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我们期待“石油人民币”与“石油美元”、“石油欧元”三分天下，并驾齐驱！
文：陈九霖（中央统战部党外知识分子建言献策专家组财金组秘书长、北京约瑟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
责任编辑：辛国奇
能源作为工业革命之后的“血液”，一直引领着人类社会的蓬勃发展。21世纪，伴随着全球化的发展，石油、煤炭等能源，更是成为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人们未曾想到的是，就在2022年，一场来自能源输出国和能源输入国的能源战争，会让很多人的生活乃至整个世界的格局陷入了混乱。
美欧对俄罗斯能源制裁，违背市场逻辑的一厢情愿？
9月初，在已经禁止或限制俄罗斯能源的基础上，美国财政部副部长Adewale Adeyemo表示，将通过一个简单的机制来设立对俄罗斯石油出口价格的“指导”上限（以下简称为美西方对俄罗斯的“限价令”或限价措施）。Adeyemo称，“指导价”将设为44美元/桶。这是俄罗斯此前自己估算的石油成本价格。Adeyemo强调，不会把价格定在低于俄罗斯生产成本之下，44美元这个水平仍能够鼓励俄罗斯的石油生产，避免市场中的石油价格过度上涨，也能限制俄罗斯从这场能源危机中牟利。Adeyemo表示：“为了让价格上限生效，我们需要相关的服务提供商，特别是金融服务提供商从旁协助。我们希望与他们合作，设计一个尽可能简单的合规制度来实现我们的目标。”
事实上，美国对俄罗斯提出的这个能源制裁，乍一看好像会有效果，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很荒唐的事情，难以达到预期效果。众所周知，在市场上，对商品价格起决定性作用的，无疑是供给和需求两大因素。因此，真正掌握主动权的，其实是供给端的俄罗斯。
在需求端方面，对于目前的美国以及欧洲来说，冲击其经济最大的因数就是通货膨胀。公开数据显示，8月，欧元区通胀率按年率计算达9.1%，超出市场预期，再创历史新高。今年，欧洲还遭遇严重旱情，约47%的地区面临干旱风险，另有17%的地区处于更严重的警报状态。荷兰国际集团欧元区高级经济学家指出，能源问题以及干旱天气，将在未来几个月继续对商品价格构成压力，而通胀短期内也几乎看不到缓解的迹象。为了能够应对通胀，打压需求，欧洲央行已于今年7月21日加息了50基点，这也是自从欧债危机爆发以来，11年间的首次加息。同时，欧洲央行还结束了量化宽松政策。
反观美国，早于今年3月份便开始了加息进程且在6月、7月、9月加速。在通胀方面，6月，美国的CPI达9.1%，同比涨幅为1981年11月以来最大值。据美国媒体报道，目前，美国家庭平均每个月多花717美元，相当于中国家庭平均每个月多花人民币4830元。如此高的通胀，迫使美国联邦储备局不断地推出加息政策予以应对。
高通胀不但让欧美民众难以忍受，对于这些国家的政客来说亦是如此。美国民调机构的多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拜登的平均支持率仅为38%——这是历任美国总统的最低纪录。这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影响，便是美国高居不下的通胀率。欧洲政客同样面临着相同的境遇，8月底，德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只有25%的人支持总理朔尔茨，却有62%的民众对他不满，只有27%的人选择支持政府，65%的民众不满政府——这主要都是通胀惹的祸；在法国，现任总统马克龙的支持率也降至37%；在英国，虽然鲍里斯直接辞职的原因是个人行为操守，而实际上却与高通胀而产生的民怨关系密切，英国还在一段时间内首相位置空缺，直到特拉斯填补。
再从能源供给端角度来说，处于“opec+”（指石油输出国组织的13个成员国和其他11个非欧佩克成员国）重要位置上的俄罗斯，占有全球石油供给的55%。虽然拜登本人以及欧洲一些国家的领导人进行了游说增产石油的“中东行”，但是，游说的结果却不如人意。就在前不久，叠加天气的转凉以及伊朗核协议的搁置，能源价格走势的天平再次倾斜至俄罗斯。一旦俄罗斯减少供给，油价就会回升。而能源价格的涨跌也将进一步影响俄乌战争的走势。
因此，对于美国号召通过制定能源“价格上限”而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看似可能把国际市场的能源价格压得很低，实际上，这是违背现实和市场逻辑的一厢情愿。从供需平衡的规律性来看，现阶段的国际石油、天然气价格的涨跌，主要还是看俄罗斯这个重要供应方的反应——“限价令”的实际意义不大。同时，作为重要石油进口国的中国和印度这两个国家的态度也是无法忽视的。中国和印度作为俄罗斯石油、天然气的最大买家，只要坚持购买甚至扩大进口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美国的限价措施将很难实现。再加上，如果欧佩克国家选择不增产或少增产，限价令就会是一纸空文。
值得一提的是，受到油气高利润的吸引，世界各国的石油厂商乃至相关投资人，对于投资油气生产或购买油气资源等，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有的已将新增油气逐步注入到市场中来。其中，阿尔及利亚、利比亚、以色列，加上中东的卡塔尔以及挪威等天然气出口国，都已开始扩大产能来抢占市场蛋糕；甚至美国的页岩油厂商，如西方石油和埃克森美孚，也在不断地增产抢夺市场。这种市场的力量，是比美国的限价令更为推动油价下跌的催化剂。如果将来油价下跌，那不是美国限价令的作用，而是油气高利润所形成的供需平衡的作用力。
当然，俄罗斯可以通过减产等方式来维持高油价。但是，这对于目前本就受到经济制裁的俄罗斯来说，那也必定会是雪上加霜。同时，叠加各国央行的快速加息，未来几年的能源价格，很有可能又将陷入一个需求收缩、供给过剩的“价格大战”的局面。但是，那也绝不是因为美国对俄的“限价令”，起决定性作用的，依然是供需平衡的规律性以及市场的投机性。尽管近期油气价格有所回落，但是，随着北半球冬季的到来，预计短期内油气价格仍将在高价位维持运行。
欧洲的“雷曼兄弟”？
就在美国为首的西方各国都在不断地通过加息等手段打压需求的时候，欧洲却在面临着“雷曼时刻”。且不说欧洲本土的工业企业，如德国的巴斯夫、奔驰等企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停工、降产能现象，就连美国铝业公司也表示，其挪威的铝冶炼厂产量将削减三分之一；Norsk Hydro ASA也称计划在9月底关闭其在斯洛伐克的铝冶炼厂……
除了实体经济不振外，在去产能之时，受到美联储以及欧洲央行快速加息的影响，已有多家欧洲能源公司陷入了流动性危机，需要紧急贷款或股东注资。
而在金融领域，由于欧洲天然气、电力期货价格的大幅上涨，欧洲电力、能源巨头在期货市场上所建立的空头头寸损失惨重，需要缴纳巨额保证金，否则将面临“爆仓”风险。由于受到俄罗斯天然工业股份公司无限期地“时不时停止”北溪1号管道的天然气供应的影响，德国能源巨头Uniper公司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在俄乌战争开始之前，德国有55%的天然气总消耗量依赖于从俄罗斯进口，而天然气是德国重要的工业生产和供电来源，用于玻璃、钢铁、化工、食品、烟草、造纸等多个行业。德国的天然气消费主要由三家公司供应，分别是Uniper（35%）、RWE（35%）以及VNG（30%）。其中，Uniper公司是德国最大的俄罗斯天然气进口商，也是欧洲最大的公用事业公司之一。当北溪2号被迫停止后，三大厂商开始高价从其他渠道购买天然气。除了从现货市场买气之外，德国这家最大的俄罗斯天然气进口商——Uniper，甚至开始动用原本用于严冬或其他紧急情况下的天然气库存。
Uniper公司也成为本轮供气危机中第一个向政府发出求救信号的德国能源巨头，以致笔者不得不产生无限遐想，Uniper公司或其他类似的欧洲公司，会不会成为本年度或下年度的欧洲“雷曼兄弟公司”呢？众所周知，2008年，原本是美国的第四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公司，在类似于今天欧美这样的一个极其敏感而脆弱的市场情况下，因为一次投资失利，而在谈判收购失败后宣布申请破产保护，引发了全球的金融海啸。虽然偶发事件不能简单类比，但是，历史往往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正所谓“日光之下，并无新鲜事”。在具备基本条件后，在一定环境下，经过特殊因素的刺激，历史可能就会以某种类似的方式进行重演。
而现实的环境是，不单单是石油、天然气的现货价格大涨，受到俄罗斯天然气临时断供的冲击，欧洲天然气期货交易市场的天然气价格也不断攀升。在国际市场上，不仅仅是能源企业参与能源期货，其他行业的企业甚至包括实体企业、养老金机构、保险公司等，也都活跃在期货市场上，或做套期保值保障现货价格的平稳，或进行投机以便获利。在这种背景下，能源价格的暴涨暴跌，就会直接导致本来平稳的欧洲能源期货市场上蹿下跳，让原本处于低利率的欧洲企业因受到爆仓的冲击而产生巨大的流动性风险，乃至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而欧盟作为一个由28个国家共同组成的联盟，其各成员国的债务问题本身就已经焦头烂额，在能源和经济的双重冲击下，相比“雷曼兄弟”所引发的金融危机，欧洲是否会出现新的危机，值得思考。
改变美元霸权格局，正在进行时
就在美欧和俄罗斯打得火热的时候，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中国合作伙伴已决定，以卢布和人民币50:50的比例，支付俄罗斯对中国的天然气供应价款。近年来，伴随着经济的发展，天然气正在逐步成为我国主要能源之一。可是，我国大量的天然气却依赖海外进口。根据海关总署的统计数据，2021年，中国的天然气进口量为12135.6万吨，与2020年同期相比增长19.9%。目前，我国天然气主要使用在四个方面，分别是城市燃气、化工领域、工业领域和日常发电，而12135.6万吨的进口量也让我国的天然气安全提升到了一个高度。就在欧美与俄罗斯的能源争斗逐步进入你死我活的肉搏战之时，如果出现大规模的能源短缺，那对于能源消费大国的中国而言，后果无疑不堪设想。所以，稳定包括天然气在内的能源供应，包括稳定进口渠道，对我们来说尤为重要。
如今，中俄天然气的稳定供求以及货币本币的结算安排，对中俄两国都是极其利好的，而对于中国在保障能源供应稳定方面则是一个重要的压舱石。中俄天然气协议的签署，可以使得我们在进口方面所支付给俄罗斯的天然气价款，相当于在国际市场减少了50%，这无疑从价格上压低了我国的整体能源进口成本。
1975年，美国在与欧佩克（包括伊拉克、伊朗、沙特、委内瑞拉等原油出口大国）进行了多次磋商之后，终于达成了只以美元进行原油贸易的协定。这使得美元成了国际原油计价和结算的货币，美元因此被称为“石油美元”。这也使得美元至今呈现出“一币独大”的局面。此后，萨达姆担任伊拉克总统期间，伊拉克曾想绕开美元而将石油计价、结算与欧元直接挂钩，结果伊拉克被美国打成中东的一片“废墟”。而2022年，一场来自能源输出国和能源输入国的能源战争，却使得人民币支付在国际上打开了局面。除俄罗斯外，目前，中国与伊朗、委内瑞拉等国进行石油贸易都以人民币支付，最近，沙特也加入其中。同时，中国与俄罗斯之间的天然气贸易用本币结算是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又一波助力。以上这些国家，都是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帮助中国在这场世纪能源混战中“闷声发财”，我们可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进程中逐步改变美元霸权的格局。
未来，我们期待“石油人民币”与“石油美元”、“石油欧元”三分天下，并驾齐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