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在市场悲观的时候,和一批价值投资者交谈,总是能让我们重新拾起信心。和国泰基金李海的交流,就给了我们缺失很久的正能量。格雷厄姆说过,投机者(speculator)关注的是有什么人接走你手中的“筹码”,投资者(investor)关注的是,你选择公司本身的质地。
李海就是这样一名积极的价值投资者。他每天都会听到各种“鬼故事”,但这些都丝毫没有影响他对市场的信心。他甚至坚定的告诉我们,优质企业没有垃圾时间,现在或许就是买入中国“漂亮50”最好的时刻。
作为认识李海超过十年的老朋友,我们看到他身上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慢”。
第一个慢,在于他的职业生涯。早在2011年7月就加入国泰基金的李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走得比大部分人要慢。他全部的投研经历都是在国泰基金度过的。李海花了五年时间从研究走向投资,又花了六七年时间逐步开始被市场发现。
第二个慢,在于他对投资框架的摸索。从2016年6月第一次管理产品以来,李海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条长期有效的投资框架。早年的投资生涯中,李海受邓普顿逆向投资策略的影响比较深,更多是追求买在“无人问津”的位置。在经历了初期的挫折之后,李海逐渐意识到逆向只是一种操作方式,长期复合回报率的核心是优秀的企业。
今天,李海形成了一套用逆向低估方式去买好资产的投资框架。这句话似乎听上去很熟悉,好多年前不少基金经理也是这么说,但我们认为李海身上和传统的“核心资产”风格投资有显著差异。
第一个差异,来自对估值的要求。李海的出身是逆向左侧投资,即便在实现了框架体系的进化后,左侧的烙印依然体现在李海身上。这让他不同于那些右侧风格的基金经理,更多是在左侧低估的位置去买优秀的公司。
第二个差异,来自李海的能力圈。在做基金经理之前,李海看过很多行业,之后做投资的过程中也涉猎了大量不同的行业。本质上,李海是真的希望买入各行各业中的优秀公司,并不是只专注在食品饮料、医药等几个好赛道中。从李海的历史持仓中也能看到,他组合的质量随着这些年好公司越跌越多,是不断在提高的。
第三个差异,来自李海中观的行业排除法。李海的涉猎面很广,但阶段性也不是什么行业都投。他会从“资本周期”的角度出发,剔除那些供给端大幅增加的行业。李海发现,当一个行业没有太大的进入壁垒后,大规模的资本开支会使得供给远远超过需求,最终杀掉价格。也是受益于“资本周期”的视角,帮助李海规避了新能源产业的风险。
从2018年4月27日独立管理基金以来,李海管理的国泰金泰灵活配置取得了79.79%的正收益,同期沪深300指数下跌了-11.56%。而且他每一年都跑赢了沪深300指数。李海虽然很慢,但把时间拉长看,超额收益是很惊人的。
数据来源:Wind;数据截止:2024年8月30日。历史业绩不代表未来。每一年跑赢沪深300指李海任职以来每个完整的自然年度全部跑赢沪深300。
李海很喜欢看书,每一次遇到挫折或者低落的时候,他都会从书本中寻找答案。看巴菲特的书,让他明白了要在少数优秀的公司上做逆向。从那以后,李海把投资视角聚焦在优质的公司上。看马拉松资本的《资本回报》,让李海明白了“资本周期”的概念,需要规避资本大量进入的行业。看《成长股的投资之道》,让李海发现只要质地没有风险,“漂亮50”在估值泡沫破灭后,依然给持有人带来了很不错的长期回报。
李海也一直在坚守。2022年三四季度的时候,他持有的蓝筹股持续“失血”。不断有投资者卖掉优质蓝筹去追当时火热的新能源。李海懂得,只要在正确的方向上坚守就有意义。
而李海的坚守,也终于等来了回报。不仅仅是过去两年他让人眼前一亮的投资业绩,更是他这些年来对优秀企业的研究,终于进入了一个甜蜜的“击球区”。李海认为,20倍左右估值的好公司,相比40-50倍左右的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是被显著低估了。现在,或是全面布局中国“漂亮50”的时候。而李海也相信,作为一个组合这一批公司将给持有人带来不错的长期复合回报率。
以下,我们先分享一些来自李海的投资“金句”:
1. 影响投资收益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时间,三年涨一倍、五年涨一倍、还是十年涨一倍,最终对应的年化回报率是完全不同的
2. 我们倾向于去寻找未来三五年依然具有长期成长趋势的优秀公司,然后就像巴菲特买美国运通那样,在好公司出现阶段性折扣的时候去买
3. 估值是一种相对的概念,和机会成本的高低有关
4. 现在中国的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只有2%多,相当于四五十倍的PE,而许多优秀公司的PE也就20倍
5. 在一个没有进入壁垒的行业中,大规模的资本开支会使得供给远远超过需求,最终会杀价格
6. 由于我们的投资带一些逆向,这些公司都经历了市场负面情绪的洗礼,等到熊市的时候下跌幅度就比市场整体要小很多
7. 即便在“漂亮50”公司的最高点买入,持有15到20年之后,获得的回报率也仅仅比同期的标普500指数差1个点
8. 现在不需要去买一些小盘股、或者很奇怪的标的,可以从最优质的好公司上赚到比较好的回报率
9. 逆向投资的关键是,要坚守在正确的公司上
10. 彼得·林奇曾经说过,投资中最不能发生的错误是,在牛市中买了垃圾公司
要在好公司中做逆向投资
朱昂:在投资上,你有一个理论叫“时光穿梭机”,能否先谈谈这个理论是怎么形成的?
李海当时我看了好几本一级市场投资大佬的书,包括孙正义的传记、小米的传记、张磊写的《价值》等等,发现这些一级市场大佬都是此前留学美国的,之后要么投中国、要么投日本。比如说DST的创始人是俄罗斯人,但投了很多中国的高科技公司。
我觉得这些投资人在美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会形成一种类似于“上帝视角”的眼光看待中国市场。因为美国的生活方式、科技创新在那个年代是领先其他市场很多年的。对于成长股的投资,一定要有领先别人的视角。
“时光穿梭机”这个概念,最早是由孙正义提出的。他很早的时候就在日本投了许多当时大家看不懂的商业形态,但这些商业形态在美国是很普遍的。我也是受到这些人的启发,觉得在二级市场投资中也应该用一种“时光穿梭机”的视角,尽量从当下的市场氛围跳脱出来,回到以前或者未来看待这一笔投资。
朱昂:你的投资思路是有些逆向的,能否展开谈谈是怎么做的?
李海我刚开始做投资看的书是《邓普顿教你逆向投资》。邓普顿的投资方式是,等待市场极度悲观的位置出现,并不是那么关注估值。他的代表作是在二战期间买了100多个无人问津的小市值股票,获得了很多倍的收益。在2001年的911事件出现后,他又投了一堆航空股。
这本书对我做投资初期启发比较大,那时候我也去投一些全市场大家都不看好的公司。但是要做好逆向投资的难度很高,实践下来的效果并不好。比如说当年我们看到油价跌到了27美金,就想着通过逆向投资去买油服公司,相信油价最终会向上回归。而且长期看,因为通胀的存在,油价最终应该能回到150美金以上。
但是完全的逆向投资有一个重大缺陷:买入的这些公司全生命周期回报率很差,纯粹只是去赌一个周期反转。这类公司提供的全生命周期回报率是比较差的,如果买的时间点不够好,回报率会进一步下降。影响投资收益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时间,三年涨一倍、五年涨一倍、还是十年涨一倍,最终对应的年化回报率是完全不同的。
由于那段时间投资业绩很差,我就开始反思自己的投资方式,重新思考和阅读。后来发现巴菲特早期也是做逆向投资的。他最成功的一笔逆向投资是美国运通,当时因为色拉油事件导致股价暴跌,巴菲特就在暴跌的位置买进去了。不同的是,美国运通并不是一个垃圾公司,而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成长股。
通过这个案例,我发现巴菲特是在最好的公司上寻找逆向的机会。后来我发现,不光巴菲特这么做,许多伟大的投资人也是在好公司中才做逆向的。这是我投资生涯的一个转折点。从2018年之后,我开始从此前的垃圾股投资中爬出来,更关注好公司的投资机会。
当然,那个阶段对什么是真正的好公司,理解还不深。等到自己慢慢看懂好公司了,全市场也都看到了,一大批优秀的公司出现了类似于美国的“漂亮50”泡沫。我们也没办法在如此高的估值面前,对好公司下手。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一些次好的公司中做投资。
直到这两年,一批特别好的公司股价也跌得很深,也让我有机会真正买入好公司。
三五年的高成长
是不确定性下的一种保护
朱昂:前面提到,你投资中的转变是开始聚焦在优秀公司出现低估的机会去买,但如何避免一些优秀公司也会变成平庸的公司?
李海确实,没有一个公司能够摆脱生命周期的束缚,最终都会沦为平庸。就像一个人无法摆脱生老病死那样。在柯林斯的《基业长青》中,列举了18家各行各业的卓越企业。这18家公司在成书前的64年中平均股价涨幅是标普500指数的15倍,但是在成书后的5年,作为一个组合却跑输了那些二线的平庸公司。
我们倾向于去寻找未来三五年依然具有长期成长趋势的优秀公司,然后就像巴菲特买美国运通那样,在好公司出现阶段性折扣的时候去买。我曾经对美国运通做过复盘,即便不买在低位,复合回报率也是很高的。而巴菲特在股价下跌50%的低位买入后,获得的复合回报率是惊人的。
举个例子,我们最近就在买入一家很优秀的食品饮料公司。这家公司在矿泉水之外,已经出现了无糖茶这个第二增长曲线。去年增长了80%后,今年无糖茶还能增长60%左右,收入占比已经和矿泉水差不多了。看未来三五年的增速,这家企业还是会保持很快的趋势。但由于一些不确定性因素,导致公司股价最近出现了大跌。这就是我们希望买入的优秀公司。拉长看,优秀公司也会变得平庸,但我们尽量在公司依然有三五年高增长趋势的阶段买入。
三五年的高增长趋势,是我们定义优秀企业的一种保护。如果没有成长性的保护,一家优秀公司在估值特别低的时候,我们也会愿意去买。
朱昂:如何定义为你的便宜,是和历史相比,还是和你对公司未来的增长相比?
李海这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觉得估值是一种相对的概念,和机会成本的高低有关。我们判断估值是否便宜有两个比较重要的视角:
1)能否满足我们15%的复合回报率目标。我们不是简单用PE、PB这类指标来判断估值高低的,而是说看未来3到5年,我们能否从这一笔投资获得15%的复合回报率。甚至有些我们投资的公司,PE是负的;
2)相对无风险收益率的机会成本。比如说80年代美国的国债收益率在10%以上,那么即便15%的预期回报率相对机会成本也没有吸引力。现在中国的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只有2%多,相当于四五十倍的PE,而许多优秀公司的PE也就20倍。这时候,相对机会成本,好公司的估值是比较低的。
朱昂:从复合回报率的角度看,你买一个公司会对未来三五年市值做一个大致判断?
李海对的,我会预估一个公司三五年后的盈利情况大致在什么位置。公司对应的估值,要回归到DCF现金流折现。要精准判断估值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但最后的落脚点可以简化一些,再对应一下利率中枢,得到一个大致的PE水平。
朱昂:许多公司的底部是漫长的,而基金的负债端可能没有那么长的耐心等待,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李海这也是我早期做投资遇到最核心的问题。当时买的标的也有问题,买的时间点又太早了。当全市场都认为你是错的时候,又凭什么觉得比市场更聪明呢?从理论上看,逆向投资要做好确实是很难的。
后来我就对自己的投资方式做了选股和时间两个层面的改良:
首先,是对选股的改良。我让自己聚焦在少数的优秀公司上,放弃了绝大多数公司逆向投资的机会。
其次,是对买入时间维度的改良。确实,如果我们买的太早,一个公司买入之后再跌个50%,获得的回报率就会很低。我们在买入位置上,会去找一些业绩改善的线索。比如说,有些公司业绩下滑的二阶导数发生了改善,从此前下滑30%变成下滑10%,这时候,我们就会愿意建仓。或者说,管理层开始进行增持,也是一种交易信号。
我们会把建仓的周期拉长,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看到一个机会就一笔全买满了。我以前在图书馆看巴菲特的书,其实他早期的交易能力也很强。像他买入可口可乐之后,股价就马上上涨了。巴菲特也没有什么交易失败的案例。
用“资本周期”做行业层面的风险排除
朱昂:在行业筛选上,你有一定的中观行业视角,会根据行业的“资本周期”规避掉不好的行业,能否展开谈谈这点是怎么做的?
李海“资本周期”这个概念最早是马拉松资本在《资本回报》这本书中提出的。马拉松资本的《资本回报》和《资本账户》两本书我看了不止一遍,在2022年的时候给了我很大启发。
那时候我压力很大,市场在4月份触底之后反弹的品种都是和新能源相关的。我持有的蓝筹股被市场大量赎回,去追光伏、新能源这些。到了那年十月份,我管理的基金还亏了二三十点。刚好那时候,又看到连一些食品饮料、消费、工程机械的公司都在进入新能源领域。海外上市的美股光伏公司也全部在回来做百亿规模的融资。
全市场都在进入新能源行业的景象,和这本书中提到的90年代投通讯行业一模一样。那时候大家认为接下来的互联网时代大爆发,光纤光缆投多少都不够用了。最后的结果是,这些疯狂投入的公司很多都死掉了。在一个没有进入壁垒的行业中,大规模的资本开支会使得供给远远超过需求,最终会杀价格。即便是一个新兴产业,过度的资本涌入也会把行业杀死的。这就是典型的资本周期。
理解了“资本周期”后,我坚定了不去参与新能源泡沫的信心。即便那时候我的业绩压力很大,赌上职业生涯的风险也不去参与。
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我发现“资本周期”能帮助我规避亏钱的行业,不过在寻找什么行业能赚钱上,实践起来的效果还不是特别好。比如说,我按照“资本周期”的框架去买供给出清的房地产,目前看效果比较一般。马拉松资本当年是把这套框架用在了啤酒投资上,最终赚了很多钱。
朱昂:有意思,你更多是用“资本周期”来规避风险?
李海一旦某个行业出现社会资本疯狂涌入的时候,就要特别小心了。就像今天的新能源车,一大批巨头都在涌入的时候,就会出现产品的不断降价。
反过来说,一个行业在供给侧出清后,未必马上能有所表现。煤炭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我在2016年供给侧改革的时候,就开始买煤炭了,可是买太早没有赚到多少超额收益。真正能够在煤炭上赚大钱的人,都是2021年重仓进去的。
朱昂:你还会剔除掉一些长期给股东回报很差的行业,也能否谈谈目前你会聚焦的投资领域?
李海早期我用完全逆向的方式做投资,根据低PB的角度做筛选,找到的都是一些长期回报率比较差的行业。后面看了杰瑞米·西格尔教授的统计,医疗保健和消费都是长期回报率很高的行业。而煤炭、交通运输等,都是回报率比较差的。
我觉得一个行业的长期回报率,和其商业模式优劣有关。在之后的投资中,我基本上不太去买航空这类长期回报率不佳的行业,把研究精力聚焦在消费、医疗、科技等领域。
中国的“漂亮50”到了难得的买点
朱昂:从2018年至今,你管理的国泰金泰灵活配置,业绩一直比较稳健,长期的相对排名也很好,能否结合具体的投资实践分享一些有代表性的案例?
李海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特别成功的案例,只是阶段性找到了一些能提供超额收益的品种。比如说2018年我投了做油服的公司,其中一个油气设备的公司正好基本面见底,股价涨了一倍。这笔投资还是存在比较大的运气成分。
2019年我逆向买了传媒,因为这个行业在前几年做了很大的商业减值,市场把传媒作为一个垃圾行业来看。不过我看到里面的一些游戏公司商业模式很不错,都是先从用户那边收钱的方式,而且现金流也很好。游戏和电影的不同是,在开发过程中就能不断做测试,那么产品推出的成功率比电影的可预测性强。即便一上来不成功,后面也能做迭代和修改。
我当时找到一个刚上市的游戏公司,也没有任何的商誉问题。公司的账上只有现金,没有什么负债,估值还跌到了10倍以下。这一笔投资,也给我们阶段性提供了很高的超额收益。
我这些年赚到钱的公司,即便不是最优秀的白马龙头,也是细分领域中的优质公司。比如说前面提到的油气设备和游戏,都属于A股中相关领域的龙头。这些企业帮助我们在这些年的市场中,提供了还算不错的收益率。
这两年业绩比较好,也和我们的投资框架有关。巴菲特说,他认为价值投资者应该在熊市能跑赢市场,牛市跟得上。我们也希望做到熊市里面跑赢市场。由于我们的投资带一些逆向,这些公司都经历了市场负面情绪的洗礼,等到熊市的时候下跌幅度就比市场整体要小很多。
朱昂:我看你的代表产品在2023年取得了正收益,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海一方面,我在2022年二三季度逆向加仓了当时市场不看好的白马股,包括某家电龙头、某医药龙头、某银行龙头。这些公司都有一定的永续特征,潜在长期增速在10%,当时都跌到了10倍以下的估值。
另一方面,我从“资本周期”的角度出发,规避了2023年表现特别差的新能源。
朱昂:站在这个时间点,其实大家是比较悲观的,能否谈谈你对市场的展望?
李海我觉得做投资要努力跳出市场影响的影响,只要找到符合我们回报率要求的公司就行了。我们看美国股市,即便过去100年中发生了两次世界大战,也没有因此出现长期的暴跌。现在很多宏观经济学家来路演,天天说各种负面的小道消息。我们需要判断的是,这些负面情绪是否已经反映在了估值中。我认为,市场的估值已经消化了大量的悲观预期。
就像前面提到的,十年期国债收益率的估值在四五十倍,而A股最好的一批白马股估值只有20倍左右,经营能力也是类似永续的。这一批好公司对应十年期国债的估值,已经变得很便宜了。
从全球范围看,美股已经在历史偏高的估值分位数了,只有A股市场的优质公司,还能提供那么高性价比的估值。所以从优质公司的估值角度看,我对市场是比较乐观的。
我之前看过一本书《成长股的投资之道》,给了我很大启发。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英国人,也管理过很大规模的基金,取得了很高的长期回报率。他做了一个复盘,即便在“漂亮50”公司的最高点买入,持有15到20年之后,获得的回报率也仅仅比同期的标普500指数差1个点。也就是说,“漂亮50”仅仅是估值泡沫,并没有基本面的问题。这里面绝大多数的公司,最后还是证明了自己的竞争力。这一点和PC互联网泡沫完全不同。在其他的泡沫中,许多高估值的公司最后都挂掉了。
在这本书中提到,即便用60倍的估值买了可口可乐、280倍的估值买了欧莱雅,只要持有时间足够长,回报率是不输给标普500的。但是你不能买错公司,如果买了另一家化妆品的公司雅芳,那么这家公司最后会消失。
我觉得今天A股的“漂亮50”公司,会和美国70年代的有些类似。这一批公司会长期存在,而且估值又跌下来了,在一个利率不断下降的市场下,A股“漂亮50”的整体回报率是在抬升的。
我自己现在全身心去买这些A股的“漂亮50”。美股历史上这些公司虽然用了10年时间回到高点,但之后从1982年开始受益于国债收益率的不断下滑,开启了一轮持续时间很长的牛市。而且从组合的角度出发,即便买错一个公司,风险也不大。这一批公司作为一个组合,是不会消失的。现在不需要去买一些小盘股、或者很奇怪的标的,可以从最优质的好公司上赚到比较好的回报率。
朱昂:这一批好公司中有一部分是高端白酒,今天许多人都说大家不喝高端白酒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李海我们公司在2016年都逆向买了很多高端白酒,当年白酒的表现也很好。可惜后面下车比较早,到了2017年就基本上卖掉了,没有赶上后面的“核心资产”大牛市。我们觉得白酒既有消费特征,也有周期特征。当年赚钱最多的白酒,买入的时候还是亏损企业。从回报率的角度看,我们觉得现在高端白酒中的龙头已经具备投资价值了。
在正确的公司上做坚守
朱昂:你曾经提到,市场像一个“奖罚分明的将军”,关键时刻的坚守是能获得奖励的,如何让自己在关键时刻坚守在?
李海我觉得这句话可能会给大家带来一些误导,觉得坚持逆向投资就能获得成功。事实上,不正确的逆向投资是会带来永久性亏损的。举一个例子,之前有些公司明明要退市了,但是第一个跌停还是有很多人抄底。这种公司明明后面还有很多跌停,但许多个人投资者还是会冲进去抄底。
我觉得投资中要活下来很重要,就像打仗一样,如果阵亡成了烈士,那对我们的奖励也没有意义。逆向投资的关键是,要坚守在正确的公司上。
我在2022年下半年的时候,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许只有完全想开了,才能真正坚持下去。
朱昂:也就是说,无论是否逆向,只有坚守下来才有意义,否则底部被迫卖掉就变成永久性亏损了?
李海确实如此,所以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我会通过一定的交易帮助自己拿住看好的持仓。有些人会问我,作为一名价值风格的基金经理,为什么换手率也没有那么低。这是因为,我们会在等待改善信号的过程中,做一些加减仓的交易。
首先,我在逆向买入一个股票的时候,会留出一定的仓位。如果一上来就买满了,等同于把自己逼到了墙角,后面股价进一步暴跌的时候,就无法再做任何动作了。
其次,我们在个股判断上也会犯错,要给自己留下一定的容错率。对于一些公司的价值判断走向,会和我们预期的发生变化。比如说宏观层面和竞争格局层面变得不一样了,可能带来公司盈利低于预期。我们没有人是绝对的专家,肯定也会犯错。
投资最大的错误是:牛市买入垃圾公司
朱昂:你提到过,避免的错误越多,积累的成功可能性就越大,能否谈谈哪些错误是希望避免的?
李海我觉得主要避免两类错误:1)避免买入垃圾公司;2)避免买得太贵。
彼得·林奇曾经说过,投资中最不能发生的错误是,在牛市中买了垃圾公司。牛市的高估值和垃圾公司的低质量两者结合是很恐怖的。如果在市场疯狂的时候,稍微把选股标的收缩在好公司范围,也不会产生很大的亏损。如果我们再聪明一些,不要在市场高点冲浪,把买入的估值和选股的质量两者结合好,长期回报率就会大幅改善。
朱昂:你喜欢去人少的地方,这一点很反人性,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李海其实做逆向的人,可能会出现过度自负的问题。所以,我并没有强调自己一定要逆向,和市场对着干。我觉得投资的核心是买好公司,逆向只是一种方法。毕竟绝大多数的时候,好公司的估值很贵。用很高的估值买好公司,最终得到的回报率就和市场平均差不多。
如果我们能够在一个好公司便宜的时候买入,类似于增加了一个甜蜜点,能够大幅提升我们的回报率。所以,投资并不是一定要去人少的地方,这也是我过去几年的一个重大变化。芒格也说过,市场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对的。
朱昂:这两年对许多基金经理来说,也是很难受的“至暗时刻”,在艰难的时刻,你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李海卡尼曼在《思考,快与慢》这本书中提到一个观点,同样程度痛苦带来的感知会比快乐更大。比如说一个股票下跌1个点带来的痛苦,是一个股票上涨一个点带来快乐的两倍。假设全天市场不涨不跌,但中间有很多正负一个点的波动,我们看了一天股票后,其实是积累了更多负面情绪的痛苦。
所以我们每天交易时间看盘,感觉什么都没做,却又很累。这时候就需要做一些事情去对抗积累的负面情绪。比如说健身能够刺激体内的内啡肽,帮助我们抵御痛苦的情绪。还有带娃也是一个重要的化解负面情绪的途径。海外有过一些研究表明,通过和孩子们的拥抱等肢体接触,能促进我们神经系统的放松。
朱昂:整个访谈中,你都会提到各种书籍带来的启发,能否推荐最近看过比较好的书?
李海我觉得每一本书都有其可取之处,许多经典的投资书籍也被很多人推荐过。我就推荐两本近期看下来比较有收获的吧。
一本是《价值投资3.0》,是一个美国基金经理写的。他在书中提到,格雷厄姆在工业时代提出了价值投资1.0的基本原则,巴菲特在消费时代完善了价值投资2.0选股分析基本框架。今天进入数字时代的价值投资3.0版本。通过这本书,能够理解如何精选低估值高质量的数字科技股。还有一本是前面访谈提到的《成长股的投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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