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自《中国电影报》,2024-05-29
《穿过月亮的旅行》：浪漫温情的90年代之旅
作者简介
周文萍
广州大学副教授
广东省电影家协会主席团成员
广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
由李蔚然执导，胡先煦和张子枫领衔主演，改编自迟子建小说《踏着月光的行板》的影片《穿过月亮的旅行》是五一档唯一的爱情片，影片既浪漫又写实，以一对年轻夫妻在中秋节坐着绿皮车相互奔赴又屡屡错过的故事描绘了一段属于20世纪90年代的的纯真爱情，展现了改革开放时代的社会世相，在浪漫温情的氛围中显示出真实的时代风貌。
一
影片讲述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浪漫到编导似乎不相信今天的观众会接受这故事的真实性，开始便以大大的字幕确定了其1996年的时代背景。隔着近30年的时间滤镜，早已不相信爱情的当今观众也会愿意相信王锐与林秀珊的这段爱情。
从技术角度看，影片讲述的确实是一个前移动通讯时代的故事：分别在两个城市打工的小夫妻在中秋节同时意外得到了一天宝贵的假期，两人同时奔赴对方而去，却在交错而过的绿皮车上相互错过，而偏偏两人在得知与对方错过后又同时踏上了返程奔向对方的绿皮车，如此几番，直到中秋的月亮高悬，两人才在中途火车交错的站台上见了一面。当然，这一故事只在一个缺乏移动通讯工具的“从前”具有发生的可能，在手机早已成为人身体一部分的今天，远在天边的人也能够随时通讯，也就很难再产生这样的错过。
从观念上看，王锐与林秀珊的爱情也是属于从前的一种相互付出，相互信任，不算计利益和计较得失的纯粹的爱情。王锐与秀珊的爱情没有利益的算计。还在两人恋爱的阶段，村里的媒婆曾经给王锐介绍过邻村村长的女儿，对方也看上了王锐。从利益角度看，这是王锐一个改变身份的机会，但王锐不为所动，坚持要娶秀珊，还绑着假雷管炸药到对方家里牵回了自家的牛，与对方彻底闹翻。
王锐与秀珊对彼此的感情和信任也有着今天难得的明确坚定。异地恋是现今年轻人难以接受的一种恋爱方式，且不说路上奔波的劳苦，单要保持彼此的感情与信任便是一大难题。但两人从未有过动摇。当火车上的男人对王锐说不在一起的老婆不知会跟谁一起数星星时，王锐的第一反映是“秀珊不是那样的人”；而在火车上便衣警察问秀珊是不是囚犯的什么人时，秀珊立刻郑重强调“我是王锐的人”。他们互相牵挂，把与对方通话的街边电话亭当作了自己的家，在每周一次的通话里找到了温暖与归属。
两人对彼此的付出也是毫无保留和计较的。为了能在双休日见上一面，王锐早出晚归，在两个城市间奔波往返，秀珊则在每次见面时不敢睡去，和闹钟一起守着他的醒来。秀珊难得获得一点福利，立刻变卖了给王锐买口琴，王锐难得得到奖金，也马上买了礼物来见秀珊。这种毫无保留的的付出令人想起《麦琪的礼物》里舍弃自己最珍贵东西给对方购买圣诞礼物的吉姆与德拉夫妻，都是爱情最好的样子。
二
影片展现了90年代改革开放背景下的千姿百态的社会世相和人物群像。最突出的是经济的蓬勃发展和外来工人对经济建设的重要贡献。作为改编之作，影片对小说的忠实度很高，一个主要改动是把故事发生地从东北改到了南方，小说里王锐和秀珊乘坐的慢车在东北的哈尔滨和大庆间往返，片中则改成了在广东的广州和深圳间往返。这一改动强化了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毕竟，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之地，广州和深圳一直是改革开放的象征，其发展离不开大量像王锐和秀珊这样的外来工的贡献。王锐和秀珊的家乡同时由东北改到了西南，也反映出当时西南地区大量劳动力涌入广东的现实，当时民间对外来工还有“川军”的称呼，也表明了其主要的来源地。
影片以举重若轻的方式揭示了90年代外来工的生活状态。王锐在建筑工地，秀珊在工厂，都是外来工常见的工作。而夫妻分居，宿舍拥挤都是外来工的生活常态，难得有一次相聚的机会，他们只能像王锐和秀珊那样去廉价旅店，或是像美娟那样请全宿舍外出看录像而暂时避开。而从王锐和秀珊意外获得的奖励中，人们更看到了外来工工资微薄还常被拖欠，福利难得还常被克扣的艰难处境。
火车上人群展示出形形色色的众生相。那还是绿皮车的时代，列车员常在车厢两头发现逃票者，也会遇到一时找不到票的乘客；沉迷在发财梦中的彩票迷不敢面对小偷，却对好心提醒的王锐大打出手；衣着整齐的男子用一盒月饼占据座位，被警察押解的杀人犯却能吹出触动人心的音乐；经历感情波折的夫妻终于地踏上了归途，带着孩子的母亲制止着孩子的顽皮。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丰富的故事，却又在滚滚向前的时代列车上来不及诉说。
三
无论讲述爱情还是描绘世相，影片都充满了浪漫和温情。最浪漫的影像渲染的是王锐与秀珊的爱情。长长的火车在月光的照耀下穿过田野，王锐带给秀珊娇艳的红玫瑰，床单上开着金黄的向日葵，以及顶着大大的圆帽子的路边电话亭，无不代表着两人纯粹美好的爱情。影片对小说结局的改编更加深了影片的浪漫氛围。小说里两人最后乘坐的绿皮车交错而过，两人只能透过车窗里匆匆看一眼对方的身影，而影片里王锐在返程中途被迫下车，与中途停站的秀珊终于面对面相见。虽然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却让这场“穿过月亮的旅行”得到了圆满的结果。
旅途中的各个人物间也充满了关爱与温情。王锐从给秀珊准备的一束红玫瑰里留下一枝给了火车上疲惫的女人，秀珊把准备送给王锐的口琴借给被押解的囚犯让他吹了最后一曲，车站的售票员给车钱不够的王锐卖了一张站台票，站台上捡到王锐皮鞋的清洁老人脱下了脚上用胶带粘贴的鞋，就连一脸严肃的列车员也在王锐下车时给了他一双拖鞋。
木心诗歌《从前慢》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穿过月亮的旅行》在一段90年代的爱情故事里展现社会世相，表达人间温情，对陷于焦虑的当代观众无疑是一种治愈。
编辑：陈昊、张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