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农村,几乎每个村庄都拥有自己的寺庙。小至拐角处用来祭祀土地公公的石像,大至大年初一引来四方信众争着上头柱香的大庙。而我们村的寺庙则凭借依山傍水的秀丽风光和一应俱全的设施而备受村民喜爱。
这座寺庙雄踞于水库旁的山上,因山势状如乌龟,此山又被称为乌龟山,而寺庙位于龟壳的正中央, 自成一道风景线。水库蓄满水时,波光荡漾的水面映照着寺庙耀眼的琉璃瓦,引发人们对寺庙古老传说的无限遐想。更多的时候,水库在干旱季节变身万亩良田,山坡上绿树葱茏,寺庙仿佛飘浮在一片绿色海洋中的绚烂宫殿。它占据着有利地理位置,自然被村民寄予了祈求风调雨顺的质朴愿望。
听奶奶说,多年以前,爷爷的母亲背着他从山区逃难至村庄时,最初的一段艰难日子,就是寄居在这几间旧庙里。从山底延伸至山顶的小路,是用水泥砌成的石阶,在拐弯处还砌了供长者歇脚的石凳。随着海拔抬升向上继续攀爬,视野逐渐开阔,绿树掩映的村庄逐渐显现,鸡犬相闻,袅袅炊烟悠然升腾,与棉花般柔软的云朵相互追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别看此处只是几间简单房屋围成的小小寺庙。四座大小不一的庙宇供奉着各色菩萨,依托着殿宇还建了厨房、卫生间、杂物间等。用来给菩萨磕头的草墩,是村里守庙的婆婆亲手用稻草编制的,草墩表面包裹着的艳丽布套,像层层叠叠盛开的花瓣。
年代最新的那座宝殿,我和小伙伴有幸见证过塑造菩萨的过程。新殿建造时正值寒假,我和小伙伴们最爱跑到庙里玩耍,师傅们一边和泥巴一边和我们聊天。在我们看来中,塑造菩萨身体跟我们平常玩泥巴捏泥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师父会在泥巴里加入几厘米长的稻草。
每年正月初一,庙里会迎来一年中最热闹的盛大节日,我们村会在寺庙的空地里举行联欢晚会。各家都扶老携幼赶着爬山看演出,络绎不绝的人从山脚的水库大坝一直绵延到半山腰,彼此亲切地打招呼聊天。村民自发表演节目,素日熟悉的婆婆们不约而同化妆擦口红,鲜艳的演出服装总能聚焦全场目光。小孩们也全部都穿着新衣服,在人群里嬉笑打闹。
而平常日子里,只要清晨听闻村子播放诵经的广播,我们就知道当天有庙会,多半是恰逢某位菩萨的生日。村里和邻村的信众都赶来为菩萨上香,香烟袅袅,人影喧闹。我和小伙伴便相约着来庙里玩耍,每人把从家里舀来的新鲜稻米交给厨房的婆婆,转身便在庙里庙外嬉笑玩耍,等吃完斋饭再意犹未尽地回家。
现在每次回家,我都还会爬上山坡看看旧庙。村庄的黑瓦土房已经日渐稀少,一座座造型怪异的楼房拔地而起,很快超过了村里长了几十年的老树。但我依然能清楚地看见我家的小院,在我出生之时紧挨着瓦房种下的松树,如今已高出房顶许多,亭亭如盖。当年守庙的几个婆婆早已陆续去世,旧庙也因为很久没有举行过庙会而紧锁着大门,透过红漆大门向园内张望,院子里的花木无人修剪,枝条向着青天肆意张扬着,砖缝里也长满了干枯的杂草。
花开花落花满天,人来人往皆是空。仅仅是看看这座旧庙,依然让我倍感安心与温暖。没有一尘不变的繁华,世事变迁中,我们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旧庙依然存在着,本已是奇迹。过去、现在和未来本就是相融共生的。没有过去,何谈现在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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