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恋爱酿成一起血案，1999年南京四条巷5.16特大入室杀人案始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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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5月16日下午，南京市公安局白下分局（2013年2月和秦淮分局合并为新的秦淮分局）接到报案——四条巷89号楼四楼40X室发生了一起特大入室杀人案。该室户主刘某某的女儿刘某和保姆王某丽白杀害在室内。接到报案后，南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和白下分局刑警大队的侦查、技术人员火速赶往现场进行现场勘查、群众走访和尸检工作。

今日的四条巷89号楼

当技术人员进入室内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客厅里的电视机依然开着，正播放着一部电视剧，7岁的刘某的尸体位于卫生间，身中二十多刀，面部被砍得面目全非，卫生间的瓷砖和地砖上以及盥洗台、抽水马桶等物件上到处都是喷溅型血迹，经化验血迹属于刘某的；23岁的保姆王某丽的尸体位于朝南的一间卧室里，头部、肩部、颈部身中三十多刀，单单颈动脉处被砍了五刀，室内的墙面和地板以及家具上随处可见都是喷溅型血迹，经化验血迹属于王某丽的。场面之惨烈，让在场的许多拥有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警龄的侦查员都侧过脸去、不忍多看；有些刚入行不久的“菜鸟”侦查员甚至被血腥味刺激的跑出现场就呕吐起来。

这是南京市白下区自解放以来发生的第一起一次性残杀两条人命的重案。惊动了江苏省公安厅，在省厅的直接指示下，南京市公安局吕庆继局长组织了5.16大案侦破指挥部并亲任总指挥，由南京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处，市局刑警支队以及白下分局刑警大队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由南京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黄新国副局长任组长、市局刑警支队朱建国支队长和白下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任副组长对本案开展侦办，吕庆继局长表示：此案一天不破，专案组一天不撤！

朱建国

经89号楼40X室户主刘某某介绍，王某丽来自湖南沅江县，是1998年从保姆介绍所雇来的保姆，负责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和接送女儿刘某上下学，因为他和他妻子工作都很忙，经常要出差，顾不上孩子。当天中午，刘某某刚刚结束出差从外地回家，刚进门就发现家中的惨状，当即拨打110报警。

邻居反映：当天上午，有人看到王某丽在街上同一个瘦小白净的矮个子男青年用方言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争吵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89号楼。

专案组的侦查员在清点整理王某丽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张他和一名男青年亲密的合照，经群众辨认，合照里的男子就是当天上午和王某丽发生争执的外地男青年。随即，专案组立即组织人手追查该男子的身份信息，很快查明此人名叫谌世故，时年24岁，祖籍湖南省益阳市安化县田庄乡联桃村。

5月17日凌晨，一个由市局刑警支队和白下分局刑警大队精干刑警组成的追捕小组奉黄新国副局长的命令乘坐红眼航班从南京飞到长沙，然后马不停蹄驱车前往安化县，但因为道路南行，一路上颠簸了两天，至5月19日才来到安化县田庄乡。他们在田庄乡派出所处了解到：两天前，就是5月17日傍晚，有村民看到谌世故在家吃晚饭，饭后还和别人打了牌，此时应该还在家里。大喜之下，追捕小组立即会同田庄乡派出所一起研究抓捕谌世故的行动方案。

通过派出所同志的介绍以及秘密踩点获知，谌世故的家坐落在一个山坡上，屋子后面是一大片竹林，这种地形对于抓捕的突然性要求极大，因为一旦谌世故被惊动可以迅速逃入竹林躲藏并可以通过竹林逃入山里，抓捕难度显然极大。

在部署完毕，确定万无一失后，抓捕小组在5月20日凌晨冲入谌世故家准备实施抓捕，但却扑了个空。谌世故已经人不知去向，只看到几本刑法书摆放在谌世故的床头。谌世故的家人反映：谌世故确实在5月17日回了家，但吃完晚饭后看了一会儿别人打牌后就从家里拿了点钱后离开了家，说：“在南京砍了人，出了事，要去外面躲躲。”

谌世故的邻居也证实，谌世故曾经在和他们讲过“我在南京砍了人”这种话。同时，邻居们普遍评价谌世故这个人生性孤僻，且心狠手辣。所以当他们得知谌世故在南京连杀两人时并不觉得特别惊讶，好像认准谌世故早晚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一样。

至此，专案组证实确定5.16特大入室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就是谌世故。

据了解，谌姓在当地是个大姓，亲族散布在安化县的各个乡镇，因此谌世故在当地可以躲藏的地点众多。且谌世故的家人知道谌世故身背命案，一旦落网必死无疑，本着“亲亲相隐”的思想不配合抓捕小组的询问，导致抓捕小组的工作一时间举步维艰。

然而，这并没有难倒抓捕小组的刑警们，他们从5月20日至6月30日这段时间里，在安化县公安局的大力配合下走访了安化县所辖的二十多个乡镇，访谈了四十多名谌世故的亲朋好友和街坊邻里以及谌世故曾经就读过的益阳市工艺职业中专学校的教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宣讲法律法规以及一意孤行包庇犯罪的严重后果，终于说动了数名谌世故的好友答应当专案组的特情耳目和工作关系人。

在布置好这一切后，抓捕小组返回南京，等候新的抓捕时机的到来。

1999年8月1日，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开展首次网上追逃专项斗争，谌世故被江苏省公安厅列为重大杀人在逃嫌疑人员并上传到公安部计算机系统中的网上追逃人员名录，也就意味着此案从此成为江苏省公安厅的挂牌督办案件。

江苏省公安厅

8月3日，专案组再度指令南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和白下分局刑警大队组织追捕小组第二次赶往安化县，在安化县公安局的协助下找到谌世故的母亲、姐姐等直系亲属，耐心的进行普法教育和思想工作，告知谌世故涉嫌的罪名以及包庇犯罪的后果，然而宗族观念大过法律意识的谌世故的亲属们依旧油盐不进，拒不配合。外加谌家在当地深厚的宗亲根基，如果贸然将谌世故的亲属以包庇窝藏的罪名抓捕可能会引起不良的连锁反应，因此追捕小组只能继续耐心地进行思想工作。虽然最终没有说动谌世故的亲属，但让一些旁支亲属的思想产生触动，表示愿意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为警方提供线索，并且在追捕小组在安化县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但都因为谌世故的直系亲属的不配合，导致追捕小组历时一个多月的第二次追捕行动无功而返。

……

1999年12月，白下分局刑警大队第三次组织追捕小组前往谌世故可能藏身的湖南益阳安化县谌世故的老家，再度对看事故的亲属进行法律教育，并继续加大在当地的查控力度。在得知谌世故可能逃往湖南的长沙、广东的中山、深圳或者新疆地区后，追捕小组又相继前往长沙、中山和深圳，协同当地公安机关对相关线索进行走访和核实，同时还向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公安厅发函，请求协助查控谌世故。这次追捕，先后查实谌世故曾先后在湖南、福建、四川、浙江、上海、广东六个省流窜，但始终“慢了一拍”，导致第三次追捕又无功而返。

此时距离案发已经有七个多月，三次抓捕的“扑空”不但令专案组的士气大挫，也令死者家属和南京市各界对公安机关的不满与日俱增。专案组总结之前三次行动的失利原因，一致认为除了谌世故本人熟读各种刑侦书籍，有相当的反侦查能力之外，谌家族亲对公安机关的集体警惕性以及对谌世故的集体包庇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谌世故及其族亲集体以为公安机关已经拿他们没有办法，造成公安局已经准备“躺平摆烂”，将此案束之高阁的错觉，于是将追捕策略从围追堵截、步步紧逼转为欲擒故纵、待机而动。

这一“待机”就“待机”了整整10个月，但在这10个月期间，专案组始终和各关系人保持密切联系，逐步缩小了排查的范围——

2000年10月10日专案组借着江苏省“百日破案竞赛”的契机，也觉得“待机”已经“待”得差不多了，组织第四次对谌世故的追捕。为了确保这次追捕的一举成功，专案组先期做了如下三件事：

1、召集参加过前三次追捕的原追捕小组成员对前三次追捕行动中的不足和失误之处进行复盘，进而得出有针对性的整改措施。

2、要求参加此次追捕的参战干警认真细致研究卷宗，全面把握案情，对谌世故此人的情况要做到人人烂熟于心。

3、追捕小组在行动之前，先期派员前往宁波，对一个是谌世故同村的特情关系人进行调查走访，了解到一个重要线索：谌世故已经在好长一段时间不再四处流窜躲藏，而是藏在湖南省境内改名换姓的打工。

显然，谌世故和包庇他的人们已经开始相信公安机关已经准备“躺平摆烂”了。

在得到这一确切情报后，专案组的谌世故追捕小组“四代目”于11月20日上午正式从南京出发，由白下分局刑警大队两位副大队长带队赶赴湖南，开始了对谌世故的第四次抓捕。

追捕小组首先来到谌世故曾经躲藏并打工的长沙，在接下来的4天时间里走访了二十多名谌世故的关系人，基本排除了谌世故在长沙藏匿的可能性。随后追捕小组秘密再度抵达谌世故的老家所在的安化县，在安化县公安局的协助下围绕谌家的通讯往来开展工作。在安化县的35个邮局手工查询是否有往外地汇款的可疑汇款单，并逐一进行甄别。

同时，追捕小组在安化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和安化县电信局的大力协助下，对安化县田庄乡的三个重点村庄所有打往外地的长途电话进行甄别，发现谌世故的姐姐谌志敏家新安装了一部电话，并立即对该电话的信息进行查询，重点查询2000年8月至12月这部电话打往外地的长途通话记录。

面对从电信部门获取的厚达一寸的通话记录单，追捕小组的成员们沉下心来，进行逐一梳理，并和三个重点村庄的电话信息进行碰撞比对，通过大量艰苦的查询工作，终于发现谌志敏家的这部新装的电话和一个号码为0745-7568158的外地电话常有联系。且谌世故所在的联桃村有一部距离谌家很近的公用电话也经常拨打这个外地号码。因此，追捕小组认为这个0745-7568158号码很可能就是谌世故和家人联系所用的号码。

通过查询，追捕小组查明0745是湖南省怀化市下辖的县级市洪江市的长途电话的区号，洪江市距离安化县500余公里，位于湘西山峰盘绕的险峻之地，交通不便，容易躲藏而搜查困难，是许多外逃逃犯藏身的“天选之地”。

11月30日，追捕小组乘坐快艇穿过柘溪大水库（该水库刚好隔在洪江市和安化县之间，走陆路不方便，最方便也最快的路就是乘坐快艇穿过整个库区），然后驱车一路辗转，终于在12月1日6时抵达怀化市，在怀化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和怀化市电信局的协助下查明0745-7568158为一私营的洪江市安江镇铲子坪荆竹湾金矿业主的座机电话。而之前对谌世故家的情况进行摸底的时候就已经得知：谌世故的父亲谌进材就在这座金矿上当打钻手。

柘溪大水库

因此，追捕小组认为谌世故很可能就藏身在荆竹湾金矿里。

于是，追捕小组在洪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熟悉当地情况同志的带领下来到管辖金矿的雪峰乡派出所。雪峰乡派出所的同志介绍，荆竹湾金矿是个大矿，总共有四千余人在矿里打工，基本上都是怀化当地人，“外来户”的口音和衣着都十分好认，只要谌世故在矿上，就一定能找的出来。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追捕小组将谌世故的照片请荆竹湾金矿的业主进行辨认，该业主在辨认了照片后表示这个人他在半年前在矿上看见过，现在的情况不太清楚，谌进材声称这人是他的远亲。

很显然，谌进材明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对自己的老板撒谎，说明谌进材也刻意在包庇和窝藏谌世故。

荆竹湾金矿位于海拔2000米的一处山顶，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行，最后一段进入金矿的路是一条用竹篾人工搭建的空篓之道。此道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山石，险峻异常，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悬崖粉身碎骨。12月1日当天下着小雨，道路泥泞难行，不利于大部队大张旗鼓的行动。于是，追捕小组选派一名精干侦查员换上大雨靴化装上山，历经生死跋涉终于进了金矿，并和洪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在矿上安插的两名特情耳目取得了联系，并在特情的协助下找金矿承包人继续辨认谌世故的照片。

承包人一看照片，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人在矿上，但他姓蒋不姓谌，现在正在矿井里打风眼呢！”

鉴于矿井四通八达且逃脱方便，因此侦查员并没有贸然入井查找，而是秘密蹲在谌世故所在的这口矿井的常用出入口守株待兔。15时左右，一个戴着头盔，穿着橡胶矿工服的男青年腰间别着一捆雷管和一只打火机从矿井里走了出来。侦查员眼睛一亮，此人正是专案组已经找了近两年的谌世故。

金矿矿工

“小蒋，老谌在里面等你！”侦查员指着用作矿工休息的木棚对谌世故道。谌世故不知是计，跟着侦查员一前一后进入木棚后，早就埋伏在木棚里的两名特情立即跃起向谌世故扑来，和侦查员一起将谌世故用绳索干净利落地捆了起来。

随后，谌世故被送出金矿（在等待押送期间，谌世故两次试图冲出木棚逃跑，都被侦查员摁住），由洪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派人护送追捕小组连夜将谌世故送至怀化火车站，搭乘火车转汽车到洪江市，再搭乘快艇渡过柘溪大水库回到安化县，最终在12月2日凯旋南京，将谌世故关进白下看守所看押，随后专案组组织预审班子前往看守所对谌世故进行突审。

谌世故交代说：“我和王某丽是（益阳市工艺职业）中专同学，感情很好，是恋人关系。1998年王某丽去南京打工后，被大都市的氛围带坏了，对我也不再一往情深了，她一定是看上城里的男人不要我了。我爹从小就教我‘打架就要赢，输了家里不问’，所以从小就争强好胜，忍不下这口气，不能接受王某丽的移情别恋。1999年5月15日，我赶到南京，找到王某丽的干保姆家的楼下，打电话要她下来我俩谈谈，但是她拒绝了，我就在楼下徘徊了一晚上，心中越发痛恨她。”

“5月16日上午，我再给王某丽打电话约她下来谈，这次她下来了，我要求她把工作辞了跟我回老家结婚，她断然拒绝，我俩发生了争吵，王某丽随即跑进楼要躲我，我就跟着她上楼并抢在她关门前进了屋，然后我直接进了那家人家的厨房抓起一把菜刀直视王某丽足足两三分钟，然后问她：‘咱俩到底谈不谈？’王某丽回答：‘不谈！’我彻底怒了，就挥着菜刀朝王某丽一阵猛砍，一直从客厅砍到卧室，将她砍倒；这时我发现一个小女孩在卧室里抓起电话正准备拨号码报警，我立即冲过去摁住电话，然后把小姑娘拎进卫生间猛砍一气——”

作案后，谌世故在家族的庇护下辗转在湖南省内东躲西藏，由于专案组追的紧，又相继流窜至福建、广东、浙江、上海、四川等省市边打工边躲藏，最后潜回湖南，来到父亲打工的金矿躲藏，但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公安机关的天罗地网。

最终，谌世故因故意杀人罪被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谌世故不服提出上诉，最终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其余帮助谌世故潜逃并对抗专案组调查的谌家直系亲族皆因包庇罪和窝藏罪各领三年至七年不等的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