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本力:学习金融有什么用?

观点 | 本力:学习金融有什么用?
2024年01月03日 17:00 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

本力

学习金融有什么用?

有种容易让人信以为真的说法宣称,从事金融行业并不需要金融专业背景,即所谓科班出身的未必比半道出家者更具优势。其依据相当有说服力乃至杀伤力——因为大量在金融业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居然那么顺理成章地并没有金融专业背景。

无可辩驳的是,众多神一样存在又时刻准备从神坛跌落的明星基金经理和投资人,广泛来自物理、数学、电子、机械、化工等基础学科和理工专业。

在金融的不归路上,出身于各种非金融专业的分析师,似乎个个具备“隐形的翅膀”。可谓英雄不问出处,加之金融业“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金融精英学历之多样化,恐怕在各行业并不多见。

最近一位朋友“用钱投票”的抉择印证了这种流言。在一家名企的他曾询问某位经济学家:“在职读研选啥专业好?” 经济学家斩钉截铁回答:“别读金融就行。”因此,他最终不知所措地开了盲盒,选择读心理学硕士。我进而问其原因,他转述说这位经济学家觉得金融虚,或者说从技能上,其他职业都可迁移金融,金融自身却缺实业积累。

如果真是这样,学习金融还有什么用?

我想到一位最资深也是最知名的金融从业者——沃伦·巴菲特,他是金融专业出身。巴菲特的本科专业是哥伦比亚大学金融系,他的导师是被誉为证券分析之父的本杰明·格雷厄姆。而格雷厄姆的专业也并非实业方面,他的学习和工作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经济金融。况且他还投身到金融的教育和人才培养中,大名鼎鼎的CFA证书就是由格雷厄姆在1962年发起设立的。一如他的学生巴菲特,他们都比格雷厄姆本人更出名,也更值钱。

但正如斯大林与毛泽东都写得一手好诗并不能证明诗歌的创作者就是得天独厚的革命者,格雷厄姆、巴菲特师徒的传奇之于金融专业岌岌可危的神圣地位,仍略显苍白。

(美)摩根·豪泽尔

李青宗 译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2023年6月

最终说服并拯救我,进而笃定这仍是一份大有前途专业的证据,并非传统的金融学教材或经济学经典,而是一本通俗的大众金融读物——摩根·豪泽尔的《金钱心理学:财富、人性和幸福的永恒真相》,该书的副标题不免有些俗套,但似乎道出了学习金融学秘而不宣却遥不可及的使命,那就是:财富、人性和幸福的永恒真相。

爱尔兰作家奥斯卡·王尔德说:“其实,每一种乐趣和快感可能都含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几乎没有例外。”在追逐财富自由的凶险之路上,经受人性的煎熬、考验后,虎口脱险、劫后余生者自然不敢回望索多玛之城,生怕变成一根盐柱或一丛韭菜。乐此不疲的信众们,也分不清这滚着的是雪球,还是西西弗斯的巨石。

悲天悯人者如我,想起另一个令中国投资者尴尬的事实:“长期主义”每隔几年就会脉冲式地热一把,最终仍然抵不过各种题材股满天飞。金融学的核心内容是跨时间、跨空间的交易、风险管理和决策。“长期主义”在此问题上的基本思路是依靠时间带来的“复利”效应,稳健、持续地积累财富。其中,高瓴资本的张磊说法比较有代表性,他在《价值》一 书中说:“长期主义不仅仅是一种方法论,更是一种价值观。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而知识付费时代的标志之一:罗振宇一年一度跨年演讲也与之相关,即“只有长期主义者,才能成为时间的朋友”。

一时间从之者众,言必称长期主义者相当时髦。只是,任何概念一旦上升为口号,很可能被简单化甚至庸俗化,更可能成为懒惰和拖延问题的借口。当然,鼓吹长期主义与对金融学的浅薄态度倒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可以荒谬而顺理成章地同时存在。

其实,复利本身就是一个金融学概念。对于长期主义最经典的诠释来自巴菲特,他用“滚雪球”来形容复利带来的力量,而他的搭档查理·芒格也认为,“复利思维是地球上最重要的模型之一。”不过,他们的学生和合作者李录走得更远,将复利提升到了现代化的高度,直言“复利现象是近代文明后才出现的,它的力量强大到人们难以理解”,“我们看长期的资本回报时,往往忽略了复利的存在。 过去200年,扣除通胀后年均回报率大约  在7%,复利的总回报是多少?75万倍”。现代化可以说就是理性化,而复利思维及其背后的金融学模型是反直觉的。摩根·豪泽尔在书中反复强调:“复利的这种反直觉的特性,导致我们中最聪明的人都忽视了它的强大力量。”

学习金融有什么用?复利只是一个例证,本质上是金融学的理性认知训练有利于人们摆脱线性的、本能的直觉模式,建立关于金钱和市场的科学思维。芒格一再说人生需要建立模型,而且最好是多元思维模型,也是对科学精神的另一种表达。长期主义的一个关键在于:可重复验证。此乃科学研究的特征之一,也是为什么长期主义需要摆脱套利或者投机诱惑以及迷信盲从的原因。

《金钱心理学》给出了少有的透彻解释:“但是好的投资并不一定意味着回报最高。因为高回报的投资往往是一次性的,很难重复。好的投资是可以持续获得不错的收益,并且长期重复的投资——这正是复利开始大显身手的地方。”

长期主义是一种符合科学精神的价值观。过高的短期收益恰是可以忽略或被剔除的选项。如今流行一个词:算法。长期主义更注重算法的有效期尽可能长,从而带来基于复利的总收益最大化;而不是如刻舟求剑抑或夸父逐日,成为“时间的朋友”之反面教材。换句话说,正因为人类进入崇尚科学的现代社会之后,统摄着资源配置的价值观及其经济金融体系能够持续带来复利,“集体农庄运动”“大跃进”等短期赶超迷梦才能逐步被历史摈弃。

金融学的第一次革命是从回报率均值到回报率方差,第二次革命是试图基于一些已知的资产价格,把其他一些相关的资产价格给确定下来。正如巴菲特所说,如果去商学院上投资课,他只讲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如何看待股价波动,二是如何评估企业价值。

但深究“学习金融有什么用”的人士,常常会质疑巴菲特们并没有遵从资产组合理论,而是集中持股,对期权等衍生品也斥之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是这些人却忽视了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尔哈撒韦经常持有庞大的现金储备,最新的公开数字接近1500亿美元;也对巴菲特是衍生品交易的高手有所不知——他多次在投资和并购案例中运用看涨期权,大幅放大收益,也长期投资卖出信用违约保障产品、卖出欧式股指看跌期权。需要注意的,他的衍生品起始期限往往不是15年就是20年,仍符合长期主义的原则。

如何正确看待学习和实践,正如如何辨析大佬们的言与行,很可能是投资者一生都需要修习的功课。对于普通人而言,摩根·豪泽尔的忠告很有说服力。他用发热疗法的例子告诉我们人们最好选择“合乎情理的,而非理性的”策略。疟热疗法在帮助人们对抗传染病中有奇效,甚至该贡献还获得了诺贝尔奖,但因人们难以忍受发热的痛苦只能作为辅助治疗手段。

与之相映成趣的是,马科维茨以投资组合理论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但这种平衡风险与收益的做法追求的并非最高的收益,而是因为分散风险可以使人们回避类似极度发热的痛苦,从而有助于实现长期主义。因而,这种金融理论看起来分散了资源和注意力,但因合乎人性而更加可行。

长期主义的微观基础不仅包括传统意义上的金融学,还涉及心理学,由此产生的行为金融学也已成为金融学的一门子学科,多位经济学家因相关研究获得诺奖。

芒格重视研究人类误判心理学,这与行为金融学可谓殊途同归。两者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才能不因为犯错打断持续产生复利的过程。对普通人而言,不犯错很难。基于这一点,本书更强调容错空间,具体的方法有两条。首先是结构性思维或哑铃式规划。关于这一点,塔勒布用《黑天鹅》《反脆弱》《非对称风险》等书讲得极其清楚了。其具体操作可以像巴菲特那样留够足够的现金,也可以在一部分激进操作的同时配置更多的保守型资产。更重要的是第二条,避免“单点故障”。如何增强自己的容错能力?因此,要像数据备份、应急电力系统一样,设置预案,建立缓冲机制,确保自己不会因为错误从竞技场上被赶下去。这种韧性足以“让复利为你在时间的长河中创造奇迹”。摩根·豪泽尔带来的最大启示是:长期主义需要认知层面上的微观基础,而金融学方面的训练恰恰隐含着与之暗合的个人心理机制。洛克菲勒的名言发人深省,“整天工作的人,是发不了财的。财富是对认知的补偿,而不是对勤奋的奖赏”。当然,这种“金钱心理学”并不一定非要在课堂上孜孜以求,坚持自学以及在实践中试错提升依然可以成就。反过来可以解释:为什么成功的金融从业者往往更热爱终身学习?因为学习和认知本身就具有不断自我激励的复利,这正是长期主义更深层次的微观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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