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开始学习投资也是从研究K线图等股票走势那些技术类的东西开始，大约研究了2-3年，后来就没兴趣了。现在很多人和我说一些技术类的术语，指标等等，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完全没有概念了。最多看一下K线图，也很少看，有时候好几天都没怎么关注股票涨跌。
后来我开始沉迷于研究财务和年报，每年都看几百份年报，招股书，等等，做了很多笔记，这些笔记都按年份分类，有目录，很方便查找，笔记叠起来都有两米多高。研究这些应该有十年左右，现在也很少看了，每年应该会看20-30份年报，都是我长期跟踪的少数企业，季报我基本不看。
我对财务的研究一开始是觉得财务很重要，什么数据我都要搞懂，现在我没觉得有那么重要，大体看一下就行了。像万科，格力，茅台，我连年报都懒得看，因为这些企业一直都是这样，必然如此，其背后的商业逻辑非常健康和稳定，我对每年的数据也没那么关注。
数据这个东西有一定欺骗性，这并非说会计造假，会计造假就和人说谎一样，大部分情况并非故意说谎，而是说谎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不可信。比如一个公司会计数据看起来很漂亮，但是不久就出现黑天鹅事件了，财务迅速恶化，你说他们之前的数据造假，也许有，只是他们当初也意识不到后面的发展情况。就好像你今年要买车，钱不够，借了很多钱，你觉得明年可以还上，车买来了，很风光，亲朋都说你混的好，一切看起来非常牛逼。只是明年你工作出问题了，钱还不上了，财务迅速恶化。还有些故意造假，为了某些利益搞些小动作，会计的弯弯道道很多，连专业的人也很难看出来，只是也不能太过度，毕竟上市公司是公众企业，要接受无数人的检查。
抛开会计造假，即使数据都是真的，完全没有造假，数据也同样具有欺骗性，而且我认为这种欺骗性比造假更能影响你的判断，因为造假往往是小打小闹，而后者的欺骗性会在感觉上让一个公司变味，让你把一个美女看成丑女，或把丑女看成美女。这并非人的刻意为之，而是会计制度的局限性。
巴菲特在致股东的信中经常给大家上会计课，解释了大量这样的例子。比如保险公司的浮存金，伯克希尔的浮存金从刚开始的几百万美金，发展到后面的上千亿美金。浮存金在会计中是列为负债的。负债这个词顾名思义就是不是自己的钱，只是放在你这里，迟早要还的。但是负债是有很多种的，典型的就是借款，比如你今年借，明年还，还要付利息，这是大家眼中的负债。但是如果有一个人把钱给你，而且永远不用你还呢？这个钱在会计上依然是负债，只是它的经济实质和你自己的钱已经没有区别。
伯克希尔的浮存金就是这样的负债，而且比这个还好。因为伯克希尔的浮存金越来越多，而且还有盈利。相当于一个人把钱借给你，而且每年借给你的钱越来越多，永远不用你还，不但不收你的利息，还每年给你管理费，这简直比自己的钱还好。但是在会计上这就是负债，和那种今年借明年还，而且还要交利息的负债一样。
同样的，格力电器的负债率很高，但是很多负债都是预收账款。万科的负债率高达85%，而其中绝大多数也是预售账款。就是你买房子，先给钱，房地产公司要过一两年才给你房子。那么你交的这个钱（你交首付，银行交剩余部分，这个钱都到了地产商手里，你后面慢慢还银行的月供，而地产商可是一次把钱收完了）在地产商的账上显示的是负债。实际上这个负债的实质和一般负债是不一样的，这个负债未来是要确认为收入的，这种负债并不是风险，也不用交利息，这种负债越多越好。
上面说的是负债，资产也是一样的。会计账上同样数据的资产，可能经济实质完全不一样。比如茅台，那么多库存酒，基酒，都是按成本计价的，茅台酒的毛利率90%，成本显示10块钱，其经济实质可能值50块（扣除成本和费用）。万科的很多商业和物流地产也是按成本计价的，高达几百亿，而实际上如果出售这些资产，其价值远不止几百亿。而相反有些公司账上资产很多，但大部分存货和应收款都有极大的减值风险。会计账上同样的十个亿资产，可能有些公司实质价值高达30-50亿，有些公司连5亿都不值。
不但是资产和负债，利润也依然如此。做过生意的朋友应该就深有感悟，那些客户大量拖款的生意，老板最头痛的问题就是收不到钱，自己要垫大量的资金进去，可能你账上利润看起来非常好，生意规模越来越大，实际上公司已经快资金链断裂要倒闭了。又拿万科做例子，实际上房地产行业利润是滞后的，比如万科今年可能已经赚了600亿，但是账上只有400亿，因为会计结算要延后两年左右，这个利润要两年后才反应出来，而实际上今年已经赚到了，钱已经到手了，现金流已经到账了。
就好像你今年已经赚了100万，但是别人看到的数据你今年只赚了70万，而70万是你两年前赚的数目。这只是一种会计结算方法而已，而实质上你已经赚100万了。而且万科的财务一向很保守，利息资本化比例很低，大量的提计跌价准备，就好像保守的银行总是提计更多的不良贷款，把拨备做的更高。这样你会计上显示的利润会减少，而实际上你比那些账上利润比你多的更有钱。恒大的规模早就超越了万科，但是恒大的日子过的很紧巴，万科则活的很滋润。
我上面说的只是举几个例子，实际上就会计数据来说，有太多太多这样的情况，如果你单单只看数据，你看到的美女可能是个人造美女，甚至是个人妖。而你看到很普通的女孩子，人家其实非常漂亮，只是没打扮。但这不代表这些公司在弄虚作假，这些东西都是合法的，并不是造假。首先会计制度本身就有局限性，再一个不同的公司对会计的处理方法不一样，有些保守，有些激进。实际上从一个公司对会计的处理方式就可以看出公司的文化，是踏踏实实真干事的，还是喜欢搞派头，表面风光的。我喜欢会计保守的公司。
我这么说，不代表财务数据没有意义，财务数据是了解一个公司必须要看的资料，但是数据只是表面的东西，你如果只单纯看数据，实际上意义并不大，你要理解数据的原理，更要理解商业和生意的逻辑。从数据，特别是长期的数据，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包括资产结构，盈利能力，现金流，甚至是管理和企业文化，我们看的是背后的东西，单纯的数据，特别是短期的数据，并没有太大意义。
我刚开始看技术图形，后来看财务数据，我记得我以前一直跳不出一个心结，就是市净率，市净率太高总觉得太贵了，这么点净资产市值却这么高，接受不了，这就是长期陷在数据里面的心理左右。后来我跳出了数据这个圈，就再也没有关注市净率这样的指标了。实际上在现实当中，真正的好生意都是不需要投入太多资金就能产生很多利润，这样的生意都是市净率超级高的，市净率这玩意没什么太大意义。我更加关注的是生意本身，而不是其表面数据指标。
就好像股价会围绕着公司价值波动，财务数据也一样，数据最终是由公司本身的商业模式和管理文化决定的，短期可能会波动，长期一定偏不了。投资最终要回归到商业本身，生意本身，人性本身。越是能回归到本质，事情就会变的越简单，简单的原理才真正具有强大和持久的力量，财务如此，投资如此，人生亦如此。
2020.4.3 梁孝永康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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