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睦皇后王氏是新朝的首位皇后,身份地位高贵而不可攀,本该是凤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可终日却惶惶不安,郁郁寡欢,只能在悲痛中挣扎着度过余生。而她苦痛的来源,恰是为她带来表面荣华富贵的丈夫王莽。
王氏是大家闺秀出身,其父乃宜春侯王威,袓辈中曾官至丞相,家族地位由此可想而知。尽管王氏不能获得婚姻自由,可爹娘疼爱女儿,在指婚时应当会特别注意对方的家世,怎么会舍得女儿下嫁给贫穷人家去吃苦呢?除非,此人乃青年才俊,又有恭顺上进的好口碑作为基础,一看就知道是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的人中龙凤。
王莽在与王氏定亲时,确实是街头巷尾都会夸赞的三好青年,不过,他品行良好的外表所掩饰的,可是一颗对权力极度渴望的野心!王莽父亲早逝,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捱过贫苦的生活。承蒙父荫而为官的路子已是行不通了,故而,只能与寻常人家那般,通过朝廷的官员选拔制度来找出息。
王莽清楚知道,汉朝选官多看人的道德和名望,而这两项选拔标准都易受舆论影响。只要成为所有人口中所谓的“好人”,那官位便是手到擒来。因此他从年少时便注重营造品行兼优的形象,孝顺勤俭、广交士人、博学多才皆是别人对他的称赞。
王氏嫁给王莽,本应该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新婚时王莽待她相敬如宾,王氏孝顺婆婆,从未在他们家里端过一次大小姐的架子,同时还为王莽生下四儿一女,是他人口中顶好的贤妻良母。可天真如王氏,怎么也不会想到,王莽并不会因为她而安于平淡但幸福的余生。
王莽向上爬的方式在于打造人见人夸的形象,这是即使娶了大家小姐也不能放弃的策略。王氏因此告别曾经的锦衣玉食,成了不折不扣的糟糠之妻,以此体现王莽勤俭的“优良作风”。此前想要攀附王莽的公卿大臣们到他家中,探望其生病的母亲,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衣着打扮都普通的妇人,本以为是王府里一个懂事的家仆,直到问过王莽,才知道这是他的妻子。“衣不曳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皆惊。”
物质待遇的缩水,王氏权当支持丈夫事业来看待了,因此不会觉得不能接受。可真正摧垮她的,是王莽为了维护他的高尚形象以及稳固他的极权高位,不惜拿至亲性命做代价的狠毒。
汉哀帝在位期间,王莽失势,连大司马之职都没能保住,还被加以驱逐和监视。王莽担心再生事端,因此行事低调。可次子王获却在此期间虐杀家奴,将王莽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王莽一方面担心政敌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会是翻身把控民间舆论的好机会,便不顾王氏阻拦的哭喊声,做出了责令亲生儿子自杀这种大义灭亲的举动。“其中子获杀奴,莽切责获,令自杀。”王莽这张牌出得惊险但绝妙,他重得人心的心愿因此圆满。可王氏是个什么心情呢?除了心疼便是害怕了。
汉哀帝驾崩,王莽得以官复原职,他吸取上一次被贬官的教训,严禁自己扶持的汉平帝与其生母卫氏见面,以此避免节外生枝带来的麻烦。可他的长子王宇一身正气,认为母子相见是人之常情,便多次向他劝谏,但被王莽无情地悉数驳回。见无果,王宇便想出一损招,知道父亲迷信,于是指使妻舅吕宽将牲畜的血洒在王莽的房门口。“宇复教令上书求至京师,莽不听。宇与师吴章及妇兄吕宽议其故,章以为莽不可谏而好鬼神,可为变怪以惊惧之”,“宇即使宽夜持血洒莽第门,吏发觉之。”无奈吕宽粗心,被守夜人撞见,王莽稍加调查,是王宇在幕后策划了这次“天命”,于是父亲旧技重施,不顾妻子恳求,逼迫儿子喝下毒药,以此作为了结。“莽执宇送狱,饮药死。宇妻焉怀子,系狱,须产子已,杀之。”吕氏受此牵连,也遭到了王莽的报复。
王莽为进一步掌控朝中权势,在汉平帝选后之时,设计把亲生女儿嫁了过去,他的头衔由此添了一条“皇帝丈人”。然而年幼的汉平帝和小王氏成婚不过22天,这场如同办家家酒一般的新婚就这么落下帷幕,原因是丈人毒死了女婿。小王氏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兄长和丈夫皆被父亲所害,来自本该最亲之人的恶毒,使她无法安宁度日。被长期患得患失的心理影响,她身体抱恙,不得一日好活。
王莽毒杀汉平帝后,将一个年仅两岁的孩子立为太子,给自己成为“摄皇帝”以充分的理由。至此,王莽的野心昭示天下,但已无人能够反抗了。王氏因此顺理成章成为了“摄皇后”,可坐在高位上的她神情恍惚,瞳孔涣散,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落在何处。
地皇元年(20年),王宇的长子王宗因为顽皮,便穿上祖父的衣服,私刻皇帝印章来炫耀,结果经人举报后被逼自杀。不久,王宗的姐姐王妨因为虐杀婢女,也被王莽下令赐死。一年内连失两位孙辈,王氏由于悲痛便一病不起,于次年初便撒手人寰。王氏崩逝后,葬于渭陵长寿园,谥号孝睦皇后。
王氏崩逝后没多久,幼子王临因与王莽的情妇、宫女原碧私通,被父亲逼令自杀。数日后,三子王安和两个孙子也暴病而死,由于事发蹊跷,以至于很多人猜测父子三人其实是出于恐惧而自杀。这还不算完。等到新朝灭亡时,孝平皇后因为害怕遭到叛军的侮辱,最终投火自焚,同样也落得个横死的下场。至此,王皇后所生5个孩子全部死于非命。
眼见亲生骨肉一个个凋零,作为母亲却不能为他们提供一点庇护,甚至要与折磨他们的凶手,也就是被权欲熏心至疯魔的丈夫继续维持相敬如宾的假象,纵然是再坚硬如磐石的内心也难敌此间产生的苦痛。每每想起自己死于非命的孩子们,王氏都会掩面哭泣,哭到最后甚至将眼睛都给哭瞎了。可能王氏她也已经预料到了吧,自己余下的孩子们都难有善终,不可再承受丧子之痛的她在他们之前先行了一步。“是月,莽候妻死,谥曰:‘孝睦皇后’,莽渭陵长寿园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亿年’。初莽妻以莽数杀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临居中养焉。”
纵观王氏的一生,虽然曾经爬升到人生的最高峰,但她终究不过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不仅从来没有得到过真爱,就连所有的亲骨肉都死于非命,而她本人最终也落得凄惨离世的下场,千百年后依旧令人唏嘘。如果泉下有知,王氏或许会悔恨当初嫁给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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