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身处内外交困之境的民生银行，近期动作频频、试图以变求通。
继4月26日周五晚间，民生银行公告涉及自身副董事长卢志强的贷款案件执行、以股抵债事项之后（详见机构之家《银行研究丨民生银行北京分行面临六大清收考验，首笔近40亿泛海系贷款进入执行阶段》），4月30日晚间，民生银行又赶在五一假期前公布了两个事项：
一是2024年4月30日收到《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关于民生银行王晓永任职资格的批复》（金复〔2024〕303号），核准王晓永先生担任本行行长的任职资格。根据相关规定，王晓永先生自任职资格核准之日起就任本行行长。
二是……在全国银行间债券市场成功发行了“中国民生银行股份有限公司2024年第一期二级资本债券”……于2024年4月29日完成发行。发行规模为人民币300亿元，债券为10年期固定利率债券，在第5年末附有条件的发行人赎回权，票面利率为2.50%……用于补充本行二级资本，提高资本充足率。
建行空降的王晓永任职资格获批，是年后民生银行管理层大幅调整的收尾一环；而发行债券补充资本金，则说明了当前的经营压力。
近年来的民生银行，由于业务发展战略出现错误（踩雷房地产业）、银行管理层队伍超期老化和股东负面影响等系列问题，而处于内外交困之境。从4月29日公布的一季报数据来看，民生银行营收为342.73亿元、同比下降6.8%，净利润134.53亿元、同比下降5.75%，净息差1.38%、同比下降0.11%。
新官上任三把火，管理层大幅调整并补充资本金后，民生银行应考虑四项破局之策。
一、为何迈入内外交困之境？
1．走上一条看似容易的路
民生银行陷入如今的困境，业务上也许是因为走错了一步，走上一条看似容易的路。做为国内第一家主要由民营企业发起设立的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民生银行或许是认识到自身在营销传统的“大、优、高、主”客户上与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和其他全国股份制商业银行相比并无显著优势；也或许是自带了更多“接地气”的基因。自1996年成立后，曾是国内首家专注于耕耘小微业务的银行，也因此有了“小微之王”的美誉。
应该说，当时这一差异化的发展理念是独具慧眼的。在那段美好的时光，一方面是经济整体处于上行期，与其它行的大客户类似，小微客户对资金的需求也与日俱增；尽管风险相对更高，但在经济上行期，发展的收益足以覆盖存量的风险。另一方面，耕耘小微业务，不但避开了竞争激烈的大额对公赛道，而且息差收益也显著高于投入大额对公客户。
那段高歌猛进的发展期一直持续到2014年初，之后就是为期5年的“横盘震荡期”，直到2018年12月末，民生银行的小微业务贷款总额才超越了2015年6月末4101.68亿元的高点。
2023年至今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速
单位：%；图表来源：iFind
所谓人事者，即事在人为、事的背后往往是人的变化。2014年也是原董事长董文标离任的年份，接棒的是时任民生银行副董事长、行长的洪崎。但原本正常的交接，却引起了有心者的觊觎。毕竟，民企为主设立的全国股份制商业银行，这种“肥肉”不是经常都有。
2013年底才走马上任安邦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吴小晖，此时正是意气风发、想大展拳脚的时候。在2014年11月底至2015年1月的两个月内，安邦保险耗资400亿元，经12次增持后成为了民生银行第一大股东、股权占比增至22.51%。
这不但打破了民生银行原有的股权结构平衡，也必然使其业务发展走上了另一条看似容易的“捷径”。当时的吴小晖能“听风知雨”，又是曾诞生炒房团的温州人，在2015年后这个时段，民生银行在他的背后操控下，经营重心转向何方不言自明。
后面的历程和故事也不需赘述。结果是2020年后，民生银行先后“踩雷”恒大、泛海等一批房企，前者普遍报道在民生银行欠款293亿元，后者经机构之家了解尚有贷款余额180多亿元。而根据4月29日公布的一季报，民生银行不良贷款总额仅为649.74亿元！虽然时点不同，但仅此两家的不良贷款就相当于当前数的7成！
可能也正因此，民生银行一季度末计提拨备已达970.48亿元。在息差收入偏低、净利润同比下滑5.75%的情况下，发行300亿元债券补充资本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2. 管理层超期及老化问题
在机构之家前期文章（《深度I内控不修、贪功冒进，江西银行高管超期服役是引发当前局面主因》）中，已经介绍了高管超期服役对银行自身经营的重要影响，民生银行前期也存在这一问题。
2019年12月，原国家银保监会已发布了《关于银行保险机构员工履职回避工作的指导意见》，“对于在业务运营、内控管理和风险防范等方面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各级管理层成员、内设部门负责人和重点业务岗位员工，严格实行轮岗，轮岗期限原则上不得超过7年”。本次王晓永接任的前任行长郑万春，任职该岗位超过8年、直至2024年3月退休。
再纵观2023年以来的民生银行本轮高层调整，前期高层老化的问题较为明显。2023年1月副行长胡庆华到龄退休，没有退居二线的过渡；5月，副行长陈琼也到龄退休；财务总监、董事会秘书8月收到国家金融监管总局警告，12月到龄退休；2024年3月，副行长袁桂军也到龄退休。也就是说，在一年左右时间里民生银行高层总计有5人到龄退休！
本次人事调整后，民生银行日常管理上形成了以行长王晓永为首，包括副行长张俊潼、副行长石杰、副行长李彬、副行长林云山、副行长黄红日在内，一正五副的规格。此外还有纪委书记邵亚平、首席信息官张斌。
诸行长简况如下：
新任行长王晓永1970年生人，由建行四川省分行行长任上空降担任民生银行行长，审计风控出身，在四川任上极为重视普惠金融及数字科技问题，本次任命可能也与此有关。
副行长张俊潼1974年生人，由民生银行监事会主席转任。
副行长石杰1965年生人，计财信审出身，16年就任副行长，已超期服役。
副行长李彬1967年生人，国际业务及同业出身，16年就任副行长，也已超期服役。
副行长林云山1970年生人，公司业务出身，16年就任副行长，也已超期服役。
副行长黄红日1972年生人，本次由信贷管理部总经理升任副行长。
考虑到副行长石杰、李彬及林云山服役年限，民生银行后续或仍有多次高管任命调整。
3．先天股权问题所埋的雷
一个人身兼多种角色往往是复杂的，特别是有所矛盾的角色。民生银行之所以会有如今的内外交困之境，也是因为先天股权问题所埋的雷。做为银行固然要择优投放信贷、把控风险；但背后的诸多企业股东，又把民生银行当做自家的“提款机”、或是可撬动的投资杠杆，很多时候银行不得不随着股东的指挥棒行事。
前述吴小晖的安邦保险成为第一大股东后，银行经营重心向房地产业倾斜；副董事长卢志强的泛海系借贷180余亿元，深层次来看都是这一原因。如何让民生银行的所有权与经营权真正实现分离，这一问题的教训是深刻的。
二、后续的四项破局之策
1. 管理层磨合及内部优化
新官上任三把火，以王晓永为首的民生银行新业务管理层形成后，目前首先要做的，似乎应是管理层的磨合及内部管理的优化。
即使王晓永励精图治、想有所作为，但做为空降的行长，与董事长高迎欣的配合，与其它管理层的磨合、熟悉行内情况、乃至有一定掌控力，是需要时间的。
同时民生银行之所以走到如今局面，相信前期股东层面的可以“有所作为”，离不开内部机制的管理弱化、“任其作为”。打铁还需自身硬，特别是在当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制度体系优化合理了、各级员工的执行力到位了，局面才可能有根本的好转。
近年来民生银行除了不佳的业绩、管理上一同被市场及舆论诟病的，就是其高管的高薪问题。与业绩形成鲜明反差的是，2023年民生银行高层薪酬总额为4681.70万元，雄踞所有A股上市银行榜首；而排名第二的光大银行也仅有2108.49万元，排名第三的兴业银行则为1941.98万元，民生银行的高层薪酬超过了二三名之和！
而董事长高迎欣373.5万元的年薪也同时位居榜首，最低的浙商银行董事长陆建强年薪仅为93.43万元，整整高出280万元。业绩上，今年一季度兴业银行营收为342.73亿元、同比下降6.8%，净利润134.53亿元、同比下降5.75%；而浙商银行相应数据为营收184.07、同比增长16.65%，净利润59.35亿元、同比增长11.14%。
2. 加紧处理遗留不良资产
正如前所述，民生银行曾因业务发展的战略错误，在房地产业踩雷不断。当前的对公不良贷款，重点集中于房地产业，特别是恒大、泛海两家。根据4月29日公布的一季报，民生银行不良贷款总额为649.74亿元。而结构上根据2023年末数据，民生银行房地产业不良贷款总额为170.38亿元、不良贷款率4.92%，占对公不良贷款的44.55%；个人不良贷款为268.55亿元、不良贷款率1.52%。
对此，民生银行要把这些房地产不良贷款当做沉没成本来看待。后续一方面应做好资产保全清收工作，如遇宏观环境转暖，择机争取有一个较好的处置成果。另一方面，则不应考虑粉饰一时的净利润等业绩指标，而应在增强风险承受能力上下功夫。从2023年报指标来看，拨备覆盖率仅为149.69%（同期成都银行为504.29%、招商银行为437.70%），而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9.28%，资本充足率13.14%，处于业内较低水平、需要大量资金进行充实。
3. 如何维持息差增加收益
填不良贷款的坑也好，增加拨备覆盖、充实资本金也好，最终还是需要真金白银的支撑。除了发行债券、或是适度的市值管理，唯有提高银行自身的盈利水平才是根本。
根据年报数据，民生银行2023年度净利息收入占营收比例为72.74%，但遗憾的是，民生银行当前的净息差也在不断下降，2023年末为1.46%，一季报则又下降为1.38%。虽然是行业系统性问题，但此时的民生银行，特别需要利润来夯实筑基、提高风险承受能力。
民生银行历年净息差一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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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看清两大关键问题、重回小微增长轨道
所以，在理顺内部管理问题后，民生银行当前一是要对原有的房地产不良贷款当做沉没成本来看待，不纠结、择机争取一个好的处置结果；二是不要计较一时、巩固营收利润来夯实筑基，通过资金来提高拨备覆盖率、充实资本，也只有风险抵御能力增强后，民生银行的运营才能让人更有安全感。
看到这一关键问题后，基于民生银行的现状，可能继续做优做强小微的传统强项才是重回增长轨道的最佳路径。
一来，原有的“小微之王”招牌多少还有号召力，相对也是轻车熟路。二来，小微业务的净息差相对更高，如能做大做好，有利于维持住净息差。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民生银行要想在小微这块的普惠金融领域再续辉煌，恐怕也需要有所革新进步，主要是数字科技的进一步应用及产品、管理体系的相应提升。毕竟，在经济结构调整期，盈利已相对不易；小微业务在收息水平较高的同时，成本相对也高，通过精细化管理的成本挖潜，相信也会有所收获。而本次空降的行长王晓永，在建行四川省分行任上极为重视普惠金融及数字科技问题，本次任命可能也与此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