三人组掌控下,掀起了北大方正历史上最为波澜壮阔,但也是最为黑暗曲折的一页。

“三人组”在2000年代乘着中国经济的东风,飞速狂飙。借助资本杠杆,2亿收购浙江证券、3亿拿下西南合成、注资6亿重组泰阳证券,又收编武汉正信,一路攻城略地,资产急速膨胀。

2000年~2008年,是中国冶金工业史上的黄金8年。这期间的2003年,在李友的运作下,北大方正收购了江苏苏钢集团有限公司,也就是苏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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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钢始建于1957年,位于苏州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苏州高新区),紧靠大运河。到了2010年代初,已建成年生产能力100万吨,以精品特钢为主的钢铁制造基地,一直是苏州本地的骨干企业。

在北大方正的运作下,苏钢掀起了一轮新的产业转型。钢铁主业领域,在运河斜对面贷款投资,建立先进工艺的新厂区,形成年产120万吨的特种钢材生产基地。

时任董事长魏新曾表示,方正收购苏钢绝不是资产置换,而是要做实业,优化资产结构,提高抗风险能力,实现稳健发展。

为此,方正画下了包括打造“低碳金属材料智造园”、“现代物流智慧园”、“循环经济产业园”、“北大青年城创业园”等大饼,要形成一个“北大方正·苏州现代服务业集聚区”,指导苏钢向现代化、多元化的控股集团目标迈进。

在北大方正风光无限的这段时间,苏州市高新区ZF对苏钢也有所动作,准备乘房地产的东风,大干一把。

2008年,原苏州市国土资源局,把苏钢的部分地块 ---- 主要是非焦化区 ---- 的用途,调整为住宅、商业、商务金融用地,土地面积一共是66.4万平方米。被分为5个子地块,其中住宅规划建筑面积是10万平方米。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2008年“四万亿”几年之后,尤其是2011年以后,钢铁行业再次陷入严重的产能过剩,遭遇史诗级重创。

原国家冶金局局长赵喜子甚至曾经告诫行业:“一些钢铁企业要想好怎么去‘死’。”

北大方正为苏钢制定的美好愿景,也最终停留在PPT上。而方正擅长的是资本运作,并不善于经营钢铁厂。

2012年,国家印发《科技部关于印发高品质特殊钢科技发展“十二五”专项规划的通知》,鼓励传统钢厂转型升级。苏州也在思考苏钢的未来。

但是此时,方正的名头仍然不减,各种资本运作的动作仍然很大。2012年12月14日,苏州高新区管委会与北大方正集团签订了合作协议。约定:北大方正集团将投资100亿元,建设北大方正苏州现代服务业集聚区。

一年以后,在国家对钢铁行业政策精神的指导下,2013年11月8日,苏钢集团与苏州高新区管委会签订了《苏钢集团转型升级及苏钢老区改造项目框架协议书》。其中规化的土地面积大约是66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08.4万平方米。

2013-2014年期间,苏州市相关部门再次批准调整用地规划,将上次划出的地块,划走了一部分用于道路和公共设施建设,又加入了大片原焦化区用地,将土地用途变更为住宅、商办、工业(研发)、教育等,土地面积仍然是大约66万平方米,重新分为17个子地块,并且住宅规划建筑面积扩大到66万平方米。

2014年8月,苏钢老厂区停止全部生产。

2014年12月,原苏州市国土资源局与苏钢集团签署协议,约66万的土地使用权转到了苏钢集团新成立的绿岸公司名下。

由此可见,苏州本地ZF和北大方正渊源不浅。

但是这时,北大方正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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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是自2014年11月起,北大方正一直处于与北京政泉控股有限公司(下称“政泉”)的纠纷之中。政泉是方正证券的二股东,北大医药的三股东。政泉举报说李友等高管涉嫌利益输送,范围波及方正集团旗下的两大上市公司:北大医药(000788)和方正证券(601901)。

方正集团和政泉控股曾因方正证券合并政泉控股旗下的民族证券而合作,现在反目的原因是利益争夺。政泉试图在董事会掌握更多话语权而不得,裂痕随之而来。

那么,为什么政泉有底气敢惹方正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利益纠纷?

更重要的原因是,2014年,魏新的后台倒台了。

魏新和某个正界大佬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这个大佬的儿子出了车祸,由此引发出一系列事件,最终查到了魏新的屁股不干净。

2015年1月4日,魏新、李友、余丽被带走,接受司法协助调查。1月5日,方正集团旗下上市公司中国高科(600730)也发文称,方正集团副总裁李国军也一同被要求协助调查。

李国军是李友的胞弟。

事发不到一天,方正集团股东会选举出北大资产经营有限公司董事长黄桂田、北京大学产业党工委书记孟庆焱、副书记韦俊民,为方正集团董事。

黄桂田为新任董事长、张兆东则接替李友当选集团总裁,原来的“三人组”被一锅端。

在被端掉前,李友在方正集团已经苦心经营14年之久。这个毕业于郑州航空管理学院的资本大鳄,并一度将风雨飘摇的方正集团扩大为财力雄厚的产业帝国,坐拥5大产业集团、6家上市公司和3.5万名员工。

2016年11月25日,辽宁省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北大方正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首席执行官、执委会主席李友等人内幕交易案,认定李友犯多种罪行,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四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7.502亿元;违法所得予以没收,上缴国库。

余丽被大连市中院判决犯隐匿会计凭证、会计账簿、财务会计报告罪,罚款人民币15万元。

2018年7月2日,魏新入选第二批资本市场“老赖”名单 。

这就是“三人组”最后的命运。

事后想想,如果不是北大方正和政泉合作,如果不是利益纠纷,政泉就不会起诉方正,“三人组”或许还能玩很久。

“三人组”倒台固然大快人心,但他们已经经营方正多年,内部盘根错节,业务复杂。方正新任董事长和总裁,未必能玩得转已经无比庞大和复杂的方正。

果然,后来政泉和北大方正,在方正证券的总裁任免问题上不断撕逼。还有北大医疗,都是政泉的撕逼对象。这让北大方正的经营日益困难。

具体到苏钢,“三人组”的倒台,也让北大方正无法再经营苏钢了。

于是,方正决定卖掉苏钢。

这时的苏钢已经基本成了空壳,因为在2014年为了响应国家节能减排的要求,苏钢已经关停了自家的焦化厂。它的生产早已无法维系,土地使用权已经转到了苏钢下属的绿岸公司名下。

所以,卖掉苏钢,就是卖掉苏钢下属的土地。

这时,上海陆家嘴集团,杀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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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陆家嘴(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陆家嘴”)成立于1990年,是上海市ZF重点扶持的五十四家大型国企集团之一,主要负责全国唯一以“金融贸易”命名的国家级开发区 ---- 陆家嘴金融贸易区的土地成片开发和综合经营,时任董事长和总经理是李晋昭

李晋昭,男,1962年1月出生,长期在上海多家国企任职,2014年1月转任陆家嘴任党委书记,复旦大学EMBA2002级校友。但在进入陆家嘴之前,并未做过房地产业务。

本来,绿岸那块地苏州高新区ZF是不想让陆家嘴集团插手的。

道理很简单,我们忙乎了这么半天,苏钢现在运作得只剩下了土地,并且很多地已经从工业用地变更为住宅、商业、教育用地,土地价值大为提升,这块肥肉怎么能被“外人”叼去?

但是挡不住陆家嘴财大气粗。2016年10月17日,陆家嘴全资下属公司 ---- 上海佳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与华宝信托-安心投资 20 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经过222轮竞拍,拿下了绿岸公司95%的股权。

另外5%仍属北大方正。

苏州ZF给的挂牌价是31.5亿元 ---- 这些钱对苏钢集团非常重要,因为苏钢得搬迁到省内其他地方进行生产,还得安置员工。

没想到19家公司经过222轮争夺,陆家嘴以85.25亿元拿下。这块宝贵的土地,还是到了“外人”手里。

据说拍卖结束后,很多没抢上的房企捶胸顿足,认为陆家嘴抢了一块肥肉。

苏州高新区也心有不甘。2016年10月18、19日,苏州高新区管委会连续向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发送了两份《关于商情中止项目交易的函》,要求中止有关交易的后续签约、交割工作。

苏州高新区管委会认为:

1、本来之前签订的是转型开发协议,现在专卖绿岸公司实际上相当于变成了单纯房地产项目开发,会产生一系列问题。

2、这次交易中,苏钢集团隐瞒了有关项目背景和相关的协议文件,涉嫌以牟利为目的非法转让土地。

其实就是苏州高新区不想卖给陆家嘴。

但是不知道陆家嘴经过了什么内部运作,2016年12月2日,苏州高新区管委会与陆家嘴签订了苏州绿岸地块开发项目的备忘录,支持上海陆家嘴公司成为新股东,并开发项目地块。

12月3日,陆家嘴兴奋地再次发布了收购绿岸95%股权的公告。

这次,陆家嘴总算大功告成。

事后来看,这本来是陆家嘴最后的逃脱机会,可是陆家嘴居然兴高采烈,以为抱住了一块金元宝。

只能说,这个大坑,就该陆家嘴跳。

这时,方正那边又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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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陆家嘴出资85.25亿给的不是苏州市ZF,而是方正集团,因为方正以前是100%控股苏钢和绿岸,现在陆家嘴买走了绿岸95%的股权,当然要把钱给方正了。

对于这个结果,苏州市高新区ZF的态度是:扣掉将近20亿苏钢的债务,要求方正能把剩下的60多亿都用在苏钢,用于苏钢的异地生产和人员安置上。

应该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方正新领导也答应了。

会来事儿的方正仍继续之前的承诺,继续把浒墅关的苏钢地皮建设成以先进制造业为主的现代化综合型城镇(毕竟它还有5%的股份。建成“京杭大运河城镇发展轴”,承诺迁入北大诸多资源,比如北大科技园、北大医疗、北大康养产业等资源入驻。

小知识:“浒”是多音字,在苏州念xǔ,不念《水浒传》的“hǔ”。苏州浒墅关镇有很多带“浒”的地名。

或许正是方正的大嘴承诺,让陆家嘴拿地更加有恃无恐,也让苏州高新区最终把绿岸交给陆家嘴了吧。

但是,拿到钱的方正,不久就变脸了。

其实这恐怕也怨不了方正的新高层,因为方正早就被之前的“三人组”掏空了。

2017年,方正财务状况严重恶化,负债高达3000亿元,出现资金链断裂危机。在此情况下,方正迫切想把从陆家嘴手里拿到的60多亿元转到北京。

这事儿苏州能忍?方正把钱都转走了,苏钢的异地生产和人员安置怎么办?

好在当初苏州高新区留了一手,账户是由方正和苏钢共管,专款专用,方正很难把钱转出去。

但是现在的方正已经焦头烂额,肯定不会再考虑苏钢转产的事儿了。

于是苏钢的转产和人员安置,就这么拖着,后来又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生产。方正承诺的各种北大资源来苏州浒墅关,也成了画饼。

方正拖着,苏州着急,但是更着急的肯定是陆家嘴。陆家嘴真金白银已经掏了85亿,不开发怎么行。

之后的七年,陆家嘴又累计投入21.9亿元,开发了锦绣澜山项目,一期于2018年12月开盘,开盘价2.4万,2019年12月交付;二期于2020年4月开盘,2021年10月交付。

锦绣澜山,就是绿岸地块上最大的住宅项目。

可惜经过这么多年,经济形势早就变了。陆家嘴一期的房子卖得很少,二期更是遭遇了“毒地”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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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还是先说方正。2022年12月20日,平安人寿与华发集团(代表珠海国资)通过各自持股平台,分别持股方正集团66.51%、28.50%的股份,方正集团债权人转股平台合计持股4.99%。

简单地说,中国平安收购控股了破产的方正集团。为此,平安人寿出资了482亿元。

至此,由北大老师和MBA毕业生经营的北大方正,主要归了平安。

北大教授们天天给别人上课怎么经营企业,可是自己的企业却是一团糟,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么,平安为什么要收购烂摊子方正?

据说平安看中的是方正的金融和医疗资产。但问题是平安已经是巨无霸了,金融上继续加强,是否真的妥当呢?

不多说了。具体到苏钢这块地,现在是陆家嘴和平安共同持有了。但是平安只占5%的股份,忙乎北大方正的金融和医疗业务还来不及,所以更不可能操心了。

于是局面变成了陆家嘴孤军奋战

但是这个时候,不仅房子滞销,而且“毒地”事件已经开始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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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毒地”,早在2016年8月绿岸的土地挂牌时就发布过公告,  说17块地只有4号地还存在污染,但这些污染可以治理,问题不大。

陆家嘴当时肯定知道这个情况,也觉得问题不大。股权交易后,2017年8月至2020年4月,苏州绿岸完成了4号地块治理的修复,修复效果评估通过了专家评审。

但是,2021年6月,在2号地块的雷丁学校已经建成,需要交付给运营方使用时,英国人委托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发现这块地是“毒地”,某种致癌物超标50倍。

这事儿就大了。

因为雷丁学校是这个项目里面的核心学校。陆家嘴拿下这块地后,2018年6月,苏州伦华教育和英国雷丁学校签约,获得国内独家冠名权。2018年11月,雷丁学校奠基仪式举行,苏州市级领导、苏州高新区领导、苏州高新区浒墅关镇领导、陆家嘴集团领导、英国代表、伦华教育总部及实体校代表等各方领导,均出席了签约仪式。

英国人对此也非常重视。但是既然现在发现这块地是“毒地”,就不开学了。

事情闹大了。

屋漏又逢连天雨。2022年,江苏省官方调查结果,推翻了苏钢集团此前“土地基本未被污染”的说法。根据江苏省ZF官网2022年4月公开的《中央第二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向我省移交的第六批信访事项办理情况》,绿岸部分地块可能存在土壤污染风险(2、3、4和13号地块部分点位存在苯并(a)芘、萘超标)。

另一份调查结果也与当初苏钢集团的“土地基本未受污染的说法存在出入。

事情继续发酵,陆家嘴锦绣澜山项目二期,早在2022年就因为污染不能卖了。

最近老邓亲自去绿岸项目看过,偌大的一平方公里范围,除了保安和门卫,几乎没什么人。

时间又过了一年多。到了2023年11月3日,陆家嘴正式起诉苏钢以及苏州的几个国营单位和ZF部门,说事先并不知道有那么多“毒地”,居然有14块地存在污染,盖好了才知道,于是要求相关方赔偿100.44亿元的损失。

另一方面,苏钢也进行了反击,说陆家嘴早就知道,而且很多污染是陆家嘴在施工过程中产生的,是陆家嘴施工不合理,不能怨别人。

截止到2023年11月中旬,双方仍在打口水战,谁是谁非还有待更多事实的进一步揭晓。

8

综合已经披露出来的事实,至少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一、陆家嘴高价夺地,巨资开发,从商业角度来看是极度的冒险行为,事实也证明遭到了惨败。

道理也不复杂。

1、任何巨资开发都要事先深入调查当地的人口、产业就业、收入、交通、自然条件等情况。

苏州浒墅关地处苏州西北,原本经济就不行,人口密度在苏州也属较低水平。交通方面,和上海、无锡乃至苏州本地的发达地区,都不算太便利,自然条件在苏州也不算太好。

2、2016年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已经走了大半,即使以后还能继续提高城市化率,比如从55%左右提高到70%,剩余红利也不多了。

3、对北大方正过于乐观。当时方正已经出现危机,“三人组”已经被解决。方正的新领导班子是来救急的,不应该对他们的各种承诺抱过高希望。

4、对于苏州高新区对浒墅关的规划,也不应期望过高。地方ZF当然希望自己属地的经济越来越好,但是当时苏州高新区对浒墅关的规划明显过于宏远,而且归根结底是靠企业实现的。就算方正实力不减,仅凭陆家嘴和方正,恐怕也难以把浒墅关搞成发达地区。

因此,就算陆家嘴想搞成这个项目,也必须事先考虑引入实力强大的其他实体厂商,尤其是能提供巨量就业和较高收入的厂商。否则既没有人气,更没有购买力。可是引入大工厂就得考虑配套的上下游,这更是旷日持久,是陆家嘴根本无法做到的。

请注意,这里我并没有提长达六年的房地产严厉调控和三年的严格防疫,更没有提国内外形势的剧烈变化,更没有提“毒地”事件。因为这在2016年还无法预见。但是仅凭上述四点,就已经能看出陆家嘴的决策是多么激进和一厢情愿了。

当然,再加上上面四个新增的巨大不利因素,陆家嘴的惨败来得更快更猛,如此而已。

回到2016年10月苏钢的土拍,当初31.5亿元的价格已经偏高了(评估价是13亿多),没想到居然被19家地产商哄抬到85.25亿,可见当时众多地产商是多么疯狂,决策水平是多么低下。推而广之,这绝不仅仅是陆家嘴的问题,而是中国企业界的普遍问题。

二、“毒地”事件陆是压垮绿岸项目的导火索,但不是这个项目失败的根本原因。

无论苏钢当初发布的污染信息是否有所隐瞒,陆家嘴在斥巨资拿到这块地以后都要重新做污染调研,并认真处理污染。可是从陆家嘴的做法来看,显然这方面也是严重不合格的。

三、北大方正非常不靠谱,合作前一定要对合作方进行充分的调研。

四、陆家嘴起诉相关方,是想让这个项目重新得到各方重视,尤其是自己能减少一部分损失。

但是很遗憾,这个目标很难达到。

因为是方正以及平安拿到了钱,苏州市几乎没得到什么好处。现在希望平安把钱“吐出来,或者深度参与项目经营,基本没有可能。何况现在毒地事件已经发酵,必须花巨资进行处理。那么谁出钱呢?谁又来“补偿”陆家嘴的巨大损失?

没人。未来可能苏钢(本质上是平安)会象征性地赔一些钱,顶多一两个亿,也就这样了。

归根结底,是陆家嘴巨大的决策错误,才造成陆家嘴今天的局面。

大约110亿的巨额亏损已经形成,陆家嘴得多少年才能挣回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小到管理企业,大到治理国家,都必须始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千万不要低估重大决策的重要性。剧烈而激进的错误决策一旦做出,未来的损失将无比巨大。

2022年4月25日,李晋昭因年龄到60岁而退休。陆家嘴新任董事长、代行总经理是54岁的徐而进。经过一年多的工作,大概他觉得是时候摊牌了吧。

于是,一个百亿巨坑,就这么出现在公众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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