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走出去”,为何这样难?

艺术“走出去”,为何这样难?
2024年06月27日 17:32 Hi艺术

我想任何一个去了2024瑞士巴塞尔和威尼斯双年展的人,都很难不承认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舞台上边缘化的事实。

虽然艺术并非竞赛,横向的比较也不一定能提升自身,但看清现实,而不是一味沉浸于信息茧房造就的梦境,或许还是必要的。

借用山本耀司的话:“‘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我们把自己抛出去,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什么是自己。”

当中国当代在博览会和双年展里撞上欧洲当代、北美当代、非洲当代、南美当代,反弹回来,我们看到了一个边缘的、声音微弱的存在。

从什么时候开始,艺术家“走出去”变得像今天这样难?

瑞士巴塞尔博览会的主画廊单元有3家中国画廊,中国艺术家的面孔十分稀少。

而一些在内地或香港设有空间,并且代理中国艺术家的国际画廊似乎也出于某些考量,非常谨慎而默契地未能让更多中国艺术家在瑞士巴塞尔出场。

2024瑞士巴塞尔香格纳画廊+没顶画廊展位

2024瑞士巴塞尔天线空间展位

2024瑞士巴塞尔空白空间“艺创宣言”展位

弗朗西斯科·罗德里格斯《白昼之夜》

位于巴塞尔600多公里外的威尼斯双年展,中国国家馆内,100件散落于海外的中国历代绘画作品的纸质和电子图像文献,分别在档案柜和LED屏幕中展示;

7位艺术家的作品汇集“东方化”的元素:书法、宣纸、水墨、山水……似乎有接续传统的愿望,但结果却更像是自我客体化,加强了观者对中国艺术的刻板印象。

第60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中国国家馆,2024

©️第60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中国国家馆策展团队

拍摄:意释文化

对比是触目惊心的。

德国国家馆用科幻末日现场反思全球战争与冲突、用行为表演追忆东德社会和后移民历史。

荷兰馆的艺术家伦佐·马腾斯(Renzo Martens)与刚果种植园工人艺术联盟(CATPC)合作,用从刚果种植园提取的原材料铸造雕塑,探讨殖民者累世的剥夺和延续至今的经济不平等。

首次亮相威双的东帝汶国家馆,艺术家Maria Madeira 的作品《吻而不说》,指控1990年代东帝汶的历史剧痛---“被困在酷刑室的女性被印尼士兵强迫化妆,并被迫在被侵犯时亲吻墙壁”。

南非国家馆以“寂静之地“为题,营造了一个昏暗的冥想式空间,一种看似死亡但只需几滴水便能复活的植物遍布展厅,探讨土地创伤的修复和集体疗愈的能力。

2024威尼斯双年展德国馆

2024威尼斯双年展荷兰馆

2024威尼斯双年展东帝汶馆

2024威尼斯双年展南非馆

而我们在 “美美与共”。

山水、宣纸、书法元素昭示着东方传统的根深蒂固,离现实之遥远甚至让我不由得怀疑:看到这些的外国观众会不会以为中国还在流行京剧?

当下的这块土地,是否除了“美”,再无其他可说?

其他国家馆里涉及到的暴力、创伤、撕裂荡然无存,岁月突然如此静好,令人产生短暂的眩晕。

尽管如今的威双早已不是30年前的威双,商业的计算和政治的博弈无处不在,是否登上威双的舞台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手拿这样一把面向国际的艺术麦克风,讲故事的方式或许可以更有趣一些。

2024威尼斯双年展比利时馆

2024威尼斯双年展拉脱维亚馆

是艺术家不够努力吗?是画廊不够努力吗?是美术馆不够努力吗?

越是努力,越是有种莫名的心酸感,都努力成这样了,依然无法在国际平台发出声音。

当然,好的艺术和国际地位并不一定是对等的。在尚未成为“潮流”、没有被看见的很多年里,女性、黑人、原住民、酷儿艺术家里面,依然诞生过无数震撼人心的艺术。

2024威尼斯双年展主题展,打捞“少数”的艺术

所以又何必在意有没有被认可?被看见?

为什么要进入以欧美为主导的艺术平台和评价体系?

为什么要走出去?圈子不同,何必强融?过自己的日子,和自己玩,有何不可?

看起来确实可以。

只是一个自产自销、自说自话的圈子,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保持健康、活力和激情,又可以在多大程度上为艺术家和聚集在他们周围的从业者提供滋养?

现状我们都看到了,内卷的结果(也许是唯一结果)就是卷下去。卷得更加精致,卷得更加残酷。

所有的努力,指向的并不一定是创造、表达和对话,而是如何在资源稀缺的环境中不被淘汰。

疲惫、失序、后继乏力是显而易见的。

1993年,当14位中国艺术家第一次置身全球语境、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时,国内还几乎不存在画廊和美术馆,对当代艺术感兴趣的人极少,遑论收藏家。

30多年后的今天,展览模式变得成熟,画廊、美术馆、策展人、藏家爆发式增长,当代艺术依然小众,但关注的人越来越多,市场成型,生态也日趋完整。

今非昔比,这其中的变化,或许可以解释数十年来所有努力的去向。

但当该有的大致都有了,蓦然回首,才发现那股争取存活、无暇他顾的生命力,没有了。

虽然瑞士巴塞尔和威尼斯双年展早已无法成为衡量艺术价值的标尺,鱼龙混杂,其中真正能留下来的作品到底有多少,也是一个未知数。

2024瑞士巴塞尔

但当我们将目光从与外界拉回自身,从横向转为纵向,与二十年前相比,我们的艺术中对现实的关切、对在地经验的转化,对自身心理及文化遗产的处理,是否有所推进?

与十年前相比,我们对艺术史的梳理和叙述,对所处生态的反思,对文化身份的构建,是否有什么突破性的成果?

所谓的努力,到底是朝着哪个方向?消费、消耗还是消灭?

所谓的卷,确实可以让人在急剧动荡的航路中暂时免于落水,但身下这艘大船,又将把我们带向何处?是否还是最初期待的目的地?

这些疑问环绕着我。

从巴塞尔和威尼斯回来,刚好赶上内地春拍落幕,下滑尚未停止,回暖仍需时间。

市场泡沫的破裂之所以带来如此巨大的幻灭感,或许是因为这些泡泡曾是我们少数值得夸耀的东西。

无论如何,阵痛继续,生活继续,我们面对着多年来“努力”的结果,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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