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需要提倡素质教育吗？
丁启阵
微信朋友圈读到现任北京大学教务部副部长、北京大学考试研究院院长秦春华先生所写、题为《北大院长面试学霸：他们就像一个模具打造出来的家具》的文章。
说实话，文章中对应试教育的反思和忧虑，我是认同的。但是，对作者煞有介事提出（以黑体字表示）的一些忠告或者说一些建议，我却不以为然。比如：
“上学是一个人为了实现人生目标而必须经历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也是首要的一件事是：认识到你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教育的价值就在于唤醒每一个孩子心中的潜能，帮助他们找到隐藏在体内的特殊使命和注定要做的那一件事情。”
“人生不是一场由他人设计好程序的游戏，只要投入时间和金钱，配置更强大的‘装备’就可以通关。一旦通关完成，游戏结束，人生就会立即面临无路可走的境地。”
“每一个学生无论课业有多么繁重，每天一定要抽出一点儿时间独处，给自己的心灵留出一点儿空间，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听听内心深处的渴望。”
“只要找到了你真正喜欢的事情，即使只有一天，那也是幸福、有质量的生命。”
这些忠告或者说建议，我只能给出如下八个字的评语：脱离现实，隔靴挠痒。
对正在申请进入大学深造的高中学生而言，按照一般考试套路，做好应试的准备，无可厚非。对面试考官不按套路出牌的“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你希望自己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之类的提问，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者回答得不完美，虽说是缺点，但也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十七八岁、二十岁不到的高中生，是如海绵吸水的求知阶段，不能要求他们有娴熟的社交应对能力、已经树立了明确的人生理想。有点紧张，有点稚嫩，有点迷茫，属于正常现象。如果他们在有权决定自己人生命运的考官面前都能应付裕如，侃侃而谈，已经有了明确的人生理想与规划，那么，去北京大学干什么？我也想请教北京大学考试研究院院长先生一个问题：贵校准备教给他们什么知识和技能？
教育就是一个塑造的过程。正如孔夫子所说的，“上智与下愚难移”，教育的主要对象就是中等人才，天才不需要教育，蠢材教育不好。北京大学拥有全国最好的生源，当然可以掐尖，但真正的天才充其量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凤毛麟角。帮助学生认识到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唤醒每一个孩子心中的潜能，帮助他们找到隐藏在体内的特殊使命和注定要做的那一件事……这些职责不能一概推诿给中小学，大学也有份儿。
秦春华先生对应试教育不满，他心目中合格的北京大学准新生是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种应试教育的思路，情形如同新东方、新航道之类的民间培训机构，学生入学时最好有明确的出国留学的计划与目标大学。纵观古今中外的历史，那些卓有成就的人物，许多人是多方探索、历尽坎坷、屡战屡败，终于在某一方面做出贡献的。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标，然后直线进取，迅速获得成功的，少而又少。
秦春华先生的文章，我是在正担任国内一家非常有影响的日报社社长的一位大学校友那里读到的，我在他的朋友圈留言道：“我想问北大院长一个问题：素质在本国有何用处？”很快，得到了校友的回复：“升学之用。”标准的黑色幽默。
我以为，教导青年一代拥有独立思考能力、明确规划自己的人生、“给自己的心灵留出一点儿空间”，是危险的。因为，这些素质只有在允许展示个性、容许思想自由、承认人格独立的社会与国度才有价值，才合乎生存之道。
2019-04-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