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汪文正
山东省菏泽市曹县近年来积极释放增值税留抵退税、研发费用100%加计扣除、小微企业“六税两费”减半征收、增值税加计抵减等“税费红利”，助推县域经济发展。图为曹县有爱云仓汉服基地内，女主播在直播推介汉服。 新华社记者 郭绪雷摄
宋 博制图(新华社发)增值税是中国第一大税种和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纳税人覆盖绝大部分经营主体，与社会大众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近日，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三次会议表决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增值税法》(以下简称“增值税法”)，自2026年1月1日起施行。这意味着中国第一大税种有了专门法律，税收立法再进一程。
税负水平总体不变、留抵退税入法、减少“视同应税交易”情形……纳税人关注增值税法的什么内容？在现行增值税制度的基础上作出了哪些调整？为后续的税制改革预留了哪些空间？记者进行了采访。
进一步落实税收法定原则
作为中国第一大税种，增值税在全国税收收入中占比超三成。数据显示，2024年前11个月，中国增值税收入约6.12万亿元，占税收收入的37.82%。具体看，增值税对货物、服务、无形资产、不动产在流转过程中产生的增值额予以征税，并采用“上征下抵”的征收机制，可在保障税款征收的同时，有效避免重复征税。
由于与企业销售收入“挂钩”，增值税对广大经营主体的政策效应强，增值税留抵退税、先进制造业企业增值税加计抵减等政策，在支持企业创新研发、推动中小企业做大做强、鼓励重点行业发展等方面作用显著。
作为全世界最大的产业用纺织纤维生产基地之一，江苏恒力化纤股份有限公司近年加大科技投入，从基础的纺织面料逐步向高端功能性面料和时尚纺织品领域进军，重点发展绿色纺织品、功能纺织品和技术纺织品，在工业纤维领域获得超200件发明专利，获得中国专利奖4项。2024年1—10月，该公司销售收入同比增长33%，享受增值税加计抵减1.27亿元。“增值税优惠政策为企业扩大产能、开展技术创新提供了巨大支持。”公司财务人员吴惠芳说。
“营改增”、税率简并、完善留抵退税政策……近年来，中国推进一系列关于增值税的改革，加快建立现代增值税制度。“增值税法的通过，巩固了近年增值税改革的成效，有利于增强税制确定性、稳定预期、提振信心，是深化财税体制改革的一项重要成果。”北京国家会计学院副院长李旭红说。
据了解，全国人大常委会此前于2022年12月和2023年8月对增值税法草案进行了两次审议。此次审议通过的增值税法在三个主要方面作出修改：一是规范立法授权，对有关内容改由在法律中直接作出规定，或经清理规范后纳入税收优惠范围；二是完善税收优惠相关规定；三是做好与关税法等有关法律的衔接。
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发言人王翔介绍，党的十八大以来，全国人大常委会加快税收立法进程，已制定出台10部税收法律，如果再加上增值税，现行18个税种中有14个完成立法，涵盖了绝大部分的税收收入。
在税收负担水平方面，增值税立法按照“保持现行税制框架总体不变以及保持现行税收负担水平总体不变”的原则进行，因此在增值税税率设置等方面与现行制度一致。
在规范征收管理方面，增值税法明确增值税由税务机关征收，进口货物的增值税由海关代征；要求公安、海关等相关部门与税务机关建立增值税涉税信息共享和工作配合机制，为税务机关及时获取增值税征收信息提供保障。此外，增值税法首次在税法中专门规定了发票管理制度，提出要积极推广电子发票，推动增值税征管从“以票控税”转向“以数治税”。
“增值税法的出台，是落实税收法定原则的重要一步。”李旭红表示，加快税收立法步伐，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对于优化税收营商环境、推进高质量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对税惠政策进行具体规范
税收优惠关系到经营主体的发展活力和获得感。增值税法对税收优惠政策进行具体规范，有望对广大经营主体带来多种利好。
制定税惠政策有法可依。增值税法规定，根据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国务院对支持小微企业发展、扶持重点产业、鼓励创新创业就业、公益事业捐赠等情形可以制定增值税专项优惠政策，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备案。国务院应对增值税优惠政策适时开展评估、调整。增值税法还对免征增值税项目进行了明确，包括民生相关的农业生产、医疗服务、教育服务、育养服务等。
中国政法大学财税法研究中心主任施正文表示，增值税法专门授权国务院进行制定专项税收优惠政策，如支持科技创新、公益事业发展等。对税收激励手段的明确，使国务院未来得以在相关领域出台减免税政策，通过税收政策支持经营主体发展。
对近年备受企业关注的留抵退税制度，增值税法进行了完善。不少业内人士和企业负责人认为，此举有利于稳定经营主体预期。
据了解，增值税当期应纳税额，等于当期销项税额减去当期进项税额。如果一家企业纳税期内的增值税销项税额小于进项税额，就会形成留抵税额。“增值税法对于当期进项税额大于当期销项税额的部分，明确纳税人可以选择结转下期继续抵扣或者申请退还，同时为进一步完善增值税留抵退税政策改革留出空间。”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经济法室主任杨合庆说。
李旭红介绍，留抵税额主要是纳税人进项税额和销项税额在时间上不一致造成的，如集中采购原材料和存货，尚未全部实现销售；筹建期间大规模采购却暂时没有收入等。此外，在多档税率并存的情况下，销售适用税率低于进项适用税率，也可能形成留抵税额。国际上对于留抵税额一般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允许纳税人结转下期继续抵扣或申请当期退还。二是每年或一段时期内只能申请一次退税、只允许特定行业申请退税等。
自2019年试行以来，增值税留抵退税政策大幅缓解了企业资金压力，激发了市场活力。“项目投入使用后，公司生产能力进一步提升，预计能实现年销售收入超16亿元。”位于浙江省仙居县经济开发区的浙江晟创制药有限公司，不久前结束了重点智能化技术改造项目的完工验收，该公司财务负责人谭照娥说，“项目建设投入成本较大，受益于留抵退税政策，我们获退税近3000万元，有效缓解了资金紧张问题。”
中共二十届三中全会对深化财税体制改革作出全面部署，要求“完善增值税留抵退税政策和抵扣链条”。留抵退税政策入法后，将在推动经济持续回升向好、缓解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等方面继续发挥重要作用。
为税制改革预留充分空间
2024年底通过的增值税法，为何要等到2026年再施行？专家分析，这是由于增值税立法后，还需制定具体的实施条例。
设置一年准备期，将为增值税法正式实施奠定良好基础。“增值税征收环节多、范围广，税制较为复杂，需由国务院制定配套法规，针对未来的政策调整进行广泛讨论和调研，这需要较长时间。同时，增值税法作为最大税种的立法，也需要为社会增进了解留足时间。”施正文说。
“在新通过的增值税法中，通过规定授权国务院制定相关政策和规定，为未来的税制改革预留了充分的制度空间。”施正文分析，增值税法规定国务院可制定专项税收优惠政策，但需进行持续评估与调整，旨在确保政策的有效性，也体现出在保持税制框架基本稳定的同时，增强税法的灵活性和适应性，有助于促进经济社会发展。
为加强前瞻性，增值税法在具体制度上进行创新和完善。例如，增值税法调整了征税范围，减少了视同应税交易的情形；统一了简易计税方法的征收率为3%，取消了此前5%的税率档次，减少了税负；增加了反避税条款，以防止通过不正当手段调整销售额来逃避税收的行为。
杨合庆表示，增值税法一方面保持增值税税制基本稳定、税负水平总体不变，另一方面总结实践经验、体现改革成果，对于健全有利于高质量发展的增值税制度、规范增值税的征收和缴纳、保护纳税人的合法权益，都具有重要意义。
以增值税优惠政策的惠及对象小规模纳税人为例——年应征增值税销售额未超过500万元的小规模纳税人，可以按照销售额和征收率计算应纳税额的简易计税方法，计算缴纳增值税；小规模纳税人发生应税交易，销售额未达到起征点的，免征增值税。
税法“精准滴灌”，中小企业吃下“定心丸”。江西省萍乡市鸿稻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张亚军介绍，2023年以来，该公司享受小规模纳税人减免增值税、农业生产者销售自产农产品免征增值税政策优惠42万元。公司将这部分资金用于建设育秧大棚和实验大楼，有效保障了种子研发条件。“发展本地规模化水稻制种产业，源源不断的税惠支持给了我们很大底气。”张亚军说。
“中国小规模纳税人数量多，增值税法为其提供了更清晰、更具操作性的税收管理依据，增强了增值税立法的全面性和适应性。”施正文说，增值税法明确了小规模纳税人的定义及其标准，填补了增值税暂行条例中关于小规模纳税人规定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