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中,介绍了中国明清以来两种结构的蒸馏器,一种是与西方蒸馏器相同,是现代蒸馏技术的源头,一种中国独有的蒸馏器(见下图)。李约瑟的这一介绍,主要源于明末方以智父子的《物理小识》,这本书中有这两种蒸馏器的总结。谈到中国第一种蒸馏器时,李约瑟称之为“希腊式蒸馏器”,其他西方学者称之“地中海式蒸馏器”,总之起源于西方,所以李约瑟认为这是西方传到中国,或受西方影响而产生,而这一种蒸馏器是现代蒸馏技术的雏形或起源。在2011年之前,西方学者对于蒸馏器的起源确定不疑,认为这是西方影响世界的一个证据。然而,海昏侯墓中出土的一件文物,却颠覆了西方这一段历史。
位于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区的海昏侯之墓,自2011年挖掘以来,出土了无数珍宝,对研究汉朝历史提供了第一手资料。然而,其中一件大众不太感兴趣的青铜器,却颠覆了西方历史,因为这是一件青铜蒸馏器(见下图)!学者孟晖介绍:海昏侯墓出土的青铜蒸馏器,整体采用灶上甗(yǎn)的结构,下部为圆釜,上半部是将甑(zèng)改进为凝露室,圆形桶身,底面带有栅格纹箅,并有一个收拢的圈足,可以插入釜顶部的圈口之内。所谓甗,是古代蒸煮用的炊具,上下两层,中间有箅子(bì,空隙而能起间隔作用的片状器具,犹如蒸笼)。所谓甑,是古代蒸饭的一种瓦器,底部有许多透蒸汽的孔格,置于鬲上蒸煮,如同现代的蒸锅。总而言之,海昏侯的青铜蒸馏器,几乎就与如今的普通蒸锅一样,从下图可见,现代蒸馏器与之极为相似。更为重要的是,这一蒸馏器技术和结构,就是李约瑟所讲的“希腊式蒸馏器”。
公元前74年,年仅21岁的汉昭帝刘弗陵去世,由于刘弗陵没有子嗣,所以大将军霍光征召刘贺主持丧礼,拥立为帝。然而,刘贺来到京城长安之后,在短短27天之内,干了1127件荒唐之事,所以霍光就奏请太后,废除了刘贺,拥立刘据之孙刘询为汉宣帝,后来汉宣帝封刘贺为“海昏侯”。因此,这就说明在公元前1世纪,中国就已经有了成熟的蒸馏技术。证明这一点,却并不能说明海昏侯蒸馏器是中国原创,那么“希腊式蒸馏器”在西方的起源是什么呢?其实,李约瑟的判断来源于一份11世纪的文献记载,西方学者也普遍认可这一文献:(蒸馏器)在犹太人玛丽的著述中已经获得了极大进展,普遍认为她就是蒸馏器的发明者。它已经包括了三要素,蒸馏罩与凝露室,导出蒸馏物以及蒸汽的长管,以及承露瓶。但根据西方文献和考古发现,犹太人玛丽生活于公元一世纪到二世纪,比海昏侯晚了1个多世纪。显然,海昏侯墓出土的青铜蒸馏器,颠覆了西方这一历史。
当然,近年来西方考古学界,在欧洲和中东还发现比玛丽更早的蒸馏器,但却依然无法推翻现代蒸馏技术源于中国的事实,原因很简单:中国考古发现了蒸馏技术形成的一条完整证据链,而西方却没有!新石器时代,考古就发现了鬲和甑,都是利用蒸汽催熟食物。所谓甑,上文已经说过,相当于一种蒸锅,而鬲(餐具时读lì),古代炊具,形状像鼎而足部中空。李约瑟认为,这两者是中国传统蒸馏器的雏形,但却不是希腊式蒸馏器的起源。希腊式蒸馏器的雏形是什么呢?李约瑟认为是云南汽锅。对于云南汽锅,李约瑟评价是西方或巴比伦文化对中国的影响。然而,其实早在3000多年前的商朝,“云南汽锅”就已经出现了,下图左边是云南汽锅,右边是商朝妇好墓中出土的青铜汽柱甑,两者高度一致。
其实,青铜汽柱甑连同鬲的组合,就是最为古老的蒸馏器。总之,甑、鬲、甗等这些文物的出土,已经为人们讲解了蒸馏器的完整发展过程,形成了一条极为可靠的证据链。如今,虽然西方也出土了一些“零部件”,甚至有距今4000年左右的,但却至今拿不出完整蒸馏器的证据链。既然如此,又如何证明“希腊式”或“地中海式”蒸馏器是现代蒸馏技术的起源?通过以上分析,在考古证据面前,应该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就蒸馏技术而言,不是中国学习了西方,而应当是中国蒸馏技术传到了西方。换言之,中国才是现代蒸馏技术的起源!
海昏侯青铜蒸馏器的出现,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中国何时酿造白酒?专家认为,主要用途可能有二:一是蒸馏提取仙露,二是由于出土于墓葬酒库中,所以可能是酿造白酒之用,如果是这一目的,那么中国白酒历史就要改写,就应该始于西汉,而不是始于宋朝或元朝。有趣的是,西方学者认为,8、9世纪时,伊斯兰人最先发明了蒸馏香水,或12世纪时,意大利萨勒诺发明了蒸馏酒技术;而阿拉伯学者认为,8、9世纪时,伊斯兰人发明了蒸馏酒技术。总之,在这些表述中,都忘记了中国人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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