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人数暴增

一个数字,最近被提及的频率有点高:今年高考报名人数1291万,连涨6年,创下历史新高。

河北报名86.2万人,比去年增加10.9万人。

山东报名98万人,比去年增加12.7万人。

高考第一大省河南,2021年就达到了125万人,今年预计会超过130万人。

与高考人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连续下滑的新生儿人口,和结婚人数。

6月12号,民政部的最新数据,去年中国结婚人数是683.3万对,从2013年达到1346.9万对的峰值后,已连续9年下降。

红星新闻的统计,从2012年到2022年,每年报名高考的人数稳定在1000万上下,而出生人口在11年里少了1017万。

从2021年开始,同年出生人口和高考报名人数已形成“逆差”,到2022年,二者的“逆差”翻了13.8倍。

苦读升学的越来越多,结婚生孩子的越来越少。

但是,数据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正像这段时间我们看到的那样,只看高考人数破记录,社交媒体上又在渲染上大学有多不容易,可真相没那么简单。

今天想跟大家聊聊,创纪录的高考人数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水涨船高的升学大军,对经济有什么影响?哪些行业会受到冲击,哪些行业可能会受益呢?

很多人觉得,是2000年初的新生儿多了,才导致了近几年高考人数的变化。

但咱们做个对比,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2003年出生人口1599万人,18岁参加高考,2021年有1078万人报名。

2004年生了1593万人,人数少了,2022年的报名人数却增加到了1193万人。

2005年生了1617万人,变化还是不大,但对应今年的报名人数1291万,比去年猛增了近100万人。

一个更直接的证据是,2013年,高考报名人数仅有912万人。但是,对应到18年前,也就是1995年,新生儿猛生了2073万,1994年更高达2121万,1996年也有2078万。

看人口数据,是解释不了这个问题的,唯一的可能,是统计口径变了。

自上世纪90年代至今的大扩招,事实上从未停止。

2019年,中国开始实施“高职百万扩招计划”。

2020年的工作报告又提出,“今明两年继续扩招200万”,结果就是:高职院校,三年累计扩招了413.3万人。

现在各省公布的高考人数,除了参加统考的高中生,还有参加省级春季高考、对口招生考试、高职单招的中职学生,甚至还有专升本考生。

全国高考看河南。

以河南为例,2021年,河南高考报名人数高达125万人,但如果剔除对口招生省统考6.98万人、专升本省统考18.74万人、高职单招已录取20.4万人,参加全国普通高考人数,反而比上一年的85.7万人减少了6.63万人。

还有一个原因,是复读生。

这个数字,一直没有官方统计,也很难去统计。

不过我们可以大概算出来,把专升本和单招的去掉,用2023年的高考实际人数,减去2020年的高中录取人数,就是一个地区的复读生人数。

比如四川,今年高考报名80万人,实际上参加考试的人数是60万人,2020届的高中录取人数是47万人,这么来算的话,这一届的复读生高达13万人,复读比例达到惊人的21%。

高考人数连年上涨,是因为适龄人口的变化也好,高职大扩招的原因也好,统计范围的变化也罢,不管什么原因,越来越多的孩子们,选择了继续深造这条路,未来几年,势必会对各行业造成不同的冲击和影响。

一方面,是五花八门的“高考经济”规模不断壮大。

从辅导教材,高考房,到志愿填报,再到旅游、考驾照、谢师宴家宴甚至医美。

高考人数的飙升,使高考经济不断壮大,这个过程里,其实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背景:

这是一种极限竞争压力下的心理补偿。

如果只看录取率,大家会发现上大学是越来越容易了。

去年全国普通、职业本专科共招生1014.54万人,大学录取率达到了85%,高等教育毛入学率59.6%。

可问题的关键,并不是有大学可上,而是上什么大学。

北大教授张千帆说,现在的录取率是以前的20倍,可我们的竞争压力是以前的10倍甚至20倍。

你的供给大大增加了,需求是有增加,可没有增加那么多,乍一看是反市场规律的。

说到底,还是优质的教育资源就那么点,管制的稀缺资源,很难分配的面面俱到。

由此倒推到中小学甚至幼儿园,让所有家长考生,从小就把“穿上长衫”奉为第一目标。

有人说新生儿少了,再过20年,可能只有几百万的人上大学,自然就没有高考焦虑了。

也不一定。

韩国的大学招生数,已经超过了报名数,可他们中小学卷的程度有增无减,还是拼命上补习班,甚至把政府发的生育补贴都拿去报班。

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把招生歧视,分班歧视都解决了,恢复全国一张卷,实行统一考试,甚至实行统一招生,哪怕新生儿数量降到了曾经我们难以置信的水平,考生们承受的压力,依然无解。

正因为家长和学子们,长期被“十年寒窗、熬过这三年就好了、二本大专相当于没考上”的氛围所笼罩,才造成了我们的高考经济独有的特征:“心理价值补偿”。

所谓补偿心理,是指人们因主观或客观原因引起不适和不满而导致心理失衡时,企图通过重重途径表现和发展自己,借以减轻或抵消不适、不满,进而达到心理平衡的一种心理倾向,才会产生补偿性消费。

我看到有人晒他儿子高考后的消费,学驾照3800,手机平板笔记本三件套12000,同学搭伴旅游10000,近视飞秒手术18000,衣服2800,学费再准备一万,杂项开销再准备6000,加起来够一般人一年工资了。

没办法,想想儿子这些年不容易,咬牙也得上。

这就跟疫情的时候天天刷短视频看山川湖海,放开之后哪怕是特种兵穷游,也一定要出去走走的心理一样。

所以,在“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的群体心理下,我们看所谓的高考经济,确实能带动不少行业的消费,但同时也有高毛利、持续时间短、临时冲动心理的特征。

这份短时间迅速繁荣又归于沉寂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再来聊聊哪些行业会受到冲击。

上面提到,高考报名人数暴增的原因,是高职大扩招背景下的统计口径变了。

这是一把双刃剑。

短期来看,职教本科也好,专升本也好,不管是叫XX职业技术学院,还是工程、农业、铁道、交通、农牧、纺织职院,上大学的多了,进厂的人就会变少。

影响最大的,当然是制造业。

国金赵伟的数据,今年一季度制造业从业人员数,甚至比2022年还减少了56万人。

2008年至2018年,中国从事制造业的农民工数量,平均年增长率是-2.84%。

农民工老龄化的同时,高职大扩招,使更多年轻人选择升学,这又进一步加剧了短期劳动力的供给短缺。

但这事得话分两头说,职业教育的扩容,是中国制造业转型的必经之路。

安信刘文正的报告说,虽然中国有大量的流动劳动力,但大部分流动劳动力的技能水平较低;预计到2030年,中国低技能劳动力盈余,会接近5000万人。

有人说,以后不管你是切钻石还是修飞机,当幼儿园老师还是刷油漆,管仓库还是管账目,卖眼镜还是给猪开膛破肚,开药店还是搞运输,做酒店大堂经理还是在工地砌砖,都要进行全面、正规、标准的职业教育。

姜超的测算,未来10年,中国的人均受教育水平每年有望提升2%,这其实并不逊色于过去每年2%的劳动力数量红利。

从人口红利到“工程师红利”,让更多的人接受职业教育,是中国制造业完整拼图里最关键的一块。

高考,是中国人这辈子都绕不过的分水岭,让不到20岁的孩子和他背后的家庭,去承担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责任与后果,由此衍生出了另类的高考经济、暴增的报名人数、高等教育的分化与变革、各行各业的浮沉与变迁。

上学的时候质疑高考,进社会后理解高考,最终,我们都成为了支撑庞大高考体系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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