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牛市的哲学沉思

赵建:牛市的哲学沉思
2024年10月11日 16:28 西泽研究院

本文为西京研究院发表的第773篇原创文章,赵博士的723篇文章。本文为随笔涂鸦,不构成严谨的哲学分析和投资建议。

牛市最大的代价,是让我们放弃了深思生活的可能性而陷入一种自我迷醉与虚幻。它将一个群体拖入一个暂时远离甚至告别现实复杂与困苦的幻觉里,错误的认为自己可以脱离现实的奴役。比如那些账户上突然出现巨大浮盈的年轻人,觉得可以炒掉自己的老板——因为一天从股票里赚得钱相当于一年按时打卡辛苦劳作的劳动收入。让年轻人误以为通过简单的股票买卖就可以永久的告别办公桌和车间流水线以实现财富自由从而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因此,那些为他们指点股票买卖点位密码的大人物比如上海叔爷,在一个广场上可以像耶稣、佛陀、孔子那样讲道,为一群迷途的羔羊指点通向自由王国的道路。他们认为这就是渡人。而散户们簇拥在一起热望着财富的到来。他们像一群教徒,红着眼睛加入一个无形的宗教。同样也拥有与宗教一样的结局——疯狂的教徒会在牛市末日来临之时将他们的精神领袖送上十字架,而自己也会一生陷入永恒的被套的诅咒之中。

这个宗教拥有一切宗教应有的要件:图腾就是一头血脉喷张奋勇向前的牛,魔鬼和撒旦是让他们亏钱的面目狰狞的熊,能为教徒们指点迷津并指引方向的则美其名曰为股神。当然,这个宗教并非一神教,而是拥有诸神。高高在上的是巴菲特,近在咫尺的榜样则是身边或者听身边人描述的从几万赚到几亿、几十亿的邻家大哥式的奇才。无论真假他们都是他们的诸神,因为这样的故事给了股民们一种通向彼岸的可能性,人人都可以成神,只要能找到炒股致富的密码。而这个门槛又如此之低,开个证券账户就打开了那扇通往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的大门。实际上那个账户却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打开的是一个充满未知的人生。这个账户赋能了不一样的身份,投资者、上市公司的股东、资本家等等。从此世界的宏大故事将与你紧密相连,从中国经济增长的奇迹、日本失去的三十年,到美元降息、美国大选、俄乌战争、中东冲突。你将发现你的存在竟然如此重要了,因为你的财富与全世界的命运特别是国家的命运联系到了一起。你相信牛市是因为你相信国运。从此你将迷醉在那一根根光怪陆离的K线图里感受人生悲喜的无常,同时对世界的大是大非嬉笑怒骂针砭时弊。你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小人物,而是与国家的命运休戚与共的参与者、当局者。股市重新解构了你的人生并赋予虚无以意义

一场牛市更像是一场群众运动,它鼓动的是无数普通人的狂热。而这一次疯牛,无数不谙世事的00后奋不顾身的加入其中,在股市中打砸抢式的买卖,更像是那十年的小兵。在美国等发达国家,股市是实现从货币向资本转换的最佳祭坛。它将本身毫无价值凭空创造的法币,转换为人们养老金和基金里的财富,并打造一个又一个的财富神话,创造了历史上最长时间的财富盛宴。它的哲学基础是现象学,是杜威的实用主义与胡塞尔的直观感知,从而放弃了对形而上学二元论的反思和追问,以及放弃了海德格尔的诗意的栖居。他们眼里所谓的诗意的栖居,不过就是将牛市创造的财富实现更加自由的生活。就连保守派的特朗普们,也将牛市当作一种工具而隐秘的放弃对福音派传统宗教的坚守。作为商人,他更加理解此岸较之于彼岸的重要性。天堂在人间。股民之于操盘者是“民心可用”。通过动员人们加入股民,股民将钱汇聚于股市,以实现资本的积累和变现,或者赢得选票和政治资源。这个逻辑学闭环是,魔术师美联储给个人发钱,个人将钱投入到股市中狂卖英伟达和特斯拉,并随时听候诸神们的召唤。看看巴菲特声势浩大的股东大会,像不像耶稣的登山宝训,全世界的门徒们聆听股神的敦敦教诲以更早的抵达财富的天堂。此时谁还会关心存在和存在者以及人类命运的终极意义?

当现象发生的时候就只管关心现象本身如何呈现并追求现象背后的结构性意义,胡塞尔的现象学可以成为指导牛市赚钱的第一哲学。这代表对价值投资的一种扬弃。事实上自从次贷危机之后,以价值为导向的投资哲学深陷一种哲学危机的境地,因为数据表明价值投资的组合收益远远没有跑赢美股大盘指数。价值意味着对会计利润等K线背后的形而上学的迷恋。然而当美联储的QE开始对股市大水漫灌的时候,股票的价值早已经成为一种货币现象。在泛滥的自由现金流里,由会计报表决定的过去的时间价值早已经被未来成长的想象的价值取代,否则连续亏损多年的互联网科技公司就无法成为投资者拥挤买入的对象。相对于滞后的会计数据,人们更加关心性感的叙事、质感的梦想以及英雄式的创始人,这些都无法以价值投资的哲学进行线性的、确定性的、古典式的定价。美股的十五年长牛,是美联储资产负债表扩张带来的货币现象学。这意味着我们对现代资产定价的哲学沉思必须基于费雪的“货币幻觉”、西美尔的“货币的量即为货币的质”以及MMT的“货币凭空创造”。到现在必须承认,我们赚的钱最终来自于央妈“无中生有”的创造,而真正的宗教领袖并非巴菲特而是鲍威尔。否则为什么央行的资产负债表规模为何与大盘的走势如此耦合,否则为何我们如此聚焦于美联储主席的讲话甚至他们的面部表情。因此必须从货币哲学的角度理解牛市哲学——这一切都是名义变量,而现象学研究的就是一种名义(将名义变量经过通胀调整就变成实际变量是肤浅的非哲学的)。

无论企图从何处指摘,中国的疯牛哲学也是一种现象学范畴,也当然存在于特定的时间范畴里。到底是存在先于存在者,还是存在者先于存在,注重思辨过程、倾向于提出问题而不愿轻易给出答案的海德格尔不会告诉我们。也正如他所说的,“在我这里,就根本不存在什么哲学”(海德格尔:《时间概念史导论》)。只能说,疯牛是一种此在而非存在,只是在场而已,只是大多数人定义而已。事物一旦被语言定义就失去了它的深邃而陷入一种话语圈套,“在词语的破碎处没有存在”(海德尔格:《通向语言之路》)。市场自有其存在,而人们对于牛市和熊市的概念区分只是基于一种操作理念。但在现象学意义上,“不论牛市还是熊市,能赚到钱就是好市”。我所见过的优秀的投资者,从来不定义什么牛市和熊市,从目的论上两者的区分与最终收益率无关。甚至是牛市赔钱的人更多。一个赔钱的牛市对存在者有何意义。同样我们可以追问,一个赚钱的存在者对其存在又有何意义如果一场狂热的牛市让人放弃了深刻的生活和原本栖居的诗意,放弃了存在者的存在意义只关注此在的体验,那未免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于幕后的操盘者也是,如果它因为股民的民心可用发动起一场以搞钱为纲的群众运动,在一个缺乏哲学理性的群体里投下心灵撞击的涟漪,很容易引发难以控制的惊涛骇浪。因此或许只有当一切落幕的时候,真正的存在才会水落石出。此时呈现的很可能并非繁华落尽后的哲学宁静和慰藉。因为就算牛顿也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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